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莫名其妙多了兩個皇上賜下來的女人,說是給楚意寧,可是,誰不知道她們來這兒的真正目的,楚意寧當然不會無動于衷,一路裝傻當她們是丫鬟。
她要抗議,讓某人知道她極度不爽,若不給個滿意的答復,他別妄想再踏進英武院……
這個名字真的有夠俗氣,她要改了!
楚意寧滿心歡喜地搬來一堆醫書,拉著幾個丫鬟為英武院重新命名。
這日晚上,周璇尹來到英武院的外面,就看見門扉緊閉,上頭貼了一張紙,寫著斗大的三個字——菖蒲院。
周璇尹唇角抽動了一下,“這是什么玩意兒?”
“王妃將英武院改名為菖蒲院吧!敝軒X的反應很快。
略一思忖,周璇尹可以理解地點點頭,“這兒如今確實不適合喚英武院,不過,為何她不能改個好聽一點的名字?”
“菖蒲是藥材名!
周璇尹眉角挑了挑,決定暫且擱下改名的事,只叫人先將紙張撕下,才命令道:“敲門!
周嶺上前敲門,可是里面好像空無一人,靜悄悄地一點聲音也沒有。
“怎么了?”周璇尹忍不住皺眉。
“天氣冷了,守門的婆子可能待在旁邊的小房間暖身子吧。”見到周璇尹一副想踹人的樣子,周嶺連忙道:“卑職翻墻進去瞧瞧!
周璇尹點點頭,看著周嶺爬上院前的栗樹,翻墻進入院內,過了將近一盞茶的功夫,周璇尹還以為周嶺睡著了,院門才打開,且周嶺神色不安地走出來。
“怎么了?”
“主子忘了嗎?皇上賜了兩個宮女給王妃。”
周璇尹倏然瞪大眼睛,“今日?”
周嶺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你怎么不早說呢?”
“卑職以為主子早就告訴王妃了。”從皇上提起此事至今已有半個多月了,他如何知道最重視王妃的王爺只字未提?
“本王哪會記得這種無關緊要的事?”周璇尹惡狠狠地一瞪。不過是暫時收留兩個來路不明的宮女,何必放在心上呢?
“突然收到宮里送來的女人,王妃應該很生氣吧!敝軒X絕對不承認有那么一點幸災樂禍的意思。雖然在王妃面前,王爺也喜歡擺出一副很高傲的樣子,可是王妃真的不理王爺時,王爺肯定會變成繞著王妃搖尾巴的小狗。而王妃凡事不太上心,因此沒什么脾氣,可正因為如此,對某件事有意見的時候,往往就會變得很銳利、很難纏。
“……她就為了這點小事生本王的氣?”
周嶺的目光充滿鄙夷,明明很擔心,卻還要裝模作樣,等著吧,待會兒闖進去見到王妃,王爺絕對會換另外一副嘴臉。
周璇尹真想踹周嶺一腳,可是如此一來,不就證明他很擔心嗎?
周璇尹挺起胸膛,大搖大擺地走進去,直沖正房,可是一看到貌似恭敬、眼中卻充滿憐憫的杏花,氣勢頓時消了一半。
“王妃呢?”
“王爺,王妃安置了!彪m然平日看兩個主子互動,杏花覺得王妃更遷就王爺,可是當王妃真正擺出王妃的架勢時,她們這些侍候的人很自然地就會站在王妃這一邊。
“本王要進去!
“房門上鎖了!毙踊ǹ刹皇枪室獾箅y。
周嶺連忙背過身子,緊緊咬著下唇,免得失控地大聲嘲笑主子。
想要進屋內,不是從房門,就是從窗子,沒法子了,周璇尹只好巡視窗子,看看有沒有哪個可以讓他進去,沒想到真的找到一扇可以打開的窗子,他趕緊推開窗子,爬進去。
而一旁看著他爬窗子進去的兩個人彷佛見鬼似地兩眼瞪大。
關上窗子,周璇尹脫去身上的斗篷、外衣,便掀開帳子爬上床,鉆進被子中,從背后抱住楚意寧,可是連嬌妻的香氣都還來不及聞上一口,就挨了一腳,痛得他驚叫道:“!你想謀殺親夫嗎?”
“臟死了,別來煩我!”
“我連一眼都沒瞧見,哪兒臟了?”
咦?楚意寧挑起眉,為何他知道她所謂的“臟死了”是什么意思?
周璇尹撒嬌地在她后背蹭了蹭,將她抱得更緊,“不要生氣,我忘了嘛!
“忘了?”
“皇兄提過要賜你宮女的事,可是既然是送給你的,你又知道如何處置,我何必放在心上?從宮里回來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我知道如何處置?”
“當然,不過是兩個不重要的宮女,你高興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
為何有一種處理貨物的感覺?楚意寧忍不住皺眉,“這是說,要殺要剮都無妨?”
“殺了省事,可是某個丑八怪會啰哩啰唆,皇兄建議死慢一點!
這會兒她完全聽明白了,真正要送宮女的不是皇上,而是梁淑妃。
“我不懂,皇上為何任由淑妃插手你的后院?”
“明面上淑妃不過是提議多幾個女人侍候我,并沒有插手,要不,淑妃當面賞給你就好了,何必繞到皇兄那兒。”周璇尹沒好氣地撇嘴,“可事實上,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用得著裝模作樣嗎!”
“淑妃豈會不知道經由皇上的手,你還是會將這筆帳算到她頭上,可是淑妃若當面送給我,隔日你就將人原封不動丟回永寧宮,你認為宮里的人會如何說?”淑妃看似避嫌不插手,其實真正在乎的是臉面問題。
“對哦,我怎么沒想到這一點?”
楚意寧覺得很困惑,“無論經由誰將宮女送進英親王府,淑妃都無法撇得一干二凈,為何她還要費心送人進來?”
“她想要打探英親王府的情況,若不先將人送進來,如何進行下一步?再說了,我看不上眼,難保我身邊的人都抗拒得了誘惑。”
楚意寧不自覺地轉身面對他,“你很清楚嘛!”
“你知道大皇子為何會落得被圈禁的下場嗎?因為親信背叛他,證明他想利用狩獵的機會除掉三皇子,可是三皇子命大,定國公府的侍衛長為三皇子擋下一箭,卻不小心摔下山崖,還摔得容貌毀了一半,尸首難認。”
關于大皇子的事,楚意寧從秦御醫那兒聽過,可是沒有周璇尹交代得如此詳細,“難道大皇子的親信真是為了女人背叛主子?”
“我暗中查過此事,可以確定大皇子的那個親信的確有個很愛的女人,而這個女人應該是大皇子的侍妾。關于她的真實身分,因為大皇子被圈禁,大皇子府的奴才跑了一大半,侍妾更是溜得一個也沒剩,所以難以查明,只是有個傳言——大皇子發現她不貞,想逼她說出奸夫是誰,活活將她折磨至死!
楚意寧大概可以勾勒出整個故事的樣貌,因為大皇子將愛人折磨死了,親信便勾結定國公府陷害自個兒的主子,可是親信沒有想過,也許他的愛人從一開始就是別人手上的棋子。
幽幽一嘆,她甩去腦中令人惆悵的思緒,將話題拉回來,“府里有兩個來路不明的宮女讓人很頭痛!
“不是說了,隨便你處置嗎?”他的手蠢蠢欲動地向前尋找柔軟的肌膚。
楚意寧做了一個鬼臉,“我若是欺負她們,淑妃不會說話嗎?”
“這點小事你應該應付得來吧……!你干么又踢我?”
“今日為了應付突如其來的狀況,我累壞了,這會兒只想睡覺,還有,你想害我變成妒婦嗎?”
“那也沒法子,難道你要將她們當成千金小姐侍候嗎?”周璇尹還是不肯死心,手在她衣服外面徘徊。
“我確實有此想法。”
雙手停住,周璇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
“你想想看,即使我真當她們是宮女,給她們安排差事,可是無論她們做什么,我都不放心,況且又要考慮皇上的面子,索性將她們當成侍妾養著晾著,她們成日閑著沒事做,說不定自個兒就露出狐貍尾巴!
周璇尹對她的主意一點也不滿意,“我認為直接殺了比較省事。”
楚意寧懊惱地戳了戳他的胸口,“不要動不動就喊殺,她們也是母親辛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沒出息……知道了,你別再戳了!”周璇尹捏了捏她的鼻子,“沒良心的村姑,也不會舍不得我。”
“我是醫者,我看人的性命最為寶貴,除非她們自尋死路!
“你就是心軟。”
“以后再有這種事,若不事先知會我一聲,我可不會輕易算了。你知道嗎?這種感覺真的很討厭!背鈱幦滩蛔〈蛄艘粋哈欠,很自然地縮進周璇尹懷里睡覺。
周璇尹愛憐地摸著她的頭發,有些無奈地道:“知道了,你最愛干凈,無法忍受臟兮兮的男人!
臟兮兮……對了,她忘了問他,為何他知道她所謂的“臟死了”是什么意思?還有,她好像也忘了問他,為何知道師傅的事?不過,她真的很困,還是明日再問吧。
楚意寧覺得成親最大的好處就是出府方便多了,而且宮里的婆婆,三日進宮請安一次就好了,她可以投入更多心思在經營花茶鋪子上,并再多做幾種藥茶與藥鋪合作銷售?傊,她的口子過得忙碌而充實,當然,若沒有西廂房那兩個宮女,就更完美了。
“小白,你是不是變胖了?最近抱你變得好吃力哦!背鈱幑首餍量嗟乇鹦“,小白開心地對她搖尾巴,“不過,你的毛變白色了,真的名符其實了!
采兒在一旁見了,忍不住嘆了口氣,只覺得現在的情況真是教人忍無可忍,“王妃不管西廂房那兩個宮女嗎?”她真的不懂,王妃為何容許那兩個妖妖嬈嬈的女人在英武院隨意走動?若是遇到王爺,往王爺身上一撲,該如何是好?
楚意寧調皮地拉了拉小白的耳朵,小白顯然不喜歡,掙扎著從她懷里跳下來,姿態高傲地走出去,她孩子氣地對它吐舌頭,懶洋洋地收回注意力,“如何管?”
“叫她們待在西廂房不準亂跑!
“人家又不是罪犯,叫她們不能離開西廂房,一旦鬧到后宮,錯的可是我!
采兒雙肩垮了下來,“如此一來,我們豈不是管不了她們?”
“若她們沒有做出任何危害我們的事,我們確實管不了她們。如今我們能做的,就是仔細留意她們的一舉一動,直到她們露出狐貍尾巴!背鈱幰灿X得很沮喪,這種消極的策略不單單是磨對方,更是磨自個兒,慶幸的是,她不是一個急性子的人,只要她們不來吵她,她就可以容忍她們。
“若能想個法子讓她們露出狐貍尾巴就好了。”
“她們能夠從眾多的對手當中脫穎而出,被送到這兒,絕對是有本事的人,想要她們輕易露出狐貍尾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回想她們這些天的表現,采兒頓時生出一種很深的無力感。
這時,思兒帶著一個丫鬟走了進來,丫鬟名喚澄心,負責英武院園子的花木修剪和打掃,不過性子深得思兒的心,因此兩人閑時就混在一起,感情特別好。
“王妃,西廂房那兩個女人今日見了宮里來的嬤嬤,因為是宮里來的,西廂房的管事嬤嬤不好阻止!彼純阂惶崞鹞鲙磕莾蓚宮女就義憤填膺,又不是唱戲的,成日濃妝艷抹,真是令人倒胃口。
“理由呢?”
“說是同鄉的,不過,澄心說那人是永寧宮的嬤嬤!
“你確定是永寧宮的嬤嬤?”楚意寧知道澄心是江嬤嬤一位好友的孫女,倒沒想到她原來在宮里待過。
澄心小雞啄米似地猛點頭,“那是六年前的事,奴婢剛進宮,各宮的嬤嬤要挑選新進的小宮女。奴婢記得很清楚,當時她還嫌棄新進的小宮女太丑了。”
“六年前你幾歲?”楚意寧的好奇心來了,若問她四年前剛穿來大周的細節小事,她都不記得了,更別說六年前的事。
“八歲。”
“你后來還有見過那個嬤嬤嗎?”
“沒有,后來奴婢去了尚寢局!
這個丫頭是天才兒童嗎?楚意寧不可思議地道:“見過一次就記住了?”
“是啊,無論人或東西,奴婢只要有心記住,就不會忘記。”
楚意寧佩服地點點頭,“驚人的記憶力,真是了不起!”
思兒忍不住想翻白眼,“王妃,這不重要,還是想個法子對付她們。”
采兒深表同意地點頭附和,“就是啊,成日在英武院晃來晃去,真是礙眼!
“她們又不來騷擾我,何苦刁難?”楚意寧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我們做人不要如此愛計較,還是按著我原來的想法,留意她們的一舉一動,等她們露出狐貍尾巴!
“若是她們的狐貍尾巴藏得太深了,遲遲不露出來呢?”
“沒錯,不是說宮里的人都很厲害嗎?”
“這會兒不是比誰厲害,而是看誰更有耐性。你們越著急,越是防備她們,只會讓她們藏得更深!背鈱幫蝗挥X得自個兒好像在給學生上課的老師。
思兒兩眼亮了起來,“如此說來,只要能逼她們失去耐性,狐貍尾巴就會露出來了,不是嗎?”
采兒嘆了口氣,“這些天你也看見了,她們姿態擺得那么低,處處討好賣乖,若不是今日來了宮里的嬤嬤,府里的人都忘了她們是宮里賜下來的。”
“因為王爺在,她們當然要處處討好賣乖!背涡牟焕⑹菍m里來的,看得通透。
楚意寧微微挑起眉,這個丫頭的反應很機靈哦!沒錯,若非性子耿直,或者太白目,老板在的時候,哪個員工敢不討好賣乖呢?
思兒開心地拍手道:“所以,王爺不在,她們豈不是更容易露出狐貍尾巴?”
“大周最大的敵人是南方的南楚和北方的北燕。南楚多年來兄弟相爭,內部紛爭不斷,三年前更為了爭奪西南夷的資源,與大周鬧翻,后來皇上派出威震南楚的陳老將軍領軍,這一戰,南楚只怕要養上十年,更別說南楚如今的國君剛剛繼位,屁股下的那張龍椅還未坐穩,更不敢揮師北上;至于北燕,一年多前敗在王爺手上,死的是北燕的第一勇士,如今只怕不敢輕舉妄動!鳖D了一下,楚意寧很實際地接著道:“言而總之,無論南楚或北燕,都不會輕易對大周開戰,王爺短期之內不會離京!
雖然采兒和思兒早就知道楚意寧很有見識,可是如今聽她剖析大周的南北情勢,還是忍不住瞪大眼睛。
澄心就更稀奇了,“王妃真是了不起!”
錯了,她是作弊好嗎!楚意寧嘿嘿一笑,“這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多看邸報,你們也懂。還有,凡事都有例外,南楚和北燕也不見不會突然上門找死!
“要不,讓王爺找個借口出京一趟。”
澄心搖搖頭,“王爺不可以隨便出京!
“是啊,更別說王爺是武將,沒有圣旨擅自出京,這可是謀逆之罪,所以,王爺真想出京,只怕是有戰爭!彼辉敢馑麕П蛘,這是以生命冒險的事。
思兒擠眉弄眼地道:“王爺當初還不是跑去岐縣找王妃!
“……那是例外!比舨皇腔噬峡v容,哪能由得他如此任性?
思兒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轉,拍手道:“我有個好主意,不如王妃假裝鬧脾氣跑出京城,王爺自然要出京追回王妃。”
楚意寧送上一個白眼,“我是如此任性無知的女子嗎?”
思兒愣怔了下,“王妃不是不在乎自個兒的名聲嗎?”
楚意寧唇角抽動一下,平日太過隨興就是這點不好,她們還真以為她這個人臉皮厚得沒有界線,“這也要看是什么樣的名聲,任性無知——我可不喜歡。”
“我也覺得這個主意不好!辈蓛嚎刹辉敢庵髯拥拿暿軗p。
楚意寧笑著輕敲思兒的額頭,“再說了,我們都不在府里,她們能做什么?”
“對哦!”
見她們三個一個個喪氣地垮下肩膀,楚意寧安慰道:“別發愁,人生總有無數驚奇,也許過幾日機會就送上門了!
思兒覺得很不可思議,“王妃為何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如此冷靜?”
“我不是冷靜,只是覺得著急也沒用,重要的是,王爺很清楚我的底線,絕對不容許其他女人碰他一根寒毛,若是他膽敢將自個兒搞臟了,我雖不能休夫,卻也不會再讓他靠近一步……”對了,她還是沒問他,為何他知道她所謂的“臟死了”是什么意思?還有,為何知道師傅的事?不行,她得找個機會問清楚。
三個丫鬟豁然開朗,說穿了,兩個宮女的未來如何全看王爺,而王爺這個人絕對是最難纏又最難討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