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了屋,三名婢女見到他,忙上前福身見禮。
藺蒼悠手一揮,三名婢女便識趣的退下,他來到巫依雪身邊,見她正在案前作畫。
自從把她軟禁在府里,她不哭不鬧,有吃就吃、有喝就喝,睡也睡得好,平日不是看書就是畫畫。
她作畫也逗趣,不是畫在紙上,而是喜歡畫在別的地方,前天她畫在手帕上,昨日畫在葫蘆上,今日則在扇面上作畫。
“喜歡畫畫?”他問。
“打發時間嘍!彼f得漫不經心,目光卻專注在作畫上,一筆一勾勒,畫得極其專注。
藺蒼悠也不急,在一旁等著。
這是一幅花鳥圖,畫好后,她滿意地欣賞自己的畫工,為了讓墨汁快點干,還輕輕吹了吹,接著放到一旁晾干,而后站起身,改坐到另一邊的軟榻上,拿起一本書來看。
藺蒼悠也跟著她坐到榻旁,低頭問道:“已經過了五日,考慮得怎么樣了?”
“我必須和谷中長老們商談!彼是那句話,沒看他,目光放在書上。
“我不能放你出去。”他也還是那句話。
“那我也無法回答你。”她正要翻開下一頁,握著書冊的手卻被一只大掌按住,惹得她轉頭看他,秀眉微擰,想把手抽出來,卻被他握得更緊。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柔荑,把臉移近,在她耳旁低聲道:“嫁給我,我不但能護著你,也能護你的谷民,你又何必這么固執呢?”她不言語,只是倔強地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兩人就這么對望著。
很少有女人禁得起他的凝視,這女子卻固執得與他四目對峙,甚至目光冰冷,帶著不服輸的挑釁。
瞧見她眼中的冷淡,藺蒼悠也收起了笑,眸光轉深,如同獵人盯著獵物一般的銳利,他把臉移近,就快碰上她的唇。
這距離太危險,巫依雪立刻投降,低下頭,逃開他那熾人的逼視。
“你說過不會勉強我,會等我愿意的時候!彼恼Z氣帶著委屈。
藺蒼悠停住,兩人的氣息止于方寸之間,只稍再往前,便能吻上她的唇。他一方面滿意于她的服輸,一方面又遺憾她若是堅持下去多好,那么他就能嘗嘗她的味道——如果他想要,她是無法抵抗的,可是他的驕傲不允許他用威逼的方式得到她。
他安慰自己,有點難度才能增添情趣,更何況他什么姑娘沒見過,巫依雪在他眼中,是個有點小固執,卻對男女情事很生嫩的女子,他會慢慢地收服她。
親不到佳人,親親手也好,他把柔荑放在唇邊,印上一吻,然后在她耳畔低啞道:“狡猾的小東西,這次饒了你,下次別故意激我!蔽滓姥├^續裝弱,心想好女不跟男斗,贏了沒賞金,輸了沒清白,這種事女人都是吃虧的,她沒事給自己找碴做啥?
這時候有手下在門外說有要事稟報,藺蒼悠便放過她,在走出屋子前,他瞧了案桌那扇子一眼,便隨手拾起,對她道:“這把扇子畫得好,就當送我了。”巫依雪立刻轉頭瞪他,一臉的不情愿,他見了一笑,拿了扇子就走。
待他走后,巫依雪卻一改神色,揚起一抹得逞的笑,用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低罵道:“笨蛋,我還怕你不拿走呢。”他拿走正好遂了她的意,她故意不畫在紙上,而是畫在手絹上、荷包上、扇面上,只因那些東西都是可以讓人帶出府的,只要四大護法看到她畫的圖,便會認出那暗藏在其中的記號,因為那記號只有四大護法才認得出來。
她把手絹給了出去買荷花糕的詩兒、把荷包給了詞兒,現在又把扇子給了藺蒼悠,現在只祈求四大護法能看到她畫的記號,循線找來,把她救出去。
藺蒼悠不得不離開巫依雪的屋子,停止與佳人打情罵俏的機會,只因為藺家長老急急派人來通知他,七弟在外頭又惹事了,且這次麻煩大了,因為七弟惹上的是京城來的崔少爺,據說兩人一言不合,七弟把對方的腿打斷,事情鬧大后才知道對方來頭不小,人家的老爹可是朝廷二品大官。
藺蒼悠沉著臉,心里把這個七弟罵了好幾遍,老是給他生事,事關東湖藺家的名聲,誰人不好惹,偏偏惹上了官家子弟,得由他出面來擺平。
雖說他在朝廷也有人脈,但不是給這個敗家子來擦屁股用的,他下定決心,這次若擺平了,絕不能只打幾下板子或跪祠堂就了事,無論如何也要說動藺家長老們同意把七弟送去漠北軍營磨練不可。
他匆匆坐馬車趕到出事的酒樓,酒樓門前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藺蒼悠再次咒罵七弟,可等到下了馬車,他立時收起陰冷的神情,換上了迷人的微笑,舉手投足無不風流瀟灑,風度翩翩的往酒樓走去。
圍觀百姓一見到他,立刻主動讓開一條路,姑娘家更是驚呼連連,畢竟名列當今江湖三大美男子的藺蒼悠,也不是時時能見到的。
藺蒼悠見到眾人,一路不疾不徐地向各位父老鄉親微笑打招呼,絲毫沒有一點架子,難怪江湖上公認三大美男中就數他藺蒼悠最親民了。
跨進酒樓門檻后,藺蒼悠笑容不變,嘴上卻低聲對身邊心腹丟了句命令。
“清場。”命令一出,心腹立刻轉身領著其他五名手下將酒樓掌柜找來,給他些銀子,要他立刻把看熱鬧的閑雜人等請出去,然后將酒樓所有的門窗都關上,不準任何人進來。
當手下在趕人時,藺蒼悠繼續步履悠閑地往樓上走去,而在樓上焦急等待的藺家人一看到他,立刻急急迎過去。
“大哥。”藺家三弟一見到大哥,如同見到救星。
藺蒼悠收起笑容,神色冷凝地開口!叭四?”
“七弟在房里頭,被官差扣押著。”藺蒼悠冷哼一聲,收起折扇,負手往房內走去,一旁的藺家三弟一邊擦著冷汗,一邊為他推開門。
藺蒼悠一進房,意外地見到了一張熟面孔。
“邢大人?”邢覆雨坐在椅子上,身旁站著一排侍衛,見到藺蒼悠,他起身朝他拱手。“藺大俠!彼m是官,對藺蒼悠行的卻是江湖禮節。
藺蒼悠立刻回禮。“不敢。邢大人怎會在此?”
“崔大人派人遞書與我,說他兒子被人打傷,要我幫忙查辦此事。”藺蒼悠心里再度把七弟給剁了好幾刀,而那個只會闖禍的笨七弟,此刻正跪在地上被一名官差押著,見到他來,還打了一個冷顫,連看他都不敢。
“此人與藺大俠的關系是?”
“不蹣邢大人,這人是在下的七弟,在下實在慚愧,既然邢大人要辦此案,在下便全權交由大人處置,該殺該打,全聽大人的,在下絕不置一詞!贝嗽捯怀觯慌缘奶A家人都驚訝地看向藺蒼悠,而跪在地上的藺家老七,更是嚇得顫抖。
該殺該打絕不置一詞?這這這——不等于是不救他了?
其實藺蒼悠原本是要救七弟的,看是要花銀子還是打通關都無妨,可是一見到偵辦此案的人是邢覆雨,他立刻改變了主意。
邢覆雨辦案可是不留情面的,該怎么做全依法處置,與其拉下臉求他,不如放手一搏,剩下的就看七弟自己的造化了。
邢覆雨本就打算依法辦理此案,藺家老七打傷的人是崔大人的獨生子,崔大人是二品官員,又派人遞書給他,他只得繞道來此,依法速速辦理。不過當他看到藺蒼悠打開的扇子時,不由得一怔,但很快的,他又收起了神色。
“藺大俠言重了,這件事不過是兩人酒喝多了,起了口角,一時沖動之下,下手才重了些,但并未傷筋動骨,要圓過去也不是沒辦法!蓖榷即驍嗔,還沒傷筋動骨?藺蒼悠面露疑惑,但看到邢覆雨的笑容后,他面上又轉為詫異。難不成他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想藉此賣個人情與自己交好?
邢覆雨是皇上重用之人,又有江湖聲譽,于公于私,與之結交都有好處,能夠不與之為敵,那是最好的。
藺蒼悠也回以熱情的微笑!霸谙滤貋硌瞿叫洗笕酥瑓s始終沒機會與大人結交,不知今日在下有沒有這個榮幸,與邢大人共飲一杯?”
“藺兄客氣了,不必稱呼我大人,叫我邢兄便行了,我雖身在官場,但是面對江湖朋友,亦是不拘小節!碧A蒼悠欣喜之至,立刻從善如流的改口!靶闲,有勞了!
“哪里,藺兄,請!北臼且粯兜米锞┕僦爻嫉拇蟀缸樱搅藘扇诉@里,卻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案子,兩人都有結交之意,很有默契的另開一間廂房,打算共飲一杯,順便私下談談這案子該怎么解決。
邢覆雨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告訴藺蒼悠解決之法。既然打傷了人家一條腿,就還人家一條腿,所以必須把藺老七的一條腿打斷才行。
腿打斷了,還可以療傷,總比送命的好。要知道對方是大官,一旦進了大牢,有的是方法在牢里整治人犯,到時候可不是打斷一條腿這么簡單的了。
再來,大官都愛面子,把藺老七的腿打斷后,還要請名醫給崔公子醫治,再由藺家長老置辦重禮上門,給崔大人做足面子,人家有面子了,余下才好擺平。
聽完邢覆雨提議的辦法,藺蒼悠也欣然同意。打斷一條腿很簡單,由自己親自下手,不傷筋動骨,治個一年就能痊愈,也順道給七弟一個教訓,要他從此不敢再犯。
事清談妥后,兩人推杯換盞地敬酒,開始聊些輕松的話題。
邢覆雨將杯中物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不經意地笑問道:“藺兄這把扇子畫得挺好,不知在哪購得的?在下剛好要送人,也想買一把!碧A蒼悠聽了一笑,摸著扇骨,看似十分珍惜。
“此扇為佳人所贈,外頭是買不到的!
“喔?原來是藺兄的紅粉知己所贈,不知是哪家姑娘的妙手丹青,竟能得到藺兄弟的垂青?”藺蒼悠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佳人難求,還說不準呢。”他輕描淡寫地帶過,沒點出對方是誰。
邢覆雨也沒追問,話題一轉,便開始聊起其他事情,仿佛他也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兩人都還有要事,并不是真的要把酒暢談,既然案子談妥,藺蒼悠便起身告辭,帶著藺家人和老七回府。
邢覆雨命人送他出門,待門一關上,他收起笑容,從衣襟里掏出掛在脖子上的紫玉牌,這正是巫依雪遺落的信物。
自從她逃走后,他便將這塊紫玉牌系上紅繩,掛在脖子上,時不時拿出來細看。
握著掌中溫潤涼滑的紫玉,就好像握著她的人。那一日誤碰她胸前柔軟的觸感仿佛還留在掌中,并未隨著時日消褪,反倒更加深刻,烙在記憶里。
這塊紫玉牌他看了幾百遍,也摸了幾百遍,閉著眼都能描繪出上頭的紋路,更別說當他看到藺蒼悠扇面上的畫時,一眼就瞧出了那隱藏在畫中的圖案,是個古老的方言文字——“巫”。
這“巫”字就藏在鳥的翅膀上,一般人只會以為那是鳥羽的紋路,除了他,因他擁有這塊紫玉牌,才能察覺出這紋路另有要意,也明白作畫之人是故意畫上去的。
他知道她是要傳達某種訊息,但是她要傳達什么?
邢覆雨瞇起眼,朝外頭命令!疤K景!”聽到召喚,蘇景立刻進來!按笕恕!
“把人召集起來,今晚三更,夜探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