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神女突然捂著胸口,神情痛苦,彥鈞侯雖然心生懷疑,卻也不免有些擔(dān)心,當(dāng)即頓住了手勢。
估量片刻,發(fā)覺她非是裝病,而是真的疼痛難耐,彥鈞侯假意攙扶,實則欲近前探查!吧衽l(fā)生何事了?”
此時,書房的門陡然開啟。
晏蒔青面色不善的快步走進來,腰上帶劍的玄武沒有遵守近神女之身不得帶武器的宮規(guī),寸步不離的緊跟在后。
像是背后告狀被逮個正著,前一刻神情狠戾的彥鈞侯面上顯露了心虛之色,急嚷道:“神女在此,豈能帶劍面圣!晏國師,莫非你想造反不成?”
晏蒔青眼神一凜,如桃花般的俊顏覆蓋著寒冰般的冷意。
“彥鈞侯,你受到麒麟國太子的指使,意圖對神女不利,真正想造反的人,應(yīng)該是你!
話一落,站在晏蒔青身后一側(cè)的玄武已經(jīng)長劍出鞘,森寒的劍輝閃刺了在場所有人的眼。
上回痛得可怕的心絞突然又犯,葉淺綠痛不欲生的捂著胸口,感覺靈魂好像快脫離鳳梓的身體,但是卻又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壓回。
記得晏蒔青好似曾經(jīng)說過,畢竟身體與靈魂互不相屬,時間一久,必定會產(chǎn)生靈魂與身體互相排斥的癥狀,但她萬萬沒想到,這種癥狀竟然如此強烈!
“好痛!晏蒔青……我快痛死了!”她低嚷,靈魂與身體好像快被劈開,一分為二,視線也跟著模糊不清。
晏蒔青心一驚,疾步上前,揮開擋住去路的彥鈞侯,扶起了身子發(fā)冷顫抖的葉淺綠!皳巫。”
“好痛……太痛了……身體不聽使喚了……”她雙手緊抓住他,頭順勢就住他肩上一靠,到最后實在痛得不行,嘴一張,咬住了他的肩。
一旁的彥鈞侯已經(jīng)被玄武拿下,他看著兩人與從前不同的親密舉止,心中驀然有了底,當(dāng)即了悟。
“麒麟國太子所言果真不假!晏蒔青,你果真是狼子野心,竟然對神女動了手腳!
晏蒔青抱住了己經(jīng)痛到半暈的葉淺綠,頭略轉(zhuǎn),眼色似鋒刃,看著彥鈞侯寒聲道:“是白珞指使你這樣做?”
彥鈞侯侵笑道:“是與不是又如何?太子是出自一片好心,提醒下臣要注意有人居心不良,小心吾國落入賊人之手,而這個賊人,恐怕就是覬覦神女王位已久的晏國師你!
晏蒔青別開臉,不再看彥鈞侯,手輕揚,玄武便知他意思。
將劍一橫,架在彥鈞侯頸前,玄武即將人帶回咸池宮,這一路上竟也無人敢攔阻,可以想見晏蒔青在這座朝鳳宮的地位,其實早凌駕在神女之上。
抱起了意識漸失的葉淺綠,晏蒔青的手在她冰涼的臉上輕撫,嘴中反復(fù)念著奇異的咒文。
她乏力的睜開眼,想將他的面容看清,但是視線如同被霧蒙住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見。
“鳳梓……”恍惚間,她聽見晏蒔青語重心長的一嘆,她想告訴他,她不是鳳梓,她是來自千年之后的葉淺綠。
然而就在她想開口的時候,腦中傳來一道微小的聲音幽幽嘆道——
都已過了一千多年,怎么還是放不下他?難道無數(shù)碗的孟婆湯,還是切不斷這份情緣?
昏迷之際,葉淺綠又看見了一幕幕的幻景,她已經(jīng)分不清這究竟是夢,或者是留存在鳳梓體內(nèi)的記憶。
這次的幻象中,她看見無數(shù)的馬車與兵將,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行走在曲折山道上。
緊接著,一處雅致的行宮里珠簾重重,穿著便裝的鳳梓像是遍尋不著某樣寶貴東西,驚惶失措的穿過無數(shù)回廊。
最后,她在行宮外的一間暗房停下雜沓腳步,暗房中傳出兩道聲音,仔細聽辨,一者較年長,一者則年少。
拉長了耳朵,聽清楚年少者的聲音,鳳梓的嘴角勾起,露出純真無害的微笑。
原來青青跑來這里了,難怪一整天都見不到他的人。
朝中上下都知道,鳳梓膩晏蒔青膩得緊,除了梳洗睡覺之外,兩人幾乎是片刻不離。
鳳梓只要看見那張如白玉砌成的俊顏,浮躁不安的孩子心性便會定下來,只要晏蒔青一句話,她便能安安靜靜地坐在書房,讀書習(xí)帖一整個下午。
放輕了足音,鳳梓躡手躡腳的走入暗房,循著晏蒔青的聲音走近,適巧她走來的路徑上全被玉雕楹柱擋著,因此房中的人并末察覺她的到來。
又走近了一段,鳳梓才聽出,那年長的聲音原來是她最害怕的薛太師。
自從雙親死后,身為表舅的薛太師就時常對她很兇,動不動就瞪她,或是嫌棄她蠢笨,旁邊的人也都不敢講什么,因為他們也都很怕表舅。
幸好她身邊還有青青,青青是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
鳳梓躲在楹柱后方,偷偷聽著晏蒔青與薛昆的交談。
“已經(jīng)不能再等下去了!”薛昆憤憤喝道:“晏蒔青,當(dāng)年你與我交換條件,由我?guī)闳雽m,還讓你坐上國師之位,而你則答應(yīng)過會找機會除掉那個癡兒鳳梓,可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你卻毫無動靜,甚至還攏絡(luò)了朝中無數(shù)老臣,你根本是在戲耍本太師!”
鳳梓一聽,傻了半晌,扶著楹柱的雙手開始發(fā)涼。縱然她的心智只有十歲,但多少也知道這筒中利害關(guān)系。
況且表舅還說青青答應(yīng)過他,會找機會把她除掉……
“太師,鳳梓身上流著鳳氏血脈,鳳氏乃是上古神人的后裔,唯有他們才有資格統(tǒng)御白鳳國。”
晏蒔青的嗓音無喜無怒,一如既往的清冷微傲,躲在極柱后方的鳳梓聽了,卻是忍不住地瑟縮了下。
別人或許聽不出來,但是她跟青青如此要好,青青的喜怒哀樂,她只要用心感覺就可以分辨。
青青的心情不好,他從來沒用過這么寒洌的聲音對她說話。
“笑話!”薛昆怒斥!耙粋癡兒能有什么作為?如果不是有你在她左右,她早已經(jīng)鬧盡笑話,將白鳳國的國威與顏面盡數(shù)掃地,若不是朝中那派迂腐的老臣還有那些愚昧的人民一心只想擁護鳳氏血脈,我早將那個傻子似的癡兒除去!
晏蒔青冷聲諷道:“太師不正是因為忌憚那些老臣與白鳳國人民的忠心,當(dāng)初才會找上我,與我談妥條件,欲惜我之手除掉鳳梓?”
“不錯,反正你既不是我白鳳國的子民,又是桃花仙人的降生轉(zhuǎn)世,上古神諭言“鳳凰不棲桃花木”,放眼天下,也只有你可以替我除去那個癡兒。”
鳳梓聽得一楞一楞。
原來青青身上也流有上古仙人的血脈,莫怪他如此厲害,什么事都難不倒他。
表舅就是知道青青很有本事,所以才把他弄到她身邊,好讓她信任他……青青原來是想置她于死地的壞人!
眼眶一熱,鳳梓摸摸臉,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哭了。
一直以來,她把青青當(dāng)作兄長看待,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不會對她露出鄙夷眼色,也不會暗暗嘲笑她的愚笨。
她很喜歡青青,對他完全敞開心胸,更與他無所不談。
他教導(dǎo)她讀書習(xí)字,對她極有耐性,就算她一遍學(xué)不會,他會不厭其煩地教上好幾遍,直到她完全學(xué)會為止。
在她心中,青青就像她的親人一樣,是誰也無法取代的。
鳳梓全身發(fā)冷,心智單純的她,無法接受太復(fù)雜的事情,那會令她頭疼,直想躲開。
可是她雙腳卻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提不動,明明不想再繼續(xù)偷聽,但那兩人的對話還是飄入了耳里。
“鳳梓會變成癡兒,應(yīng)該也與太師脫不了關(guān)系!标躺P青的聲音聽起來就像一潭凍結(jié)的冰潭,讓鳳梓聽了不住發(fā)抖。
隨后她又聽見薛昆冷冷笑道:“事隔多年,也沒什么好隱瞞。不錯,當(dāng)初指使女官在膳食里下毒的人是我,誰知道她如此命大,沒死卻成了個心智永遠長不大的癡兒!
晏蒔青道:“太師機關(guān)算盡,終究還是敵不過上天要保住鳳氏血脈的命中定數(shù),那年十歲的鳳梓大難不死,本就是神跡,太師難道還看不透?”
“放屁!”薛昆氣急敗壞的爆出一聲粗話。“她只是命韌,不是什么神人,她毒壞了腦子,更不可能統(tǒng)帥白鳳國,像她那樣的癡兒,倒不如快點下黃泉與她的親人團聚——”
突地,一個細微的抽氣聲傳出,薛昆臉色一變,立刻掉頭巡視。
“誰?是誰躲在柱子后面偷聽?”
鳳梓嚇壞了,轉(zhuǎn)身靠著楹柱蹲下來,雙手緊緊捂住口鼻,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
腳步聲慢慢靠近,她嚇得不能動彈,等到腳步聲停在面前,她順著那人的袍子往上一望,對上了晏蒔青詫異的臉。
四日相交的那一瞬間,鳳梓驚懼的淚水慢慢滑下臉龐,對晏蒔青的敬愛與依賴,全都灰飛煙滅……
葉淺綠是從昏睡中驚醒過來的。
一睜開雙眼,頭一個看見的便是晏蒔青,尚且分不清身在幻境或是現(xiàn)實,此刻她仿佛真變成了癡兒鳳梓,身心都懼怕得發(fā)顫。
她雙手緊指著雙耳,害怕的喃喃低語!扒嗲嗖皇菈娜恕嗲嗖豢赡芟牒ξ摇豢赡懿豢赡堋欢ㄊ俏衣犲e了……”
且安蒔青眼神候沉,面色郁結(jié),慢慢拉下她捂在耳上的兩手,輕聲低喚。
“鳳梓,都已經(jīng)過了千年之久,你還是這么怕我?還是不肯原諒我?”
葉淺綠被他這聲稱謂震憾了心神,雙眼迎上他,一時思緒竟有些錯亂,特別是他深邃的眼神不復(fù)往常那樣清冷,令她心口一窒,竟起了想哭的沖動。
“你弄錯了……我不是鳳梓,我是從千年之后被你召來的葉淺綠。”
晏蒔青眸色略黯,撫上她仍然蒼白的臉,溫聲道:“不,你就是鳳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