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傅云謙熬夜看帳本,裴詠希陪著他看,不一會兒她趴在桌上睡著了,迷迷糊糊間,她好似聽到對話聲,半睜開眼來,隱約看到桌前有個人跪在地上。
「傅大少爺,您的吩咐,小的一定會不負所托的替您達成的……」
「說那么好聽,誰知道你會不會再背叛我?」
「小的不敢,小的絕對對傅少當家忠心耿耿……」
「幫他扎一針!
「傅大少爺,這是……」
「這針里有劇毒,等你完成任務后,我自然會給你解藥!
「不,不要……」
「吵死了,讓他閉上嘴!
那人似乎被搗住嘴,只能發出嗚嗚聲,任護衛壓制著,被針刺了手臂。
「帶下去。」
「是。」
所有人退下后,傅云謙往旁邊看,才發現裴詠希醒來了。
「還是吵到你了!
裴詠希揉了揉睡眼,一臉茫然,「發生什么事了?那個人不是清山嗎?他不是跟著他師伯住在客棧里……」她頓了下,「剛剛你真的對他下毒了?」
「是發生了一點事……」傅云謙神色略顯疲憊,揉了揉眉心,說起前因后果,「那家伙支開我派去的人從客棧里逃走,等我的人找到他,才發現他被一幫黑衣人擄到一間破屋里,而捉他的人是柳管事。清山貪生怕死,一受威脅就說出了我們之間換魂,半個月后的月圓之日要做法事,他還被對方收買,要充當細作,將我的一舉一動回稟對方!
他冷冷一笑,「我還真是低估了柳管事的本事,都過得這么狼狽可悲了,竟還有余力從背后捅我一刀。」
裴詠希聽到傅云謙所說的話后都嚇壞了,腦子亂哄哄一片。
「不會吧,清山竟把我們之間會換魂的秘密說出去了,這下該怎么辦才好?」她惶恐的咽了下口水,「這種怪力亂神之事,是最令人恐懼的,人們既然會盲目的把我視為福星,自然也會把我們當成怪物看,事情怕是會鬧得比上次的丑聞還大,再也沒人敢上永豐堂的鋪子買東西了……」
傅云謙笑了出聲,揉了揉她的頭,「你想太多了,我是什么人?百姓會聽信這種無根據的流言,而不相信我這個堂堂永豐堂少當家是個正常人?凡事都要講求證據的,沒有證據,任他們說破嘴皮子也沒人信,就算真的有人信,我也有的是辦法斬除流言。」
傅云謙露出陰狠的神色,「我不能忍受的是,有人在背后算計我。柳管事找到的那幫黑衣人武功不錯,才能在監視客棧時不被我的人發現,要聘雇那幫黑衣人定然需要一筆很大的銀子,他不會有那個錢,我猜王氏肯定摻了一腳,給了他銀子辦事,這個只要一查就知道了。這兩人湊在一起,在我眼皮下是翻不出太大的風浪,但是放久了,難不保日后會成為大禍害,王氏,我是不能再讓她留在傅家了!
裴詠希在心里一嘆,一直以來,傅云謙都看在父親的分上,并沒有大動作的去對付王氏,若王氏經過上次的事件,好好的做人,相必傅云謙也不會虧待她這個繼母,偏偏王氏還伙同柳管事想害人,死不悔改。
裴詠希贊同的道:「對,王氏是個毒瘤,不能再讓她留在傅家了,就怕哪天她不只想害你,連你爹都下得了手!」甚至連他們未來的孩子都想陷害,光想就可怕!
「這次我們意見倒是一致!垢翟浦t朝她一笑,又說下去,「我的屬下從屋外偷聽到清山和柳管事的交易,因為不知道柳管事后續的陰謀,怕打草驚蛇,當下并沒有捉住柳管事,直到清山被放走后,才捉清山回來。我想了想,既然清山那家伙那么喜歡當細作,那我就讓、他當個夠,也當我們的細作!
「那不就成為雙面細作了?」
「是雙面細作沒錯,柳管事想監視我的一舉一動,要清山向他稟報,那我就反過來利用清山回報假消息愚弄他們,反擊回去。」
裴詠希突然覺得清山很可憐,要是他被柳管事識破,恐怕會沒命,她先替他默哀。
她想到一件要緊的事,又問:「那柳管事都知道我們月圓之日要辦法事了,肯定會想盡辦法去捉住這個把柄,我看法事還是改期比較好吧?」
「不,如期舉行!垢翟浦t喰起神秘笑容。裴詠希知道他肯定已經有主意了,「你想怎么玩?」
傅云謙傾身在她耳邊說道,裴詠希聽得咋舌。
「你真的好心機……」
「要玩當然要玩大一點,讓我爹看到她最丑陋、蛇蝎心腸的一面,我爹才會痛下決心休了她。」他很明白父親對王氏有著多年的夫妻感情,除非王氏鑄下無法彌補的大罪,要不父親是不會硬下心腸休了她的。
「對了,那清山中的毒……你該不會真的對他下毒……」
「騙他的,那只是用來驗毒的普通銀針。像那種貪婪的人太容易變節了,說會對我多忠心耿耿我都不信,讓他以為自己中毒了,性命握在我手上,他才會辦好事!
裴詠希聽完后落下一個結論,得罪誰都好,就是別得罪到傅云謙,他整死人的方法可多的很。
月圓之日,子時,傅家別院內,每個地點,每隔一刻就有一隊護衛巡邏走過,守備之森嚴,讓整座別院籠罩在一片肅靜的氛圍里。
冷不防的,敲門聲如同鼓聲咚咚的響起,守門的幾名護衛面面相覷,這么晚了會是誰?「我們是官兵,還不快開門!」
竟是官兵!護衛們臉上閃過不安,迫于壓力不得不開門。
領頭的護衛陪著笑臉道:「官爺,請問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
「搜!」
只見為首的官兵一下命令,后頭二十多名官兵全都闖了進來,走在最后面的,竟然是王氏和柳源。
護衛們畢竟是尋常百姓,看到官兵大肆搜了起來也不敢阻擋,如今看到王氏來了,朝她納悶的問道:「夫人,這是大少爺的莊子,這、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官兵會跑來……」
王氏一副無可奈何的神色瞥了眼柳源,小聲的朝他們道:「柳管事不知從哪得來了消息向官府舉報,說你們大少爺今晚要在這別院里進行傷天害理的法事,說得繪聲繪影,聽說還、有人證,所以官府要查辦,我勸不了柳管事……你們也知道他被你們大少爺辭了心存怨恨,剛好老爺子去了揚州不在府里,我心里實在慌的很,只能跟來看看,興許我能幫忙厘清這是個誤會……」
護衛們聽了后都搖頭否認道:「夫人,并沒有您說的法事,少爺好端端的辦什么法事,這種指控太荒謬了!」
王氏道:「那你們大少爺人呢?若他能現身,親自向官爺們說清楚是最好的!
護衛們你看我、我看你的,頗為為難,最后還是領頭的開口回答。
「大少爺他現在不能見客……」
柳源聽見他們的對話,氣焰囂張的走過來道:「傅云謙他現在正在做法事吧!我可是有證人的,悟山法師的徒兒清山都招了,說傅云謙和那個叫李冰兒的丫鬟中了一種妖法,會不定時的交換身軀,今天要進行的法事就是讓他們兩人恢復為正常人,但這法事必須用上最乾凈純潔的處子鮮血,因此傅云謙派人捉了許多無辜的少女來,等官兵把所有地方都搜了,找到那些少女們,就能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
「你怎么能胡說八道,萬萬沒有這種事!」一名護衛朝柳源唾罵,再轉向王氏道:「夫人,您千萬別聽信他的說詞!」
王氏攏著眉道:「我也相信你們大少爺不會辦這種傷天害理的法事,什么換魂又放血的,太可怕也太荒謬了!但官兵都來了,不仔細搜個一遍他們是不會離開的,不如讓他們查吧,咱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被查。」
護衛們頓時都說不出話來,不安的樣子讓人看了就覺得可疑,王氏和柳源交換了眼神,心中都更篤定今天能打垮傅云謙。
他們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就是想戳破傅云謙藏起來的那個秘密。
王氏其實是不必親自來的,但傅老爺今晚剛好不在府里,她便心癢癢的無法忍耐,她太想親眼看到傅云謙從云端上摔下來,凄慘落魄地被官兵押走的一幕。
最初王氏聽到柳源捉了一個叫清山的人,聽到傅云謙和李冰兒的換身之說,也是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這種事的。
但她仔細的想,發現近幾個月來傅云謙確實有幾次失常不穩重的時候,前陣子她教李冰兒縫嫁衣,也明顯感到手藝的落差,明明前一天是手拙的,隔一天就變得手巧,同時氣質也略顯不同,就像換了人。
她派人在府里打聽,得知傅云謙有時會性情大變,有丫鬟說變得熱情無比,完全像換了個人。
王氏知道得愈多,就愈覺得換身之說確有其事,但這樣的推論,必須要有證據,否則只會被當成瘋子胡言亂語。
表舅也夠聰明,讓那個叫清山的人當細作,隨時向他們稟報傅云謙那頭辦法事的狀況,清山貪財又怕死,給他銀子就聽話做事,讓他們順利的得到有用的消息。
清山說傅云謙要解決魂魄錯身的情況,這場法事必須用上九十九個處子的鮮血,這種荒誕離奇的言論令人不敢置信,但這幾天來,他們派出監視的人確實發現一輛又一輛載滿年輕姑娘的馬車來到這別院,一載進大門內就沒再出來過了,讓他們確定真有此事。
于是他們通報了官府,只要找到被抓的姑娘們,就能證明傅云謙正在進行傷天害理、天理不容的法事,傅云謙殺了九十九個少女放血必定會被判死罪,屆時她和表舅便能替自家兒子,孫子報仇了。
至于永豐堂會變成什么樣,她管不了那么多了,過去她就是太貪心,想守住眼前的榮華富貴,才無法幫兒子得到他想要的,現在她兒子的人生都被傅云謙毀了,她還有什么好在乎的?耗盡性命,她都要毀了傅云謙的人生,讓他墜入谷底。
更讓王氏他們覺得連上天都在幫助他們的是,柳源查到京兆尹和廣平堂的楊當家有親戚關系,楊廣一案,京兆尹表面上是秉公辦理,其實對傅云謙是頗有怨言的,在柳源積極游說下,京兆尹愿意相信她和柳管事的說詞,派出大批官兵來搜索。
在這時候,官兵已兵分多路去搜了好幾處院落屋子,莊內的護院、家丁看到官兵闖進來,想擋又不敢擋,一個個都退到一邊去讓官兵搜。
王氏和柳源在前院候著,以為很快就會搜到那些被捉來的姑娘們,讓傅云謙百口莫辯,豈料在兩刻鐘過后,一無所獲。
那小子會把人藏在哪里呢?
王氏不安的望向柳源,柳源要她別擔心,自己跟在官兵后頭去找,王氏等不下去,也跟著一道去。
最后,搜索到別院最深處的一座院落里,那里有更多護衛駐守著,見一群官兵闖進來了,先是神色慌亂,再上前阻攔。
一定是這里!
王氏認出了幾張熟面孔,都是平日近身保護傅云謙的人,她和柳源得意的交換著眼神。
「還不快讓開!」官兵大喝著。
「你們不能……」護衛卻不退卻,阻攔著官兵。
見兩方要起沖突了,王氏快步走來,充當和事佬道:「官爺,別這樣,有話好說,我先來問問!
她轉頭朝護衛問道:「聽說大少爺正在進行害人的法事,沒有這回事吧?」見他們都表情心虛的說不出話,她笑道:「既然沒有,你們就快請大少爺出來,把話交代清楚,讓官爺們明白!
護衛們吞吞吐吐,「這個……」
官兵可不想和他們說廢話,首領直接下令,「進去搜!」
「不能進去!」
雙方打了起來,官兵強行闖進了院落,最后,有官兵用力踹門,廳堂的門開了,官兵們、魚貫跑了進去。
「搜!」
王氏和柳源就跟在官兵后方進入,當王氏看到供桌上一桌的鮮花素果,香爐搖鈴燭臺一應俱全,顯然就是在做法事,傅云謙和裴詠希在,法師也在時,她在心里愉快地想,好啊,終于被她逮著了,傅云謙,看你要如何脫身!
然而,王氏的表情在下一刻不變——
怎么會,老爺居然也在!老爺不是去揚州了?
她清楚的看到丈夫從傅云謙另一側繞出來,朝她走過來,忽地感到一陣頭昏腦脹。
當傅老爺看到一群官兵大肆闖了進來,不知在搜什么,一度感到非常困惑不解,再看到王氏和柳源都來了,他第一個反應就是認為官兵是王氏帶來的。
此刻走到妻子面前,他不甚高興的道:「你這是在做什么?帶官兵來是什么意思?」
王氏這才察覺到情況和她想的不一樣,她害怕了,但仍只能把跟柳源商量好的說詞道出,「老爺,表舅得到可靠的消息,說云謙和李冰兒兩人不知施了什么妖法,導致兩人會不時交換身軀,為了矯正回來,今晚他要和李冰兒進行換身法事,這法事必須準備九十九個處子放血才能施法,表舅篤定這些少女被關在這別院里,便向官府舉報,我苦勸他不成,只能跟他一道來,好從中了解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什么被捉的姑娘?這是怎么回事?」傅老爺愈聽愈迷糊了。
這偌大的廳堂并沒有藏人的地方,官兵很快地搜索完,等去搜其他廂房的官兵回來,也是搖頭表示一無所獲。
帶頭的官兵這下客氣起來,朝主人家傅老爺道:「傅老爺,失禮了,是這個人舉報傅少當家為做法事捉了無辜的少女,但整個別院都找遍了,并沒有找到他所說的少女,顯然是誣告,想陷人于不義。」
一轉過頭,那名官兵朝柳源怒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瞞府尹大人,應當何罪!」
前一刻,柳源在看到傅老爺時,就已經驚覺到有哪里不對,只是說不上來,此刻官兵說找不到人,朝他喝斥時,他才終于明白自己是掉入了陷阱。
那個叫清山的人恐怕被傅云謙察覺是細作,或根本就是傅云謙的人,利用他傳遞錯誤的訊息,他所有的招數早被傅云謙看透了,反倒被拿來利用。
柳源全身泛起了惡寒,氣焰都不見了,他甚至連看那個使計的人一眼都不敢,直后悔幫王氏的忙。
此時的他只想自保,連忙指向王氏道:「官爺,是她想陷害傅少當家!我會向官府舉報傅少當家捉了人,都是受她所指使的!」
王氏完全不懂為何會找不到那些被捉的少女,一聽柳源將她是主謀的事抖了出來,她臉色慘白,不敢看向丈夫,只能否認,并且將罪推給柳源,「表舅,你在胡說什么,我哪有指使你,明明是你對云謙有怨恨之心,故意去捉了他的把柄向官府舉報聽她顛倒黑白,柳源氣急敗壞的朝她吼道:「你說謊!王氏,你簡直不知廉恥,自己想替坐牢的兒子報仇找上我幫忙,卻沒有勇氣承擔后果,要我當替死鬼,你當我是傻子。
「我哪里想替自己兒子報仇,你含血噴人……」
「你這賤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