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爬上公寓的樓梯,發現走廊上的燈沒亮,她打開電燈開關,它掙扎的亮了幾秒,茍延殘喘的閃爍著,跟著在下一瞬間,忽然再次熄滅。
不會吧?她記得她幾個月前才換過的。
嘆了口氣,她又試了一次,當然它完全沒有聲息,也沒發出任何燈光。
到底是誰說省電燈泡的壽命會比較久的?
翻了個白眼,她摸黑走回自己的門前,經過他門前時,她注意到他屋里還是沒有燈光,她懷疑他這幾天都沒回家,她沒聽見里面傳來任何聲響。
站在門口,她掏出鑰匙,試了老半天,最后才終于打開了自己大門,她打開屋里的電燈,讓門敞開著,然后把包包擱到鞋柜上,從儲藏室中翻出備用的燈泡,一手扛著鋁梯到門外。
她抓著燈泡爬上梯子,跨坐在上頭,一邊把壞掉的燈泡轉下來,再把新的給轉上去。
燈火在瞬間大亮,她繼續轉緊,確定它牢靠了,這才低下頭,一低頭卻看見那顆暗金色的腦袋就在她張開的雙腿前。
“啊——”她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往后縮坐并同時夾緊腿,卻因為這個動作整個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害怕自己掉到他身上,她在慌亂之中,伸手頂住了天花板,那男人也及時伸手抓住了梯子,還接住了那顆從梯子上掉下去的燈泡。
“你嚇我一跳。”她驚魂未定的撫著胸口,低頭瞪著他說。
他沒有道歉,只是抬頭看著她,冷淡的道:“你的梯子擋住了我的路!
“我在換燈泡。”她說,注意到他眼里的血絲似乎變多了。
“看得出來!彼涯穷w壞掉的燈泡還給她,然后提著一大袋的泡面繞過梯子,打開他的門,走了進去。
她抓著那顆燈泡,瞪著他當著她面關上的門,一時間有些傻眼。
這男人也太沒禮貌了,他幫她扶梯子,至少也扶到她下來吧?而且這燈還是公共的走廊燈耶,他怎么一副不關他事的樣子。
她啞口無言的瞪著那緊閉的門半晌,這才有些悶的爬下鋁梯。
她從來沒遇見這種人,她知道有些人很習慣自掃門前雪,可是他那天明明救了她,她還以為他是個好人呢。
她忍不住嘀嘀咕咕的收起鋁梯,把梯子扛回儲藏室,壞掉的燈泡放回收箱,再把臟衣服丟到洗衣機洗,一邊加熱自己的晚餐。
清醒之后,她很快發現,那天晚上他沒有喝醉,喝醉的人是她,那表示他T恤上的嘔吐物是她的。
當她領悟到這件事之后,她真的非常羞愧。
話說回來,他再怎么說也救了她一命,她為了走廊的燈泡就計較半天,顯得好像很小氣。
她擰起眉頭,不安的想起那夜的片段,她有錯在先,他不得不替她收拾善后,對她恐怕沒什么好感,難免見到她就沒好臉色。
不過,她本來也打算要正式的和他道個謝的,誰知道他一直都沒出現。
可他現在出現啦——
她思緒猛然一頓,一手拿著鍋鏟,一手叉著腰,抬眼看向天花板,嘆了口氣。
在那一秒,她清楚自己會覺得他沒禮貌或討人厭,只是因為她有錯在先的心虛,所以才會在他頭上堆積罪名。
他其實人不壞,他確實在她快跌倒時,幫她扶住了鋁梯,而且他站的那個位置,說真的還真不適合一直站在那里,真正的色狼才會沒禮貌的一直站在女人的雙腿間。
該死,她真的應該去道歉才是。
出社會這么久,她很清楚,不是每個人都是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就連她也是因為喝醉了,才會那么白癡的跑去對那些流氓嗆聲。
拉回視線,她盯著自己鍋里的晚餐,想起他屋子里的簡陋,和手里提著的泡面,遲疑了兩秒就放棄掙扎,她不喜歡欠人家人情,更何況那還是救命之恩。
不再多想,她拿起便當盒打包起來,然后在喪失勇氣之前,抓著便當盒就開門走到隔壁去按電鈴。
他沒來開門。
她再按一次電鈴。
里面還是安靜無聲。
她開始懷疑他的電鈴是壞的,忍不住又按一次,這一回她把耳朵湊上去聽,里面還真的沒傳來電鈴聲。
她用手敲門,一邊喊著。
“哈羅!那個——”糟糕,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頓了一下,改口道:“有人在嗎?哈羅?”
她低頭查看他的門縫,門縫中沒有透出燈光。
奇怪,他又出去了嗎?
“哈羅?”
她再敲兩下門,卻聽不到任何動靜,她忍不住再次把耳朵湊了上去,誰知道就在這時,他的門突然往內拉開,她一整個摔跌進去,直接撲到他懷里。
“噢,對不起!”為了維持平衡,她慌張的伸手抓住他,羞得面紅耳赤的抬頭看著他解釋:“我不是在偷聽……我以為……我沒聽到……我想說你出去了……”
男人一臉面無表情的低著頭,看著她的——手?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才發現自己在混亂中抓著的,是他牛仔褲的褲頭,他沒有用皮帶,她這一拉把他的褲頭往下拉了至少三寸,還因為用力過猛扯掉了他的鈕扣,那件牛仔褲岌岌可危的懸在他的髖骨上,就差那么一點就要完全掉下去了,她已經可以看見那隱隱可見的線條——
嚇?!
她驚得忙松開手,迅速抬頭移開視線:“呃,那個,抱歉,我是隔壁的……”
媽呀,她在說什么鬼?他當然知道她是隔壁的。
她尷尬萬分的站直,舔著干澀的唇,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我想說你好像還沒吃晚餐,這是我做的,謝謝你前兩天的幫忙!
說著,她匆忙將便當盒交給他,有那么一秒鐘,她還以為他不會接,可他伸出了手,將那特大號的便當接了過去。
他一將東西接過去,她立時收手,然后干笑道:“不是什么好吃的東西,但比泡面好,你知道,一直吃泡面對身體不好,喝太多啤酒對身體也不好!
天啊,你到底在講什么?快閉嘴,別再說了。
她看見他對她最后一句評語挑起了眉,那讓她的舌頭自動自發的動了起來!拔抑郎匣睾茸淼氖俏,不過喝太多酒真的很傷身,我平常是不喝酒的,你最好不要把啤酒當水喝!
他的眉頭糾結在一起了。
她害怕的退了一步,尷尬的笑著說:“對了,收垃圾的時間是在晚上六點,我不是說你屋子里需要收拾,只是你剛搬來,我想你可能沒注意——”
噢,你這個管家婆,不要再說了,你干脆叫他把胡子刮一刮,頭發也剪一剪算了!
她盯著他那頭亂發,然后聽見自己說:“我喜歡你的頭發,你只要稍微梳一下就好了!
天啊,這句是哪來的?
她被自己嚇了一跳,同時看見他藍色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快回你自己的屋子里!
“Bye!”她強迫自己咧開嘴,朝他一揮手,然后迅速轉身落跑。
那女人終于閉嘴逃走了。
很久之前,差不多在他懂事時,他就已經發現他讓人緊張,特別是異性。
她們喜歡他。
他長得很好看,他從小就知道,他和兄弟的魅力所向披靡,所以他很早就已經習慣女人面對他時的慌亂,但他真的很少遇見一開口就對著他說教的。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知道女人只要一緊張,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隔壁的門關起來了,走廊上再次陷入他已經習慣的寂靜。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便當,一聳肩,轉身回自己的房間,也關上門。
他已經吃完了泡面,不過他不介意再多吃一個便當。
走回床墊旁,他一屁股坐了下來,打開那個特大號的便當。
便當里,有燙花椰菜和一顆鹵蛋,還有一塊煎鮭魚,看起來還滿不錯的,他拿起筷子,試探性的吃了一口,一入口,他就愣了一下,跟著每樣菜再試吃幾口,然后不敢相信的瞪著手中那盒便當。
媽呀,這些菜簡直可以淡出鳥來。
他本來還以為只是其中一樣菜她味道沒調好,可是她不是,這些菜有味道,她有加鹽,但是鹽加太少了,而且幾乎都沒有油。
好慘。
他一邊吃一邊想,希望她不是在減肥,現在的女人好愛減肥,減到都剩皮包骨,摟起來像在抱具骷髏。
難得她還有點屁股和胸部,他記得她柔軟的身體貼在他背上的感覺。
如果她把那些都減掉就太可惜了。
他在黑暗中,就著街燈,慢慢的吃完了那個沒什么味道的便當,總共只花了他五分鐘。
墻上的秒針仍在滴答作響,時間流逝的無比緩慢。
才第五天而已,他還有五十五天的假。
背靠在墻上,他盯著那根秒針,深深嘆了口氣。
時間過得好慢。
好慢……
他不能這樣一直注意時間,可是他無法不去注意,他感覺全世界都像屋外的雨水般在快速的流動著,只有他的時間流逝的速度和別人不一樣,墻上那鐘里的秒針,奮力的爬動著,每一次移動,都像花了吃奶的力氣。
收垃圾的時間是在晚上六點。
當那秒針經過六那個數字時,隔壁管家婆的話突然冒了出來。
我不是說你屋子里需要收拾,只是你剛搬來,我想你可能沒注意——
他看著地上的泡面碗和啤酒罐,撇了撇嘴角。
好吧,他承認他有點夸張。
他也知道他在這邊看著時鐘,并不會讓它走得快一點。他需要做點事情,或找點事情來做,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像過去那些年一樣,如果他讓自己累一點,這樣也許他就能睡得好一些。
深吸了口氣,他站起來,開始整理屋子。
外頭又下起雨來了,他能感覺到彌漫在空氣中的水氣,他拉開窗簾,擰起了眉頭。
他不喜歡雨天。
重新拉上了窗簾,他出門去買了啞鈴回來,在屋子里做著簡單又單調的重訓,那很無聊,可是能讓他不要一直注意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