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恬恩醒來時,已經是接近中午。
“天!我怎么睡得這樣沉?”
她一向習慣早起,總是天沒亮便到花田巡視玫瑰的生長狀況。
但因為時差的緣故,今天她晚起了,不過在別人家作客還睡得這么晚,實在非常難為情。∷麓矒Q衣服,忽然,她瞥見床邊小幾上,放著一朵半開的藍色玫瑰。
“藍月玫瑰!”她驚喜地低呼。
她拿起那朵玫瑰,贊嘆花瓣上那抹晨曦一般的藍。
培育多年,恬恩始終未能培育出藍玫瑰,她好想問問藍月玫瑰的主人,他究竟是怎么創造出這奇跡的?
梳洗過后,她懷著愉快的心情走出客房,門外早已候著兩名女仆。
“早安!王小姐。早午餐已經備妥,王小姐要在房中用,還是在餐廳與王先生一起?”
恬恩微笑道:“我想和我爸爸一起!
“好的,請往這邊走。”
一名女仆領著她往餐廳走去,另一名女仆則進臥房打掃。
恬恩尾隨在女仆身后,在長長的走廊上,早晨的陽光透過面向花園的十七扇拱型落地玻璃窗邇邐而入,映照在大理石地板上閃閃發光,她感覺自己跨出的每一步,都像是漫步在由陽光鋪成的地毯上,心情愉悅。
“早安,爸爸。
恬恩走進餐廳,對著正獨自用餐的父親道早。
“早!蓖醮蟪3畠盒α诵Γθ萦行┪⒌慕┯。
王大常睡了一夜好覺,氣色極好,但因為擔憂著吃過飯后,極可能就要與那可怕的男人見面,所以從早晨一下床開始就顯得心事重重。
女仆安靜且迅速地送上早餐,一籃剛出爐的面包,搭配以各式奶油、沾醬與手工果醬、煎得油亮的香腸、透明紅寶石般的伊比利火腿片、煙熏鮭魚、蘑菇吉士蛋卷、多菲內烤馬鈴薯,與一大盆新鮮的水果色拉。
“嘩!好豐盛的早午餐!”
“王小姐若有特別的需求,請盡管告訴我們,主人交代,一定要讓兩位感到賓至如歸。”女仆恭敬地說道。
“謝謝,他真是太好心了!這樣就很棒了,我要開動了!”
恬恩吃了可頌面包,又嘗試了抹上鵝肝醬的棍子面包,又好胃口地吃了少許熏鮭魚片、伊比利火腿片及兩盤水果色拉,最后還喝了杯英式早餐茶。
用過早餐后,昨日前來接機的男子走上前。
王大常一看見他,立刻臉色慘白,下意識地握緊了叉子,仿佛像個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被遣送至戰場一決生死的士兵。
“主人吩咐,帶兩位客人熟悉一下莊園環境。”
“請問,莊園的主人還沒回來嗎?”恬恩好奇道。
啊,別問、別問。⊥醮蟪R柚古畠阂咽莵聿患。
男子恭敬地回答:“主人公務繁忙,暫時未能前來與二位見面,但我會代為轉達您的關切!
為了掩飾緊張,王大常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不、不用轉達也沒關系,公事要緊、公事要緊!”說完,又轉頭輕斥女兒,“恬恩!大老板工作是很忙的,我們不該催促人家。”
“啊,對不起!碧穸鳚q紅了臉。
“麻煩帶我們參觀莊園吧!”
“是,請往這邊走。我們先從厄瑞玻斯(Erebos)大廳開始參觀起!
恬恩帶著驚奇的微笑參觀這美麗的城堡,具有文藝復興時期建筑所具備的一切特色:華麗、繁復。
她注意到那些粉紅色紋路的大理石地面,白色羅馬石柱,柱頭、柱腳和護壁均為黃銅鍍金,裝飾著某種特殊符號,看起來像是經過簡化的令牌,她想起餐桌的餐巾乃至餐具,都有這一個符號。
“請問這是什么?”恬恩指著那個由圓圈、新月弧及十字組成的符號問道。
男子看了一眼后,謹慎地回答。
“這是主人的……家徽!彼M一步解釋;“就如同法王路易十四以展開雙翼的太陽為徽飾一般,主人的身份可追溯至非常、非常古老的家族……”
“原來如此。”恬恩點點頭。
男子又帶他們參觀了城堡各處,九個廳室皆以行星命名,每問都一樣的富麗堂皇。
“這是月神廳,廳內地板為細木離花鑲嵌,墻壁以淡紫色和白色大理石貼面作為裝飾……”
“這是金星廳,墻壁為深紅飾金銀雙色的天鵝絨,天花板為小愛神的鍍金浮雕,共有四座波希米亞水晶吊燈……”
“這是冥王星廳,主人的私室,莊園里難一的禁地,”男子強調地說道:“請二位切勿擅闖。”
恬恩注意到,冥王星廳的大門,甚至沒有門把。
“請放心,我們絕不會闖入。”恬恩連忙保證。
一從木星廳出去,是城堡的花園,名為日光蘭之境(FieldsofAsDhodel)。一恬恩極目望去,只見一片無垠的花園在眼前展開。
一如巴洛克建筑的典型特征是對稱的波浪式曲線、橢圓形、橄欖形及復雜的幾何圖形,巴洛克風格的花園亦相同。
花園的中央以雙層噴泉為中心,花壇的配置是向四面八方開展出對稱的曲線式設計,花朵的顏色與水池、廣場和綠地等形成了完美的搭配,使得整座花園猶如人間天堂。
“好美……”恬恩不由贊嘆。
王大常也看傻了眼。
這座莊園,證明了那個可怕的男人擁有一般人所無法比擬的權勢與財富,他幾乎可以輕易得到世界上任何想要的東西,為什么還要與他談條件呢?
“再過去有間玻璃屋,那是做什么的?”
男子循著恬恩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藍月玫瑰的花房!蹦凶游⑿Φ鼗卮稹
藍月玫瑰!驚喜點亮了恬恩的臉龐。原來藍月玫瑰就在那里!
“我們可以過去看看嗎?”恬恩興匆匆地問著。
“當然,但是現在已經是晚上六點鐘,我建議二位何不返回城堡,稍作休息,正好可以趕上七點鐘的晚餐?”
恬恩不可置信道:“六點!已經這么晚了嗎?”
沒想到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居然還未把莊園走完。
“王小姐若對花房有興趣,可改日再過來。”
此時男子的手機響起,他接起電話,應了聲“是,我知道了!
便掛斷,同時轉向王氏父女。
“主人已返回莊園,準備與兩位共進晚餐!
“什么?”王大常一臉天要塌下來的表情,但發現女兒投來訝異的視線時,立刻擠出不自然的干笑:“大老板公務繁忙,還這么費心招呼我們,實在是過意不去啊!哈哈,哈哈哈……”
藍月玫瑰的主人回來了!
恬恩下意識地揪住自己的襟口。
她說不出此刻自己是什么感覺,為什么只是聽見藍月玫瑰的主人回到莊園,自己的心跳聲就越來越響……
恬恩與王大常坐在水星廳里,餐桌是張可以容納四十人的長桌,桌上鋪著講究的桌巾,桌上擺設著美麗的花飾,盤邊飾有藍、金雙色的古典風格瓷器與雪白發亮的餐具。每個人面前都有三只水晶杯,而女仆正在一只杯子里注入餐前酒。
“王先生,王小姐,今日的餐前酒是DomPerignon--”
“謝謝!”
女仆話未說完,王大常已拿起酒杯,猛地一仰而盡。
“爸爸?”恬恩被父親灌酒的舉動嚇到,“你怎么喝得這么猛?小心痛風又發作!”
“我只是口渴,哈哈,這酒好喝!”王大常刻意用笑容來掩飾緊張,對著女仆道:“再給我一杯!”
恬恩聽了大驚失色,連忙搶走他的杯子。
“爸,您不能這樣喝酒--”
“那你的這杯給我!”王大常迅速搶走女兒面前的那杯酒,在她還來不及阻止之前咕嚕咕嚕地灌進嘴里。
“爸!”
“主人!
女仆恭敬的聲音,使王氏父女同時僵住。
水星廳的入口處,站著一個高大男子--那個擁有整座莊園、鉆石谷賭場,富可敵國的男子。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而已,水星廳的溫度仿佛驟降五度。
“上帝!”當王大常再度看見那個讓自己夜夜作惡夢的男人,仿佛見到惡魔本人,不由得倒抽一口氣,發出充滿懼意的低呼,幾乎從椅子上滑下來。
但恬恩一點也沒有注意到父親反常的舉止。
她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望著站在入口處的男子,注意力全被他吸引。
他就是……藍月玫瑰的主人?
那名男子也正凝視著他,他的臉龐欠缺表情,但一雙直視她的眼眸卻有如墨色的火炬,兩人強烈的對視,令恬恩無法轉開視線。
他是東方人或西方人?恬恩完全看不出來。他的五官有著東方人所沒有的剛棱立體,也有著西方人所沒有的異國情調,國界如謎;他穿著黑色西服,舍身的剪裁強調出他的寬肩,也更襯托也鴉羽般烏黑的發色及襯衫的雪白,年齡約介于三十到三十五歲之間。
他就是藍月玫瑰的主人?她眨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不知是什么觸動了她,他的目光竟使她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而這令她感到困惑與迷亂。
他與她想象中的模樣完全不同--他不是那種很英俊的男人,所有的女性在注意他的外貌前,一定會先注意到他太過高大,太過威嚴,太過無情,太過危險,也太……總之,她在他的身上,嗅到一種屬于黑暗的、令人恐懼的氣息。
但是,她并不怕他。
在一段冗長的靜默后,他緩緩開口。
“怎能讓客人搶酒喝?”低沉的嗓音,帶著令人服從的力量,“魯思,再去取一瓶來!
“是。”女仆街命而去,不久便送上第二瓶DomPerignon,連同冰桶一起放在王大常桌旁。
“這、這怎么好意思……”
一道毫無溫度的目光射過來,王大常立刻自動消音。
男子走入水星廳,他走路的姿態有如一位君臨天下的王,恬恩忍不住猜想,倘若他的前方有海,海水也一定會為他分開。
仆人為他拉開主位的椅子,但他卻選擇在恬恩的對面落坐。
當他在自己對面坐不時,恬恩感到有些訝異,心跳猛然加快了幾拍,有些不知所措。
女仆將餐具挪到他的面前,又倒了香檳,他對仆人輕點了下頭,然后才轉向他們。
“容我先為我的遲到致歉!
“不,請別那么說。”恬恩誠心地說道:“從一下機起,我們受到很好的款待,我想當面向你致謝,關于我的父親在過去三個月里受到您的幫助--”
“那沒什么!彼卣f道。
恬恩覺得有些尷尬。她好想告訴他她有多么感謝他,他卻仿佛對那些事不感興趣。
“該怎么稱呼你?”
“我叫王恬恩!
“恬恩!彼貜退拿郑莾蓚音節在他口中滾過,有如咀嚼。
當他念著她的名字時,恬恩感覺自己的臉頰似乎有些發燙。
“幾歲?”他再度突兀地問。
“二一、二十二!
他點點頭,然后拿起手邊的酒放到唇邊。
當他啜飲香檳時,一雙墨黑的眼睛仍直盯著她。
恬恩有些不自在,不自覺的低下頭。
仆人正巧在此時送上開胃菜,使她暗暗松一口氣,至少她可以借著進食而轉移注意力。
開胃菜是由肉凍與海鮮及少許生菜所組成,海鮮僅是經過快速川燙,而肉凍是將牛尾與雞骨經過長時間燉煮,使膠質釋出,過濾肉沫后再冷卻而成。為了搭配清爽的開胃菜,仆人在第二只杯子中注入貴腐白酒。
恬恩品嘗著這些她不曾吃過的食物,發覺十分美味。
但坐在恬恩對面的男子,卻碰也不碰那道菜,仿佛對面前的食物不感興趣,他靠坐在椅子上,高擎著酒杯,一雙眼睛未曾離開她。
第一道菜用畢,第二道菜是生鮭魚片佐綠醬汁。
那綠醬汁由面粉、蒜頭、奶油、白酒加入魚湯做成白醬后,再加入菠菜、野苣以文火慢煮、打碎而成,蘊藏著深奧的美味。
這道看似簡單的菜,卻令恬恩感到意外的驚喜。
“怎么了?”他問。
“這些菜真好吃!碧穸髅橆a,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她抬起頭,發現父親埋頭苦吃,而對面的男子一樣不曾動刀叉。
“你怎么不吃呢?”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他這才放下杯子,開始動刀叉。
“你天天都吃得這么講究嗎?”
他先是發出類似“唔”或“嗯”的模糊聲音,然后才回答:“差不多!
“那我恐怕不好意思送你我自己做的東西了!
他迅速抬起頭來。
“你帶了東西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