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皇多留令狐南多住幾日,美其名要他避過三伏天氣再回程,實則是想讓寶貝女兒能與之見上數面,一解相思之苦。
莊漣漪聽說令狐南跟她一樣,每天下午都會到山林騎馬。
這一天,她特地打扮一番,一身大紅騎裝,烏發雙髻,瑪瑙耳墜在頸邊直晃,與平日邋遏的模樣大相徑庭,然后早早到馬廄等待,果然,看到了他的身影。
可惜她來遲一步,他已經騎乘歸來,正命人打來清水,親自替馬兒刷洗鬃毛,順便喂了半袋野蘋果。
她緩步上前,也不知該對他說些什么,站在原地一個勁的微笑。
令狐南似察覺有人站在身后,詫異回眸一看,禮貌地向她頷首。
“二皇子如此疼惜馬兒,倒是罕見。”她緊張的清了清喉嚨道:“這馬兒是從南齊帶來的吧?想必品種名貴!
“是我自幼養大的!彼笭栆恍,“不過是一般品種,比不上姑娘手牽的那匹名貴!
姑娘?莊漣漪眉心一蹙。
“二皇子……”她難以置信的問:“你……不認識我?”
令狐南聞言怔住,滿臉不解,“莫非曾與姑娘相識?”
他不記得她?她已經是他的未婚妻了,他卻對自己全無印象?
怎么會?記得那天父皇宣布將她嫁予南齊二皇子時,她從閣上緩步而下,穿的正是司徒容若所贈的淡綠衫子,發間插著半樹雪梅銀釵,引得在場所有男子頻頻注目,就連平日伺候她的小太監也傻傻地看著她。
她記得,令狐南也凝視著她,還對她施了一禮。才過幾天,他居然對她毫無印象?
難道她長得不美?還是今天與那日裝束差異太大,他一時沒能認出她來?
“我……”她似被貓兒咬了舌頭,頓時語塞。
“我是……伺候公主的!毕乱庾R地,她撒了一個謊。
總不好告訴他,自己就是漣漪公主,這不僅會讓他尷尬,也讓她丟臉。
聞言他笑了。“公主近日可好?過兩日便要回南齊,正想找個機會向公主辭行呢!
他果然不記得她了……司徒容若說得對,這場聯姻,不過是政治所驅,他對自己沒有半點愛慕,否則哪會忘了她這張臉呢?
“公主命我替她遛馬兒呢,二皇子,失陪了!睅缀踉谡Z畢的同時,她翻身上馬,急馳而去。
她怕,怕自己多留一刻,眼淚便會止不住的流下來。
馳出十步之遙,她突覺一股熱流拂臉而下,朦朧了她的視線。
她平素練習騎術時,總有三五個隱衛跟隨在后,以免她在山林之中發生不測。
但今天她顧不得許多,只拼命抽著馬鞭,甩開那些護衛,只想一個人獨處。
她不知騎了多久,臉上淚水干了又濕,濕了又干,直到她筋疲力竭,才在溪邊歇下。
陽光明亮,腳下的鵝卵石被曬得滾燙,她脫下靴子,赤腳立在水邊,她的心里很冷很冷。
腳心像要被燙化一般,可是,為什么暖意不能傳至心間?令狐南不過說了兩三句話,就讓她如此難受,那將來……
耳聞南齊美女如云,他不記得自己也是應該。畢竟,她又不是傾國傾城之姿。
但若成親之后,他仍對她這般不上心,那她后半輩子又該如何自處?
賜婚的喜悅,如遭遇空降大雨,將她的熱情與憧憬瞬間沖得煙消云散,逼她開始思考一些殘酷的問題,一些對于她這個嬌貴公主而言恐怖的現實。
馬兒聞見林中芳草的氣息,蠢蠢欲動,她回神拍了馬兒一記,放它徑自尋覓美食,自己卻索性躺下,望著碧空白云,怔怔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她聽見人聲。
在這山林中,除了她,還會有誰?
莊漣漪連忙坐起,本能地避至一塊巨巖后,未待片刻,只見一對男女共騎白馬徐徐而至。她瞬間恍神,若非認出那兩張絕美的臉龐,真會誤以為是神仙眷侶私自下凡。
竟是司徒容若與詩嬪?他倆為何會在一起?而且還親密的共乘一匹馬……
她嗅出一股不尋常的味道,但念及兩人是表姐弟關系,又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白駒駐足,司徒容若先跳下馬背,再小心翼翼的將詩嬪抱了下來。
“我自己能走!痹妺鍕陕暤馈
“地上都是小石子,怕絆著你。”司徒容若的聲音極柔,他臉上揚起的微笑如春風般,沁入心脾。“再說,我就想這樣抱著你--”
莊漣漪心兒一緊,神色頓變。
如此暖昧的言語,正中了她的擔憂。難道詩嬪果真、果真與他……可他們不是表姐弟嗎?
“若,不要這樣--”詩嬪嘆口長氣,“你明明知道一切已經不同了……”
“哪里不同?”他口吻挑逗,“不過是換個地方而已,我的心意完全沒變!
說著,他握住她的柔荑,按在自己心口上。
“讓人看見,你我都是死罪!”她一把甩開他的手,掙脫他的懷抱,“我把你接進宮來,不是為了制造麻煩!
“哦?”雖被拒絕,司徒容若依舊從容淺笑,“那是為了什么?我還以為你想我呢。”
“若,你有驚世才華,不應被俗世埋沒,只要我在狄皇面前美言幾句,一官半職唾手可得!痹妺迕C然道。
“可我是南齊人。”他語意輕柔卻透露著無比的堅持,“替北狄效力,豈不成了叛國投敵之輩?”
“你這是在嘲諷我嗎?”她臉色不悅,“我嫁予狄皇為妃,罪過豈不更大?”
“女子與男子不同。史上美人如西施、昭君、貂蟬之輩,委身敵方,被千古傳頌;而男子,講究的是氣節!彼就饺萑糁匦聽窟^她的柔荑,“況且,你也知道,我來到北狄所為何事。難不成,你真以為我想謀個一官半職?”
“狄皇尚未立嗣,他日我若誕下皇子,便有希望為后。”詩嬪沉聲又道:“我的兒子若做了皇帝,我定委你重任--若,這北狄的天下,遲早是我倆的!
莊漣漪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嬌小柔媚的詩嬪,居然有如此大的野心!
她該告誡父皇提防她嗎?可父皇寵愛此女至極,會聽她的話嗎?
司徒容若忽然笑起來,笑中有著毫不掩飾的不屑。“對不住,娘娘,這樣的天下,容若倒不希罕!
“那你希罕什么?”詩嬪一怔。
“容若只希望能與心上人相守--”他忽然嘆身將她抵至樹干,“詩兒,別忘了,你是我的第一個女子,而我,也是你的第一個男子……”
聲音漸失,他猛地吻住她的松唇,兩人身體頓時緊密貼合,令樹枝微顫,落英繽紛。
莊漣漪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驚瞠這突如其來的香艷畫面。
長這么大,她還是第一次看別人親熱!
他為什么要咬她的唇?他的手為何探入她的衣襟內輕揉?為何方才還對峙的兩人瞬間水乳交融……
她看到詩嬪雙頰泛起桃花般的徘紅,而司徒容若閉著雙眼,大口喘息著,兩人的呼吸亂了調。
莊漣漪只覺胸口怦然狂跳,仿佛自己與男子親熱一般,忽有一種酥麻的快感如電擊般貫穿全身。
她咬住下唇,害怕自己會情不自禁的發出聲音,讓那兩人發現她的存在。
幸好,他們沉浸在激情之中,根本沒注意到四周的動靜。也不知過了多久,詩嬪清醒,一把推開司徒容若,狠狠地瞪著他。
“這是最后一次!”她冷絕地道:“你再敢如此,別怪我無情!
“我不信這是你的真心話!彼p撫她的唇瓣,“方才你明明愿意……”
“我不會為了片刻歡愉而招來殺身之禍!”她退開一步,翻身上了風行白駒,“從今以后,我不會單獨見你。”
“你真舍得我?”司徒容若素來處變不驚的俊顏,顯現出一抹痛楚,如流星般一閃而過。
“好好教導漣漪公主,博取她的信任,將來有用!痹妺辶粝逻@句話后,策馬而去。
博取信任?什么意思?莊漣漪眉心緊蹙。
難道,她也是他們利用的棋子之一?
這對名義上的表姐弟,到底在背后謀劃了什么……
她緊貼巖壁,祈禱自己千萬別被司徒容若發現,否則,她撞見這天大的秘事,不知他會如何對付她……
偏巧這個時候,她那匹任性的寶貝馬兒自林間飽足而返,一見她便狂奔而來,一邊發出嘶鳴,像在對她撒嬌。
閉上雙眼,她嚇得手足冰涼,任由那馬兒舔著自己的臉龐,全身顫抖不已。
“公主,是你嗎?”司徒容若的聲音淡淡飄來。
莊漣漪凝息,不知該如何應付。
“公主來了多久了?”他踱至巖邊,好笑地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怎么不露面呢?方才詩嬪娘娘也在呢。”
“是嗎?”她終于睜開眼,故作驚奇,“詩嬪也在?我才來……不清楚啊……哈哈!眳s越笑越緊張。
他挑眉淺笑,“哦,公主什么也沒看見?”
“什么?”她仍舊裝傻。
“既然公主什么也沒看見,那在下也沒什么好說的!币话牙^她,“正巧,容若沒有坐騎,公主就送容若回去吧!彼p躍上馬,順勢一拉;將她拉上馬背,納入懷中。
夏日炎炎,林中風涼,可不知為何,她卻全身燥熱?背心貼著他的胸膛,憶起方才他與詩嬪親密的情景,她臉紅心跳,幾乎快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