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費好幾個月,終于找到恒山法師了。
原來,恒山法師整整半年都待在漢州最高的高山上,也就是終年大雪的雪靈山上閉關修練,所以傅云謙派人找遍了全國都尋不到他,還是因為恒山下了山,聽聞到傅云謙特意放出的悟山法師過世的消息,欲返回京城上香,才掌握到他的行蹤。
恒山法師被請到傅家別院作客后,見到清山和聽了傅云謙道出來龍去脈,才知原來在他待在雪靈山上的這半年里發生了這么多事,先是師弟悟山過世,繼而是悟山的徒兒清山和李冰兒鬧出了大事。
此時的恒山法師臉上看不出喜怒,唯有那對沉黑的眸子格外銳利,清山跪在他面前,感到頭皮發麻,大氣不敢喘一聲。
良久,恒山法師開口道:「這奪心術是黑書里最陰險的法術,而魂魄錯體,男女錯身這種事更是違反天理,她鑄下的錯真是不可原諒,難怪李冰兒會遭法術反撲,魂飛魄散,這是她的報應。」說完,他伸出手指向清山,責難的道:「你這個師兄是怎么當的?竟教師妹這種缺德的法術!」
清山渾身發著抖道:「師伯,我萬萬不知師妹跟我要黑書看是想學這種法術,也是傅大少爺找我做法事,我才知道師妹做了什么事。我知道男女錯身是違反天理之事,也想矯正回來,替師妹收拾鑄下的錯,可我功力太淺,這法術失敗了……師伯,您一定要幫我的忙,要不然傅大少爺會殺了我的……」
清山偷覷了眼一旁的傅云謙和裴詠希,只見前者一個挑眉,他就嚇得快尿褲子了。
「聽說你辦這法事,向傅少當家收了一千兩銀子?」恒山法師見他心虛的垂下眼,似笑非笑道:「你用了你師父的名義招搖撞騙,不怕有報應嗎?」
「師伯,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請您原諒我……」清山猛磕著頭求饒。
恒山法師看他有心悔過,冷哼道:「等這事結束,你就跟著我一道走,到雪靈山上閉關修練,好好的修身養性。」
「是!」清山哪敢說不,乖乖的跪著不敢動。
傅云謙等恒山法師教訓完師侄,才和裴詠希相偕來到恒山法師面前,客氣的道:「大師,我們身上的異狀要請您多幫忙了!
恒山法師也相當客氣的道:「傅少當家,貧道真愧疚,他們替傅少當家添了那么大的麻煩!
「大師別這么說,這也不是您樂意見到的!
在兩人客套來客套去時,裴詠希悄悄地觀察著恒山法師,面對這一張年輕的娃娃臉,她怎么看都覺得很不可思議,恒山法師竟是這么的年輕!
恒山法師察覺到她的目光,望向她道:「裴姑娘,我在外面見過你一面,那時候就看出你雖在李冰兒的身軀里,卻不是李冰兒,原來是出了這種事!
他在外面見過她?裴詠希對此沒一點印象,倒是對他所說的感到很好奇,「大師,您連人的魂魄都看得到?」
恒山法師解釋道:「魂魄也是有顏色、有光亮的,李冰兒的魂魄色澤太暗、太冷沉了,你則是很亮,是個從里到外光明磊落的人!
裴詠希聽了不禁嘖嘖稱奇,大膽一問,「大師,我還有問題想請教您,您看起來才十七、八歲,我以為被稱為師伯的人,應該有六十歲以上了。聽說您有易容的本事,可我觀察很久,您脖子上和手上并沒有老人會有的細紋,走起路來更輕盈得不像個老人家……難不成是您法力太高強了而駐顏有術?」
傅云謙為她的大膽直言蹙眉,「詠希,你太失禮了,怎么可以這么問大師!」
「是啊,連我都沒看過師伯的真面目呢!骨迳焦蛟诘厣闲÷暤泥止镜。
「無妨!购闵椒◣煵灰詾橐獾匾恍,「不過這問題恕貧道不能回答,人都會有一、兩個秘密的,裴姑娘你也是個有秘密的人……」他促狹一笑,「你不是這里的人吧!」「這里」的意思,無非是在暗示她不是大晉國的人。
「大師真厲害!」果然是真大師,不像那個冒牌貨!裴詠希瞪向清山,清山心虛了下,低頭不看她。
這時傅云謙誠懇的請求道:「大師,我們即將在兩個月后大婚,請您務必幫忙!
「這自然是沒問題的,貧道定會為這個沒用的師侄收拾殘局,讓一切回歸正軌!
傅云謙和裴詠希一聽都大松了口氣,傅云謙接著說道:「大師,事成之后,我一定會奉上讓您滿意的酬金的!
恒山法師卻搖了頭,「貧道修行是為助人,傅少當家與其付貧道一大筆酬金,不如都用來行善,幫助窮人吧!
「大師高義!垢翟浦t感激不盡的道,有意無意橫了眼冒牌貨,好似在說著暫且就饒了你一命。
清山怕極了傅云謙,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想饒過他還是仍想殺他,連滾帶爬地縮到恒山法師背后尋求保護。
「那么就選在半個月后的月圓之日,貧道法力最強的時候進行法事吧。」恒山法師朝傅云謙提議的道。
傅云謙點頭表示明白,又道:「大師辦法事需要什么,盡管說無妨。」
雙方討論完當日事宜,恒山法師這才準備帶著清山離開。
傅云謙原本想幫他安排住的地方,但恒山法師過慣了不受拘束的日子,說他就住在附近的客棧,短期間不會再換臉,有事派個人過來找他就行。
傅云謙不大放心,派了幾名護衛到客棧保護恒山法師,也供恒山法師差遣。
裴詠希眼睜睜看著恒山法師離開,惋惜的道:「真可惜,我還想當久一點的男人,搞不好在洞房花燭夜那天,我能體驗一下當男人的滋味……」
傅云謙用力捏了她的鼻子,半瞇著眸道:「我早說過,你絕不會有機會的!
夜黑風高,清山拎著包袱在無人的大街上奔跑著,他是趁師伯熟睡時,引開護衛自客棧偷偷溜出來的。
師伯說等法事一結束,就會帶他到雪靈山修行,他又不是傻子,才不想到冰天雪地的地方受苦,當然要逃走了!
先前詐騙來的銀子,他受到師伯的威嚇掏了出來,說是等法事一結束,要還給被他詐騙的人們,讓他心疼極了,幸好他藏了張一百兩銀票,塞在他的鞋子里,他要逃出京城過他的好日子去!
清山沒有發現,他離開客棧的那一刻就被盯上了,有好幾個黑衣人在跟蹤他,當他跑到遠離客棧的地方,有個黑衣人縱身跳起,躍到他的正前方攔下他。
清山大驚失色,馬上轉身想跑,不料又冒出好幾個黑衣人擋住他的去路,他嚇得心臟都快從嘴里跳出來了。
「你、你們是誰……該不會是傅大少爺派來的人吧?」他怒氣沖沖地道,暗罵著傅云謙真是陰險,除了門外那幾名護衛外,居然還暗中派人盯住他,讓他跑不了。
「把他捉起來!」黑衣人沒有回應他,其中的頭子下令道。
「別……別過來……」清山像耗子般拼命逃竄,一下子往左逃,一下子又往右逃,但仍逃不出包圍,當冰冷的刀子架在他脖子上時,他終于不敢再動,「我知道了,我就隨你們回去吧……」
話一說完,他嘴里被塞了布,被押到附近一間空屋里。
空屋里只有一張桌子和兩張木椅子,他被按到椅子上,在一名黑衣人取出了他嘴里的布,脖子上的刀遠離他時,他忍不住拔高了嗓音喊叫——
「你們把我捉來這個地方做什么?我師伯都說好會幫傅大少爺辦好法事了,你們就行行好放過我吧……」
清山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木門被推開了,有個老人踏了進來。
「什么師伯?要幫傅大少爺辦什么法事?」老人朝清山迎面走來,笑得陰險狡詐。他,是柳管事柳源。
清山的鬼叫聲,他隔著門都聽見了,發現自己似乎是聽見了不得了的事。
聽到這句問話,清山當下明白,不是傅云謙派人捉他的。
糟!他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柳源坐上了他對面的椅子,又問:「難不成傅云謙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自從他被趕出永豐堂后,他就過起凄慘的日子,被市井流氓追債,房子被奪去抵債,孫子也病死了,他失去了所有。
他恨著傅云謙,覺得這一切都是傅云謙害的,無奈他對付不了傅云謙,只能拿著王氏救濟他的銀子,狼狽的躲起來過日子。
聽說永豐堂的倉庫被放火了,損失慘重,他得意的希望永豐堂就此倒下,可惜永豐堂撐下來了,等他看到永豐堂靠著減脂茶和吃食生意賺得盆滿缽滿,洗刷了傅家兄弟閱墻的丑聞,他更怨恨老天爺的不公,讓傅云謙得盡這世上所有好處。
直到五天前,他收到王氏差人送來的信,他明白自己報仇的機會來了。
他和王氏都是可憐人,既然他們皆對傅云謙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就合作除掉傅云謙吧!
王氏說要殺傅云謙太難,他身邊有武功高強的隨身護衛保護他,而李冰兒也被他護得緊緊的動不了,只能找出他的把柄下手。
王氏把攢了多年的私房錢交給他,那是一筆很大的銀子,讓他得以找到江湖人士替他辦事,盯牢著傅云謙的周遭人事物。
他深信像傅云謙這種表里不一的惡人,一定隱藏了不為人知的秘密。
果然,他找到可疑之處了,他發現傅云謙身邊的護衛時常出現在某間客棧外,他那個小廝也多次前往,他便收買了客棧里的小二,打探到住在里面的人是個樣貌不起眼,年約十七、八歲,卻被稱為大師的少年,另外還有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
他命人日夜在客棧外守株待兔著,終于,等到一只兔子自動落網了,這個年輕男子說溜嘴的話,讓他非常興奮,他這一步走對了。
「這……我不能說……」清山搖著頭,說了他會被傅云謙殺了!
「不能說嗎?」柳源一使眼色,黑衣人再度拿刀抵住清山的脖子,稍稍施力。
清山感到脖子傳來一絲疼痛,知道對方真的會殺死他,他怕死的叫喊起來,「不要殺我,我說!我全都說出來!」
「好,你說!沽礉M意的道,讓黑衣人挪開刀子。
清山看刀移開了,松了口氣,老實道來,「傅大少爺要辦的法事是換魂法事,在幾個月前我曾經幫他辦過,但是失敗了,所以才會找上我師伯幫忙……」
「換魂法事?」柳源聽到這荒謬的言詞一怒,「胡說八道什么!你敢耍我!」
清山滿頭大汗的急喊道:「這是真的,我沒說謊!傅云謙和他身邊的丫鬟每隔幾天就會交換身子成為對方,必須靠我師伯作法,才能過正常的日子!」
聽起來雖是荒謬的瘋話,但柳源看他的眼神不像在作戲,他逐漸冷靜了下來,沉吟了會兒,決定姑且聽一聽,便冷聲道:「你說得再詳細一點,有用處的話,我就饒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