“鐘良女家里去過了嗎?”
“婢子把鐘良女的那份銀票跟房契送過去了,另外多給了五十兩,請人把薄墓修了修。”
后來她仔細問了當日在場的丫頭婆子,許玉顏說鐘良女出身低微,不過是個買來的丫頭,鐘良女反譏你身分高,八字旺夫旺子,住在盈庭院的鯉魚池前,但也是不下蛋,這正好戳到許玉顏的死穴。
當初她進府,便是說著八字好,絕對能給王爺傳宗接代,這才給了她各種破格待遇,沒想到半年過去,肚皮還是扁的,一樣不能生,憑什么享有那些待遇,鐘良女說話雖不好聽,但可能也沒想到命就這樣沒了。
她繼續問道:“張家可回信了?”
丫頭出身的良女能這樣處置,但張吉祥是官家女兒,親爹還是兵部掌司,可不能給銀子就讓她出門,這樣太打張大人的臉。
“小姐的意思是讓張太太接回,以旁支身分替她講親嫁人,可張太太不想再替她操心,張大人也是一樣的意思,說張姑娘之前在張大人生日時鬧那一出,實在丟人,累得下頭幾個妹妹談親都不容易,還得跟原先講好訂親的歐陽家道歉,不想再替她費心,說既然已經進了王府,要晾要嫁,都隨我們處置,他們絕無二話,婢子討到張太太的親筆信后,一樣讓張姑娘一千兩出府,一進院子,服侍的丫頭跟嬤嬤一并給她了。”
莫安華點點頭,“她有說什么嗎?”
樣貌傾國傾城的官家女兒,當初又因為不滿后母講的親事,在父親生日宴上設計了這么一出,只怕沒這么容易打發。
“張姑娘不愿意,還嚷著要官告王妃,但文書俱在,也由不得她了!
“張太太其實對她不錯,那歐陽大人雖是續弦,年紀大上一些,可是上頭無公婆,前妻無子女,鄉下也沒親戚,真要嫁過去,專心伺候丈夫就行了,歐陽大人不到三十歲,已經是正五品,前途好得很,多少人想說這門親,可惜這張姑娘不懂事,一聽說是續弦就以為張太太坑她!
春菊笑道:“就是,張大人亡妻的家族已經落沒,張姑娘又沒同母兄弟,若不是生得貌美如花,歐陽大人根本挑不上她,后來是張太太自己的女兒替姊姊嫁過去了,樣貌雖然跟張姑娘差得遠,但性子卻好得很,年初生了一個胖小子,歐陽大人已經替她請封,才十七歲就已經是五品夫人,這是多好的運氣!
“人在福中不知福唄,就像那個許玉顏,我都不管她了,她還整天跟太妃說我壞話,哎,太妃是把繡房的管權給了許玉顏是吧,你去跟繡房的人說,以后月銀找許玉顏要,我不給!
春菊噗嗤一笑,“是。”
王府雖然長眼的多,但還是有不長眼的,王妃都回來了,春服的定料居然還去臨喜院詢問,既然認許玉顏為主子,就讓他們找許玉顏要錢去。
這時距離莫安華回京,不過十天。
就在張姑娘官告文親王妃時,許太太的信飛速來了,說那批惡奴已經被她發賣,女兒年紀小,怕是不懂事被惡奴左右了,才做出打死良女這種事情,還請王妃多多擔待。
至于官告,自然沒成。
休書上明明白白,犯了是七出第一條,無子。
臘月十五日,京城下了第一場雪。
一覺醒來,院子已經銀白一片,大抵是先雨后雪,枝頭上居然凝著水珠,太陽照射下,透出不同顏色的光,映在白色雪地上,十分美麗。
下午時分,太陽更大了,莫安華覺得不太冷,遂讓奶娘抱著五月跟初九走出房間。
兩娃第一次見到這情景,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說不出可愛。
莫安華逗逗兒子,又逗逗女兒,咦的一聲,“初九是不是比姊姊大了?”
張嬤嬤探頭看了看,“看樣子少爺是比小姐大上一些!
“我還以為看錯了,真比姊姊大了!蹦踩A一臉溫柔的捏捏兒子的胖臉,“真能長!
幾人正在說笑,遠遠聽見守門見過王爺的聲音。
回到京城以來,賀文丞每一天都是天黑才回家,每一天,今天居然這么早,太陽還在天上呢。
賀文丞一向面無表情,可是見到兩團錦被正被奶娘們抱著曬太陽,臉上忍不住慈愛起來,立刻走過去看孩子,摸摸女兒,又摸摸兒子,這才說:“偶爾出來倒是挺好的。”
“我也是這樣想,整天悶在床上看著帳頂,多沒意思!蹦踩A笑說:“今日怎么這樣早,難不成把刑部的桌子給清了?”
“桌子已經清了,但還有好幾個箱子。”
莫安華拱手,低聲道:“大人辛苦了!
賀文丞被她逗笑,“都下去,我要跟王妃說話。”
牽起她的手,兩人走出院子——這對莫安華來說是嶄新體驗,王府很大,可是,她還沒和賀文丞一起逛過花園。
沒記錯的話,東側有一座梅園,現在梅花應該都已經開了。
她不是特別喜歡梅花,可是,若能跟自己的夫君一起散步賞花,自是另當別論。
感覺男人握她的手似乎有點緊,女人這才回過神,那剛剛進院子時看到孩子的溫柔已經不見了,現在又是面無表情,好唄,面無表情中隱隱看出惱怒。
“囤糧的事情,是不是有端倪了?”
男人頗驚訝,“你怎么知道?”
“我這都不知道,怎么當你妻子。”
囤糧問題歷朝都有,大黎國也不例外。
云州顧州水患解除后,大黎國又多了不少肥沃之地,照說產量應該增加,有利民生,但以賬面上來看,卻是沒有,云州顧州不管有沒有水患,糧產都一樣。
五王爺掌糧部,發現有問題,但他能力太有限了,找不出來源,皇上于是把查糧之事交付與他。
賀文丞插手管事,囤糧的人變老實,他離京,糧食又開始供需不均,一樣的銀子以前可以買到一升,現在只能買到半升,黎民百姓必須多花銀兩才能溫飽,努力工作得到的報酬,全因為糧食漲價而落入無良人之手。
他這一年多雖然在馨州“養病”,但是跟皇宮的書信來往卻是沒斷過,布下的人肯定還在持續活動著收集證據,就等他回來收網。
“是誰?”
賀文丞低聲道:“疏浚侯!
莫安華很驚訝,居然是他,“他已經是異姓侯爺了,還不滿意?”
“自然,兩世富貴,不想辦法培養兒子成材,卻只想到用這種手段囤積錢財!蹦腥四樕祥W過一絲不屑,“他在云州顧州治水多年,對當地十分了解,要聯合地方官操作起來,一點也不難,肥土產出的糧食全讓他運去西瑤國,自己中飽私囊,卻累得我大黎百姓得更加辛苦做工,才能換得一日兩餐!
“夫君如此說,手上一定是有證據了,這種賣國畜生稟明皇上直接砍了吧,何必為此生氣!
“我氣的不是他,而是感覺事情沒這樣簡單,疏浚侯絕對有分,但有很大的可能只是棋子,他入京也不到十年,就算有這膽子運作地方官藏糧,但哪來的本事打通跟西瑤商人的關系?京城肯定有人在幕后指揮,我砍了他,就永遠抓不到幕后之人!
“那就讓他多活一陣子!蹦踩A伸手把他緊皺的眉頭撫平,“放心吧,尾巴都抓到了,順藤摸瓜,主使之人絕對不可能全身而退!
男人怒目,“我真想現在就砍了他!
“我們不砍小的,砍大的,頭兒不抓到,這事情就沒完,夫君堂堂文親王爺,要掃除這些個累國畜生,自然得掃干凈,這才對得起皇上的信任!
賀文丞原本有些懊惱不能馬上抓了疏浚侯,聽莫安華這么一勸,倒是有點想笑,沒錯,小的有什么好砍,要砍就砍大的,要抓就連根拔起,他倒是要看看這天子腳下,有誰如此膽大妄為,居然拿百姓的血汗錢來供養自己的富貴。
跟莫安華說了一陣,心情倒是好了些,“剛回京事情多,沒時間陪你,等這事情完結,我跟皇兄告假幾日,我們出城玩去!
“哪,你自己說的。”
“我自己說的!
“那本王妃就不怪你了,反正快過年了,府內事物也是挺多,加上天氣又冷,實在也不適合出門,等春天時天氣暖和,五月跟初九大了些,可以出城見見世面。”
男人笑,“之前在馨州說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嗯,只不過羅婉儀,劉婉儀,姚吉祥,這三門事情是文親王府主動提的,都是官家女子,入府以來皆安分守己,沒有犯錯,我想獨占夫君,可又覺得愧對她們……可是,你答應過回京后就我一人,若你再去她們的院子,我雖不會怎么樣,但卻是會記恨在你身上的!
賀文丞摸摸她的頭,“我說只你一人就你一人!
蔡國公府的梨花樹下,一地白色落花,她一襲石榴紅的衣裳,芙蓉笑臉,當時就覺得只要她。
馨州一年半,日子過得跟神仙一樣。
只不過夫妻心心相印,卻是要耽誤婉儀吉祥的青春,卻是不大好。
“這樣吧,你去同她們說,就講明白了,以后我不會進她們院子,她們若不愿意在王府終老,送回娘家,以旁支身分再嫁;銀子多給些,兄弟的仕途若需要幫忙,我不會不管,若是不愿意回府,允許她們接兄弟的女兒到府上扶養,比照庶女待遇,若是將來與初九彼此有意,便收做侍妾,若彼此無意,我依然以庶女待遇讓她們出閣。”
莫安華想想,這倒不失為好辦法。
官家小姐卻來王府當侍妾,十之八九是為了家族,不管是照顧兄弟仕途或者讓她們收養自己兄弟的女兒,期待將來小世子收為侍妾,這都算達到目的。
有些顧著青春,有些則安于現狀,讓她們能有所選擇是最好的。
莫安華笑道:“只是對不起初九,他這才幾個月大呢!
“沒辦法,父債子償,既然他爹不想延續羅、劉、姚家的關系,那就由他來延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