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香看著那男人消失在叢林里,心口莫名緊縮。她清楚當她把話說得這么明白時,他會怎么做。他是個好人。
可跟在這男人身邊這么多年,她十分了解這男人的行事與作為,他不會試圖插手不想被拯救的人。
他的工作,讓他能夠接觸各式各樣的人,害怕失去名聲只能忍耐政客丈夫暴力對待的名媛,沉迷毒品去偷搶拐騙毆打父母的混混,壓力太大酗酒最終流浪街頭的律師,為了男人而去賣身的女人……
他的世界并不完美,他也不會多管閑事,不會去管那些不去嘗試幫助自己的人,因為如果當事人自己不想爬出來,那旁人幫得再多也只是徒勞無功、浪費力氣。
他不做多余的事,不會奢望可以拯救那些不想被拯救的人。
他會插手幫那個帶著孩子到車站的女人,是因為那個女人想要離開,因為那個女人為了孩子鼓起了勇氣脫離了那個男人,想要得到幫助。
她不一樣,她明白表示了,她不想要他的幫助。她不需要他在這里。
她知道他會走開,這是她想要的。
霍香轉過身,將方才在水中漂洗的內衣和襯衫撈了起來,走上岸,在樹下生了一堆火,把濕透的衣物掛在上面的枝干上烘干,再脫下身上的長褲也掛上去。
潮濕的清晨容易起霧,濃密的林葉,會將燃起的煙稀釋,讓人看不清,雖然霧氣會在朝陽升起時散去,但溫度落差引起的晨風,則會將剩余的殘煙吹散。
這是一天之中,唯一生火時,比較不會被人發現的時間。
她應該要想辦法弄一些食物,如果她想應付接下來的一天,她需要進食,她也需要更多的武器。她冷靜的思考著,拿著匕首削著方才生火時,收集來的一根長樹枝。
她很清楚她自己一個人是最好的,但為了不知名的原因,胸口莫名緊縮著,讓她無法呼吸。
她握緊匕首,強迫自己深吸口氣,壓下那在腦海邊緣騷動的情緒,再次一刀一刀的削著,除去多余的枝葉,將前端削尖,動作迅速而確實。
驀地,又感覺身后有人,她匆匆回身,只看見那個男人去而復返。他一手提著他的背包,一手抓著一條長蛇,朝她走來。
她愣看著他來到眼前,拿出他自己的匕首,將已經死去的長蛇切去頭部放血,剝去蛇皮,然后朝她伸手。她呆瞪著他,她應該要問他為什么還在這里,為什么還不走開,但那些字句卡在喉嚨里,不肯出來。
見她沒有反應,他開了口。
“我需要叉子,才能將它烤熟!彼笫治兆∠骱玫拈L叉點了下頭。
他看著她,一雙黑眸里沒有不耐也沒有怒氣,好像她方才并沒有拒絕他的援手,好像她剛剛沒有無禮的叫他走開。
喉嚨在瞬間縮得更緊,心跳得更快。
然后,不由自主的,她把手上的長叉交了出去。
他熟練的把那條長蛇串了起來,架到火上燒烤,然后從背包里掏出一件墨綠色的T恤遞給她。
“穿上。”他說。
眼前的男人仍赤裸著上半身,她知道這是他的T恤。
她不冷,可她確實不喜歡這樣赤裸著身體,若不是她的襯衫和褲子沾了泥巴,現在又剛好有時間,她也不會花工夫清洗它們。
而且那件T恤是干的,顯然他早在昨天下雨前就把這件T恤脫掉了。所以她伸手接過,將那件過大的T恤套上。
那衣物上頭,還殘留著他身上的味道,但十分干爽,長度幾乎蓋過了她的大腿。她看他一眼,那男人盤腿坐在地上,烤著那條蛇,彷佛沒有注意到她。
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到頭來,她只能在一旁凸起的樹根上坐下,彎腰脫掉腳上的羊皮短靴,倒掛在樹枝上,插到火旁烘干。
她的腳因為在潮濕的環境中待了太久,皮膚皺巴巴的,還有些臭。她起身走到水邊洗腳,發現腳趾甲有幾片裂了。
干爽的T恤,更加突顯濕內褲造成的不適,她沒多想,將它也脫了下來。她回到火堆邊,將那件小小的衣料掛上樹,再次坐下,卻見那男人抬眼朝她看來。
天更亮了,陽光斜斜穿過林葉,灑落水面,讓整個林子亮了起來。不知為何,他的注視,讓她感覺自己比沒穿衣服時更加赤裸。
他仍在看,看她的臉,她的身體,她的腿,她赤裸的雙腳。心跳莫名加快,身體不由自主的,因為他的視線而發熱。
她以前從不會注意到這些事,注意到她腳臭,注意到她疤丑,注意到斷裂的腳趾甲,注意到她可能穿得太少。
但此時此刻,那些不曾注意的,卻全都鮮明起來。忽然間,好想把自己全身都遮起來、藏起來。
可她不能,只好垂下眼,挪開了視線。
誰知,那只讓她更加清楚意識到他的注視,她可以感覺到他仍在看,看著她的領口,看著她露出來的雙腿,還有她的腳。
因為如此,她忍不住把雙腿屈起,縮到了那件寬大的T恤里,伸手遮住自己丑陋的腳趾甲。他的視線仍緩緩在她身上來回,讓她屏住了氣息。
不知為何,莫名想起方才那個吻。
剎那間,關于他的一切更加鮮明,讓ru/尖挺立、腳趾蜷曲,一股熱流在小腹聚集,讓臉紅,教耳熱。就在她快因此窒息時,他終于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了,她可以感覺到壓力驟減的那瞬間。
她松了口氣,一顆心卻依然跳得飛快。
今天之前,他從不曾這樣看她,不曾用那樣赤/裸/裸的眼神看她。他也從來不曾吻過她。
那個吻,無比輕柔,讓身體更熱、更暖。
驀地,領悟過來,差別在哪,知道為何心會跳得那么快。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她不是沒被男人那樣看過,但那些人,給她的感覺很差,她總是習慣性忽視屏蔽他們的視線。她剛到船屋那年,有一回曾撞見過一個女人跨坐在他身上,親吻他。
那時,他看那女人的眼神就是那樣,赤/裸而野蠻,充滿yu/望。
發現自己打擾了什么,她在第一時間很快就退了出去,卻仍記得他當時的眼神,他的表情。當年她沒有什么感覺,只告誡自己下回要更加注意,不要干擾到他的生活。
男歡女愛是很正常的事,她知道。
只是他從來不把她當女人,她也……沒有那樣想過……她沒有,沒真的想過。
然后他吻了她。
當他吻她,當他低下頭來,或許那時她就隱約感覺到他想做什么,她很好奇,想要知道那是什么樣的感覺,想要知道,他嘗起來是什么味道。
本就鮮明的五感,瞬間變得更加敏銳。
她記得他熱燙的唇舌,記得他引起的感覺,就像他方才那樣看她時那般——
“可以吃了。”
聽到他的聲音,她猛地抬眼,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將蛇肉烤好,在燒熱的石板上切成了塊,重新拿叉子串起其中一半,遞給了她。
瞬間,耳臉驀然又是一陣羞熱。
不敢多看他一眼,她飛快在腦海中將那些知覺再次推開,只是伸手接過那串蛇肉,垂眼吃著,卻食不知味。腦海里亂糟糟的,各種思緒混雜在一起。
當她吃完那串蛇肉,終于還是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他用那把匕首叉著蛇肉進食,吃掉了最后一口,慢慢咀嚼著。晨光穿透林葉,斜斜灑在他身上,形成錯落的光影。
眼前的男人看來一I臉輕松愜意,活像只是出門露營度假一般。
“你不能留在這里!
“我可以!彼垡膊惶У牡溃骸拔冶蝗宋袑ふ沂й櫟腜.H!
她一愣,呆看著他,然后才領悟過來,那是他和紅眼的人對外放的假消息,就像她虛假的身分一樣。
“這不可能行得通的!
“當然可以!彼⒒鸲眩瑢⒒鹩猛裂谙,邊道:“我是偵探,很厲害的偵探。我找到了你,想帶你回去,他們可以查到所有和我有關的資料,就像他們查到P.H的一樣真實。”
她傻眼,無言以對。
確定再無余火,阿萬把剛剛放在火堆邊的一片平整石板放到依然熱燙的土上,抬起頭來,直視著她說:“事實上,我想我的資料會比你的更禁得起查驗!
她無法反駁他,只聽到自己說。
“我必須繼續這個游戲,我不能和你回去!
“對主導游戲的人來說,我需要確保你的安全,所以我會幫你完成游戲任務,好拆除你手上的炸彈!彼呎f邊將她掛在樹上的衣服拿下來,平鋪在被加熱的石板上。
有那么一秒,她都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我的存在會增加游戲的精彩度!彼嬖V她,垂眼看著那在石板上冒著蒸氣的襯衫,邊說:“意料之外的黑馬,是這個游戲系統幕后的黑手求之不得的事!
她瞳眸微睜,領悟過來,發現他竟是想和她一起留在游戲里,不禁擰眉警告他:“他們有無人飛機,所以我才會被擊倒。”
“我知道!彼琢讼聛恚瑢⒁r衫翻面,那微濕的衣物被石板熨燙著,繼續冒著蒸氣,但那些蒸氣漸漸變少。
她沒想過可以用燒熱的石板把衣物弄干,她不知他怎會知道要這么做,然后才又想起他提及他從小在森林里長大。
不過,就算他比她更擅長在森林里生存,也不表示他可以參加這場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