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恩發現,他那波瀾不興的表情中,仿佛掠過了一種近乎“愉悅”的情緒。
那眼神中的期待,讓恬恩有些慌了手腳,她連忙解釋:“只是一點小東西,不值什么錢……”
“是什么?”他追問。
恬恩彎腰,從腳邊拎起一個紙袋,然后從位子上起身。
“別動!彼柚沽怂又沽藗眼色,仆人立即上前接過紙袋,送到他面前。
他打開紙袋,里頭是一只玻璃罐。
他審視著那個罐子,里頭是梅紅色的,有點像是果醬的東西。
“這是什么?”
恬恩忽然有些羞赧!鞍,那是……玫瑰花醬!
“玫瑰花醬?”他皺起眉,像是完全不曾聽說過這個名詞。
“我們家在臺灣中部,有一塊有機玫瑰園,我們特地辟了一個溫室。專門培育食用玫瑰,我們三姐妹常常想著要拿這些玫瑰做些除了泡茶以外的用途,所以就試著做了玫瑰花醬……”
他忽然打開瓶蓋,取了牛油刀沾取一些放進口中。
濃郁的玫瑰花香與悅人的甜味席卷了他的味蕾。
“你……喜歡嗎?”她不安地問。
“這是你為我做的?”
“對!
“我喜歡!彼w上蓋子,交給仆人,“拿下去,叫廚房用這個做點什么出來。”
仆人退下后,他再度轉向恬恩。
“謝謝你送我東西!
“這只是一點小小的心意,比起你為我爸爸做的,根本就不算什么。”恬恩充滿感激地說道。
一小塊鮭魚滾入喉嚨,王大常嗆咳了一下,但是當對面冷漠的眼光掃向他時,他連忙忍下。
他再度將目光轉回恬恩身上。“你說你們有一座玫瑰園?”
“是的!
“告訴我一些關于你的事!
恬恩微笑起來,告訴他關于玫瑰園、關于她的家庭還有關于她自己的事,她甚至連剛收留的那只叫"小黑”的巨大的狗的事都告訴了他。
這頓晚餐,不知不覺持續了將近三個小時。
當最后一道甜品送上來,恬恩品嘗了第一口后,不由驚喜地低呼:“這是用玫瑰花醬做的慕斯!”
廚師發揮創意,在慕絲中夾入玫瑰花醬做為填料,做成一道風味絕佳,會令所有女子眉開眼笑的完美甜點。
他很賞臉的將甜點吃個精光,然后起身。
見他起身,她以為他要離席了,恬恩連忙起身,王大常也立刻站起來。
“很愉快的晚鍰,再一次謝謝你的招待……”恬恩道謝著。
“你要不要去看我的花房?”
恬恩愣了一下。
“藍月玫瑰!彼a充。
恬恩瞠大眼睛看著他。
“我聽說,你對我的花房感興趣!
“真的可以嗎?我聽說藍月玫瑰的培育非常困難,有非常多技術都必須保密……”
他再一次打斷她,“你想去嗎?”
“想!彼D向王大常,“爸爸,你也想去吧?”
那追人的視線再度移向他,王大常的背脊差點沁出冷汗。
“我……我才剛吃飽,想要休息一會,你們去就好了!蓖醮蟪CΣ坏耐窬,他真是怕極了要跟那個男人共處,他想不通女兒怎么完全不怕。
他滿意地轉開眼。
“那我們走吧!彼麑μ穸髡f道。
“呃……別太晚回來!”王大常連忙鼓起勇氣補了這一句。
這句話頗有警告他“不要對我女兒輕舉妄動”的意味。
在那可怕的男人面前,這句警告簡直薄弱得可笑,但他微微一頷首,算是給了他保證。
月明星稀。
他們穿過木星廳,來到日光蘭之境,在方圓數里內沒有高樓大廈的莊園里,月華如練。
一離開室內,外頭的冷風襲上恬思,使她不由打了個大噴嚏。
“哈啾!”看見身旁男子被嚇一跳的模樣,她不由漲紅了臉,覺得好尷尬。
“抱歉!”
他脫下西服外套,蓋在她的肩上。
“披著!
當他的外套圍裹住恬恩,那暖和的體溫,與清爽的男性味道,使她的臉頰更為紼紅。
“謝謝……”恬恩向他道謝,但他只是隨便點個頭而已。
仆人將車停在花園的車道上,看見他們走出來時,恭敬地打開車門。
“我們要搭車去嗎?”恬恩訝異地望向身旁男子。
“到花房要走二十分鐘。”
“有什么關系呢?我很能走路!碧穸魑⑿Α
他朝仆人看了一眼,他們立刻會意地將車開走。
“走吧!”
他率先往前走。
恬恩注視著他寬闊的背脊,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他穿著襯衫的樣子給她一種奇妙的違和感,她直覺這不是他最合適的穿著,那身衣服倒像是一種文明的束縛,禁錮住一種不文明的力量……
他發現她沒跟上,立刻停步回頭。
“怎么?”
“我在想……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該怎么稱呼你?”
對于她的問題,他沉默了好半晌,最后才謹慎地說出他的名字。
“……”黑爝!
“黑先生!
他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澳憧梢越形业娜!
恬恩遲疑了一下,“……黑爝。”
“黑爝,我要謝謝你為我和我父親所做的一切,謝謝你愿意對一個非親非故的人伸出援手,那真是非常高貴的行為,你不知道我們全家有多么感激你--”
“晚餐時你已經謝過了!
恬恩忽然意識到,他似乎是一個不善于接受別人謝意的男子。
“我知道,我只是想再說一次!彼p柔的說道。
“再說說你的事!
“我的事?在晚餐時,我幾乎把我的生平都告訴你了!彼,“我可以聽聽你的嗎?”
“我沒什么好說的!彼怂谎,看見她有些失望的眼神。
于是他只好開口;“我的父母雙亡,有兩個兄長,大的那個喜歡沖浪,小的那個喜歡開飛機!
恬恩微笑起來,“那你呢?”
“兩種都不喜歡!
恬恩哈哈大笑,等她笑完后,她以為他會接著講,沒想到他居然就沒有再開口。
“講完了?”恬恩不可置信道。
天!這位先生,肯定沒有接受過“自我介紹”的訓練!
“我說過沒什么好說的。”他別開臉道。
“你談了你的父母與兩位兄長,但沒有談到你。”
黑爝忍耐地看著她,“我不喜歡談自己的事!
“為什么?”
“因為我不知道要說什么!
“那……何不說說你的興趣?你不開飛機也不沖浪,但你培育藍月玫瑰,那是你的興趣嗎?”
“那不是我培育的,那是……”他忽然止住,不再往不說。
“是誰?”恬恩好奇地追問。
他忽然停步,轉向她。
恬恩發出一聲低呼,不自覺地向后退了小半步,因為--他那張缺乏表情的臉,看上去竟籠罩著深深的哀傷。
她立刻愧疚地道歉:“對不起!如果你不想回答--”
“那個人,是我曾愛過的女子!
這時,恬恩覺得自己萬分后悔。
“抱歉,我不該追問你的隱私!
“不用抱歉,那幾乎是上個世紀以前的事了!闭f完,他繼續邁步往前走。
接下來,兩人默默地走在前往花房的路上,但沒有再交談。
沉默地走了幾分鐘后,他們終子來到花房外。
他打開花房的玻璃門。
“進來吧!”
恬恩小心地走進花房,她以為自己會走進一間充滿計算機監控設備的溫室,沒想到卻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花房,而且甚至沒有上鎖。
滿月的月華,將玻璃花屋映得亮堂堂,即便沒有開燈也不妨礙。
偌大的花房中,一株茂密的灌木叢破上而生,深綠色的葉片中點綴著幾朵藍色玫瑰,其中有的半開,有的全開,有些甚至還只是小小的花苞。
她贊嘆道:“藍月玫瑰!”
月光下,藍色的玫瑰花美得如棼如幻,幾乎不像是凡間的花。
“這一切好不真實……在來到這里以前,我不曾親眼看過藍月玫瑰,我花了好多年的時闖,經過好多次的失望,后來我才知道在自然界中,玫瑰花由于缺少天然的藍色色素,所以無法以自然的方式培育藍玫瑰,也因此,藍玫瑰的花語是‘奇跡’!
挑戰培育出自然界中本不存在的珍奇藍玫瑰,一直被視為園藝學中的“圣杯”之一,恬恩沒想到自己有幸能親眼目睹。
黑爝聽著她說話,望著她嗅聞花香的側影,心頭在翻攪。
他已經很久不曾來到這間花房,因為最初培育藍月玫瑰的人已不在這里;但今晚,王恬恩的身影,使他恍然問仿佛又回到過去……
“這株玫瑰不是以基因工程的方式培育出來的,藍月玫瑰的存在,完全是來自于培育它的人!焙陟叩驼Z著。
恬恩露出微笑,“那,這株藍月玫瑰真的是奇跡了。”
奇跡么?或許是吧!他是在等待一個奇跡,一個渺茫的希望……
“啊,好可憐!花苞還沒開就枯了!”恬恩走近細看,才發現這株藍月玫瑰幾乎呈現半死的狀態,不由一陣心疼,習慣性地動手摘出一些已枯萎的葉片與花苞。
“我曾雇了園丁,但不管怎么小心照顧都沒有用。”他望著恬恩,“自從培育出它的主人離開后,它就一天天步向死亡!
恬恩仔細的檢查葉片,花托與土壤,“或許我可以試試看,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活它,但這么珍貴的花,絕不能讓它死去!
“為什么你這么執著于藍月玫瑰?”
“不知道,打從我小時候聽說過世界上不可能有藍色的玫瑰后,心底就有個聲音,催促著我親手將它培育出來,培育藍月玫瑰一直是我的夢想!彼龓еσ猓w指輕輕地撥弄那細嫩的花瓣。
“那么,只要你把它救活,我就把它送給你。”
“你要……送給我?”這世上絕無僅有的藍月玫瑰,他真要送給她?
“只要你能把它救活!
恬思看著藍月玫瑰,再看看黑爝,有些不知所措。
“恬恩。”
他喚她的聲音,緊緊掐住她的心臟,幾乎令她無法呼吸。
月光下,黑爝往前一步,一雙黑亮的星眸直視著她,“你愿不愿意留下來,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