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希冷著臉,他想不起過去,至于權謀之類,他真的無法解釋。他只知道自己真的喜歡她,想要護著她,不想見她難過。想起方才她的話,他的眼神一冷,堅定地開口,“若是殺了恭王能讓你開心,我便殺了他!
于詠賢沒料到他會點頭同意與恭王為敵,原本憤怒的心因為他的一句話驀然平息了下來。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入懷中。
她靜靜的任由他抱著,想到初識時,就是這樣的一絲溫暖讓她丟了心,一份感情,開始的時候只要一點點眷戀便足夠,只是后來越來越貪心,原來不是只要她喜歡他就好,她也會渴望他回報她的感情。
“我不要恭王的命,合該于家欠他的就得還!边^往恩恩怨怨,于詠賢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只是想到過往,一時情緒涌上心頭。“我聽得出,恭王對你有恩,你不能為了我而去傷害恩人,若將來有一日,你恢復記憶,你會一直生活在悔恨之中。”她不是什么善良大度之人,只是不舍利用他。
“若是他要傷你,我也只能與他為敵!
“何苦呢?你只是忘了……”
“我對你的感覺沒忘。”他看著她的雙眼沒有一絲虛情假意,只有滿滿的認真和溫柔。看著他,她的心中生出一股希冀,或許從一開始并不全然都是算計,或許他的心中有她,只是因著身有任務,只能對她若即若離,如今失憶了,他便能坦然的交付真心。
一片烏云從遠處而來,明明方才還是陽光普照,轉眼間卻要變天了。她不由一笑,這人生就像頭頂這片天一般,變幻莫測,那就再義無反顧一次如何?反正面對顧晨希,一廂情愿的事她做得多了,也不差再一件……
“我們走!”她脫口說道:“離開這里,帶著我姑姑遠走高飛,拋下一切,你愿意嗎?”
顧晨希沒有遲疑的點頭。
她抬起頭,親吻他的臉,若有一天,他恢復記憶了,要走,她不會留他,但至少現在,他們可以在一起。
離開是非,簡簡單單的在一起。
外頭的雨下得急,又晴看了眼外頭,想起了于詠賢。這個孩子向來不喜雨天,尤其是打電閃電,每每下雨時候,她只要想起當年滿山遍野地尋找那個小小的身軀,她還是揪心。她吸了口氣,親自拿著藥碗,走了進去。
雖是一間破舊的農戶,擺設清簡,但她和林沅卻打掃得極為干凈。
于民豐躺在床上,雙眼無神的看著屋頂,他知道自己精氣虧損得極為厲害,就算保住了一條命,也只是暫時,如今只能癱在床上,拖過一日是一日。
只是算計一生,沒料到白發人送黑發人,最后還讓自己從不承認的女兒照料,而于詠賢——想到被押入水牢,土狼跟他說的話,他的雙眼大睜,于詠賢居然不是于家的種,原來這么多年來,他白白的替人養了孫女。
門口傳來聲響,他看也不看一眼。
又晴靜靜的來到他身旁,“副幫主,該喝藥了!
于民豐沒有說話,神情木然。
“副幫主將藥喝了,身子才能好得快些。”
于民豐正要開口,卻被自己的口水嗆得一陣猛咳。
又晴連忙將碗放下,拍了拍他的胸前。
“不用……”于民豐原想揮開她,卻連半點力氣都沒有,“滾,不用你貓哭耗子……”
又晴臉上沒有太多受傷的神情,畢竟從小到大的對待早就使她麻木,她也沒指望于民豐慈愛的對待。
于民豐倔強的不張口,她依然耐著性子拿著木匙喂,折騰了好一會功夫,才將一小碗的藥湯給喂完。
只不過沒多久,于民豐胃難受,一陣反胃,將藥都給吐了出來。
傷得太重,連藥都喝不進,又晴眼中寫著擔憂,一邊收拾,一邊說道:“等沅沅回來,我讓她回朔月堂向詠賢說一聲,請大夫來一趟!
不說還好,一提到朔月堂和于詠賢,于民豐情緒更是一陣激動。
“于詠賢……她不是……”他激動的大口喘著氣,“她不是……于家的種……”
又晴原在收拾地上穢物的手一頓。
于民豐雖病得重,但還是銳利的察覺到她的態度,猛然記起當年自己的長媳李氏抱著于詠賢從京城回到南陵時,身邊伺候的丫鬟便是又晴,李氏回來后沒多久就亡故,后來幾年,于詠賢也都是由又晴照顧。
“你知道……你知道……她是哪來的?”
又晴沉默的收拾好一切,緊閉著唇,不愿多說。
“說!”他怒目瞪她,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算死,我也要死個明明白白!
“副幫主——”
“說!”看著放在一旁的藥碗,他用盡全身力氣拿起,砸向又晴。
又晴為難的看著他,“副幫主別激動,奴婢……奴婢說就是了!
于民豐失了力氣的喘息著,“說,快說!
“大少爺身亡,大少奶奶年輕新寡,憂慮老無所依,病得不輕,得知奴婢當時懷有身孕,少奶奶便求奴婢將孩子生出來給她為子,奴婢一時鬼迷了心竅答應了此事,生了孩子之后,陪著少奶奶回南陵。少奶奶亡故后,奴婢也想過帶孩子走,可是她在眾人眼中已是于家嫡女。所以還請副幫主恕罪,于詠賢是奴婢的孩子!
于民豐難以置信的瞪大眼,“你的?!”
又晴堅定的點頭,“是!
于民豐躺在床上,心中一片茫然又復雜,于詠賢確實不是他長子的孩子,卻是又晴的孩子,雖說他不認,但又晴確實是他的骨肉,所以說到底于詠賢還是于家的骨血,只是一“她爹是誰?”
又晴的身子微僵。
“說。”于民豐不認為還能有更了不得的事!半y不成你就像你娘親一樣下賤,人盡可夫,連孩子的爹都不認識?”
又晴的心一痛,心一橫,喃喃說道:“當年大少爺與副幫主商議利用邵堂主護鏢進京的途中下殺手,奴婢偷聽到后,趕去向邵堂主通風報信,可惜奴婢遲了一步,大少爺已經動手,邵堂主重傷,奴婢暗中將他救下,保住堂主一命。”
“你救了邵陽?”于民豐稍微平復的心又是一陣激動,“邵陽沒死?邵陽……沒——”
“奴婢不知如今堂主是死是活。”又晴打斷了于民豐的話,“奴婢救了堂主之后,與堂主在一個廢棄的獵戶家中住了段時候。邵堂主復原之后,決定回到南陵打探消息,聽聞邵老夫人死訊,便從此音訊全無……”
她的話聲隱去,思緒飛轉,當年得知惡耗,邵陽便生出殺意,趕赴京城殺了于中民。在得知邵陽的念頭時,她不是沒想過阻止,只是他沒有理會,將她撇下,獨自離去。
她在黑夜中趕路,卻失足滑落山崖,雖說巧遇經過的樵夫救了她一命,但扭傷了腿,她想盡一切辦法,不顧腿傷,趕到京城時,得到的卻是于中民的死訊。
在她七歲時,得知她身分的于中民便將她要到身邊當使喚丫鬟,還讓人教她讀書寫字,在于家,于中民待她最好,但她卻背叛了他,出手救了邵陽,最終讓他被邵陽所殺。
如果說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她此生就注定為了自己救了一條命,卻又害了一條命,而活在反覆的糾葛與復雜思緒中。直到今日,所有人都以為于中民的死是場意外,但她清楚動手的人是邵陽,原本打算就算是死,她都再也不會對任何人說起,此生這個秘密將跟她入土。
“混——”于民豐聽出于詠賢是邵陽的孩子,氣急攻心,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用力的一揮。
又晴一時不察,被推倒在地。
在門外的于詠賢立刻沖進來,將人給扶起。
于民豐已經說不出話,只是一雙眼死命的瞪著她。
于詠賢看出他眼中的怨恨與不甘,縱使大限之期將至,于民豐依然不知悔改,認為是天下人對不起他。
“得知我非于大少爺的女兒心中有恨嗎?”她忍不住脫口說道:“祖父心中一定有許多困惑,想問我是否早就知情?是!在我三歲那一年,我被二叔父和三叔父聯手騙至林中丟棄時,姑姑為了尋我,被蛇咬傷,擔心自己死期將至那時,就全都告訴了我!笔甯競冋f她非于家的種,但她姑姑——也就是她親生的娘,早在那時就將事實都告訴了她,要她一輩子都別說出這個秘密。
“原來你們救我,是為了折磨我,你們、你們會不得好死……”
于款賢眼底閃過一絲憐憫,“到了這個時候,你竟還詛咒我與姑姑不得好死?”
“賤種、賤種……”于民豐瞪大眼,伸出顫抖的手想要掐死又晴也想殺死于詠賢,他竟然被兩個賤種給耍弄了大半輩子,還讓于詠賢接手朔月堂和震天鏢局。他算計一生,最后發現自己才是被算計的那一個。
床上的于民豐一雙眼因暴怒而幾乎要凸出來,粗重急促的大口喘著氣,硬是吐了一大口血。
又晴連忙上前,將人扶躺好。
于詠賢臉色有些蒼白,一動也不動。
顧晨希伸出手握了下于詠賢的肩,這才上前幫著又晴。
于民豐吐了一大口血,現在已經是氣若游絲,“出……出去!
又晴聽到這聲虛弱的斥責,臉色未變的替于民豐擦掉臉上和脖子上的血。
顧晨希幾乎忍不住想要一掌殺了這個只剩一口氣的老頭,死不悔改,活著也是個禍害。又晴替于民豐把染血的衣物和被子換好,這才直起身子,輕聲道:“副幫主歇息!庇谠佡t一聽,率先轉頭走了出去,顧晨希立刻尾隨,由又晴輕聲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