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周末假日,壯壯說好久沒吃到水餃爸和水餃媽包的水餃,所以這天逛完百貨公司回來,一家三口就準(zhǔn)備到小館子里吃晚餐。
一踏進(jìn)店門,正在煮水餃的老板就以熱情的笑容招呼他們坐下。
壯壯爸爸回來的事,早在小社區(qū)里傳開,所以附近的鄰居們見到白宇靜身邊多個男人也不特別驚訝,只是好奇的多看兩眼,然后從外表就可以確認(rèn)這男人真的是孩子的父親。
「壯壯今天要吃幾粒水餃?」老板親切地詢問。
「六個,還有牛肉面!
「這么多你吃得完嗎?」
「我爸爸會幫我吃!剐∧泻⒚看蜗騽e人說起父親,都像在炫耀什么寶物。
「這樣啊,那我再多送你們一盤小菜!估习逍÷暤馗嬖V孩子,再幫兩位大人點餐。
在后頭備料的老板娘端著一籃白菜走出來,一眼就認(rèn)出壯壯的背影。
「壯壯來啦!」
「水餃媽,我?guī)野职謥沓运。」小男孩又炫耀一遍,害旁邊的媽媽有點吃味,兒子開口閉口都只介紹他爸,好像忘了她也有來。
任凱之前就聽白宇靜說過老板夫婦的事,也知道這對好心的夫婦對他們母子倆一直很照顧,經(jīng)常自愿幫她帶孩子,尤其是老板娘對壯壯特別疼愛有加,壯壯更小的時候,還一度以為老板娘是他外婆呢。
任凱從老板背后瞄到老板娘走向桌邊,正起身準(zhǔn)備跟她打招呼,卻在看到老板娘的臉時怔然一愣,手臂上的汗毛倏然豎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張臉多了皺紋,添了白發(fā),被歲月洗練出幾分不可置信的慈祥,但他不會錯認(rèn)……死都不會……
「這是壯壯的爸爸,任凱。」白宇靜幫兒子補(bǔ)充介紹。
豈料老板娘一聽到他的名字,整籃菜都掉在地上。
老板馬上彎腰幫太太撿起撒了一地的白菜。
「阿姨?」白宇靜發(fā)現(xiàn)老板娘神情有異,兩只眼睛一直盯著任凱瞧,回頭才看到身后的男人也是一臉不對勁。
「我們走!谷蝿P抱起兒子就往店外走。
「可是我們還沒吃水餃!
「去別家吃!顾^也不回,甚至急得好像忘了白宇靜還在后頭。
這對父子喔!
她拿起包包想追上去,老板娘卻突然雙腿一癱,跌坐在地。
「阿姨!」她趕緊扶住老板娘。
「他……任凱,真的是壯壯的爸爸?」老板娘滿面驚惶地抓著她的手。
「對,您還好嗎?」
「怪不得……他們長得真像,真像……」老板娘喃喃自語地起身。
白宇靜和老板都覺得事有蹊蹺,但礙于店里有其他客人,老板便要她先將太太扶進(jìn)后頭的住家。
她幫老板娘倒了杯水,也乘機(jī)打了通電話給任凱,叫他們先去吃飯。
他的語氣明顯不悅,不過她還是決定留下來,一方面不放心老板娘,一方面想弄清楚究竟發(fā)生什么事。
「阿姨認(rèn)識任凱?」
老板娘握著水杯,點頭。「那孩子……是我兒子!谷闻宸艺Z帶哽咽,怎么也沒想到還有見到那孩子的一天。
過去她虧欠兒子太多,現(xiàn)在見了他只覺得無地自容,所以看他氣得掉頭離開,她也沒臉追上去。
「可是您的兒子不是走失了?」她克制內(nèi)心的驚訝,認(rèn)識老板娘這么多年都不曉得她的本名,只跟著街坊鄰居稱她「水餃媽」,而且聽她說過兒子的事情也跟自己從任凱口中聽到的有所出入。
但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老板娘的五官跟任凱真有幾分神似,難怪老板娘之前會說壯壯跟她失散多年的兒子感覺很像……不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佩芬垂著頭,慚愧地紅了眼眶,這才向她坦言。「因為覺得丟臉,所以沒對你說實話,任凱他……是我在結(jié)婚前就生下的孩子,當(dāng)年也不是走丟,而是被我這個不負(fù)責(zé)任的媽……親手丟掉的……」想到過去的荒唐,她忍不住掩面流淚,愧疚地哭了起來。
白宇靜輕摟著老板娘,想安慰,又不知從何開口,只能靜靜陪著她,內(nèi)心揪著一陣惆悵的酸楚。
比起這層意想不到的奧妙關(guān)系,她此時更惦記著那男人的心情,猜他肯定要難受千萬倍……
老實說,想到任凱小小年紀(jì)就吃足苦頭,以及因為被母親拋棄而對婚姻與家庭關(guān)系的不信任,她其實也有點埋怨任佩芬從前的殘忍。
「阿姨,您……究竟為什么要拋棄任凱?」雖然眼前的婦人看起來也很可憐,但她仍不禁要替任凱的遭遇打抱不平。
而任佩芬的回答,又再次令她感到意外。
約莫兩個小時后,白宇靜回到公寓,孩子在客廳里「畫」功課,任凱則是獨自待在房里搞自閉。
她走進(jìn)臥房,躺在床上的男人看了一眼便翻過身去背對她。
「不要說,我不想聽到任何有關(guān)那個人的事!箯乃谋砬椋涂闯鏊呀(jīng)全部知情,而且正打算來「感化」他。
她微微笑,走到床沿坐下,輕撫他的發(fā)梢,知道他現(xiàn)在肯定難過又生氣。
「我不會要求你原諒她對你做的一切,但你至少必須知道她把你留在育幼院的真正原因……」
「當(dāng)時我是真的想去死,因為日子實在過得太苦,不管做什么事都不順,還有一堆債主每天追著我要錢……所以我就想干脆帶著那個孩子一起死掉算了……可是看他那么相信我……我又下不了手……」
「她是希望你活下去,才會留下你,自己跑去做傻事。」雖然還是不對,但他母親并非因為恨他而不要他,這點很重要,她希望他至少要解開這個心結(jié)。
「無從求證的事,她要怎么說都行。」他擰眉低吼,聲音里有受傷的忿怒。
無論那個女人如何辯解,都改變不了他被遺棄的事實,以及那段極不愉快的殘缺童年。
多訝異啊,那個人居然會成為鄰里間公認(rèn)熱心助人的代表,還有著「好媽媽」的慈愛形象,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那女人把他丟在育幼院前,厲聲命令他不準(zhǔn)跟上的冷絕表情,好像他膽敢跟上一步,她就會回頭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