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微亮,戎城街道突然緊張了起來,數十個官兵團團圍住了將軍府,得到消息的趙慧妍冷下了臉。
她清楚官府來人的緣由,昨夜將軍未歸,如今府中只有她一個正主,她站起身,縱使心知肚明金云陽有錯,但她依然得站在他身后撐著——她帶下人往大門的方向而去,只是人才走到半路就遇上另一頭過來的金云陽。
「舅母,可用膳了?」金云陽淡笑問道。
這個時候,趙慧妍可沒心思用膳,「你這孩子,官兵都上門來捉人了,你還像是在玩似的!
「舅母放心,我有分寸。你就回屋去用膳,外頭的人交給我應付!
「我知道你能應付,只是這是將軍府,我不能置身事外。別忘了,好歹你舅母還有個誥命在身,要捉你,得我點頭!
趙慧妍性子溫和卻極其護短,除了自己的夫君和獨子外,這人世間最在意的就是金云陽。
金云陽聞言一笑,也不再攔著她,畢竟姑母不是陶朔語,若真見血,也不怕舅母會夜不成寐。
帶人包圍將軍府的知府看到跟在金云陽身旁出來的趙慧妍,拱手一禮,「將軍夫人,下官前來捉拿要犯,還請夫人切勿插手!
「要犯?」趙慧妍裝出一臉的茫然,「這之中該是有所誤會,堂堂將軍府豈會有要犯?」
知府一聽就知道趙慧妍要保金云陽和陶東朗,若非情勢所逼,他也不愿來將軍府逮人,他緊緊握住藏在官袍寬袖下有些發顫的手。
「大膽金云陽,罔顧王法,闖入官府大牢劫走要犯陶東朗,快快將人交出來,別讓將軍府上下為難!本官可以看你在幡然悔悟的分上,予以輕判!」要不是聲音帶著輕顫,知府的話倒是義正詞嚴。
金云陽似笑非笑的盯著知府,「可惜我胸無點墨,幼時便被夫子批為朽木之材,向來不知悔悟其義,所以大人想要陶東朗,我不可能交給你!
「大膽——」
「吵死了,大膽、大膽的吼著,你不煩,我都煩了!菇鹪脐柕闪酥谎郏改愀艺f說,陶東朗所犯何罪?」
知府被個白身當眾質問,面子有些掛不住,偏偏將軍夫人護犢子,站在一旁壓陣,他只能忍著氣,開口說道:「陶東朗私賣官糧,中飽私囊。」
「證據!
金云陽輕飄飄兩個字,令知府一時語塞。
「還在查!
金云陽一哼,「若是還在查,便是無憑無據,陶東朗就是無罪!
「這是強詞奪理!」知府的唇一抿,飛快的說道:「先前本官已與韓將軍解釋,縱使陶東朗私賣一事尚無證據,但他身為捕頭,奉令看守糧倉卻致官糧短缺,他便難辭其咎,本官辦他一個辦事不利之責并不為過!
「好一個辦事不利之責。」金云陽一臉嘲弄,他不客氣的直言,「你當天下人全是傻子不成,你也說了陶東朗是奉令守糧倉,身為朝廷命官,對他委以重任的你又該當何罪?」
知府一時啞口無言,「你這是欲加之罪……」
「是否是欲加之罪,自有朝廷定奪。」
知府一張臉被他氣得通紅,「這等小事,你還想告回京里去?」
「小事?」金云陽嘖嘖出聲,「真沒料到這話會出自個朝廷命官之口。民以食為天,朝廷向來視為重中之重,以豐補歉的糧倉出事,在大人眼中竟只是小事一件。
單憑你今日這句話,只要傳回京去,你這頂烏紗帽可以不要了!
金云陽的態度輕慢,所言似是不成理卻又令人一時無法反駁,但不論如何,知府今日非得把陶東朗捉回去不可。
陶東朗從一開始便是他的代罪羔羊,若無法讓他頂罪,他的一生就毀了!
「是非對錯非你所能斷定,」知府揚起下巴,硬著聲說:「把人交出來。若陶東朗真是清白,本官自會還他一個公道。」
「還他公道?陶東朗都被你的人打得只剩一口氣,若再把人交給你,我怕他等不到公道那日就魂歸西天了。」
知府聞言,臉色一沉。今日帶來的捕快里頭有不少是跟著陶東朗出生入死的兄弟,這幾日因為他下令押了陶東朗,所以官府的氣氛詭異,有好幾個捕快三不五時便到他跟前來求情,都讓他打馬虎眼壓下,最后有幾個捕快見他不松動,竟是連當差、當值都不來,如今刑求陶東朗的消息一出,怕是又要折騰。
果然知府帶來的捕快有好幾個聞言,原本拿著長矛指著將軍府,這下都突然站直身子,一臉懷疑的看過來。
知府心中咒罵,但面上不顯,內心深處對陶東朗又妒又恨,不過一個小小的捕頭,在官府中,儼然以他為首。
金云陽不愿交人,他帶來的捕快也不聽他的命令捉人,知府可以說是丟盡了臉面,正在僵持不下之際,有馬蹄聲遠遠傳來,看到由遠而近的人馬,知府松了口氣。
「將軍!」他連忙對下馬的韓熙明一個拱手。
韓熙明掃了他一眼,輕應了聲。
金云陽與韓熙明目光相接,反應只是嘲諷的撇了撇嘴。
「這是怎么回事?」韓熙明在營中得知有官府人馬包圍將軍府就立刻趕了回來,看眼前陣仗,不用多問就知道又是金云陽惹來的事。
「金公子昨兒個夜里帶人闖地牢,帶走了陶東朗!怪谝慌约奔闭f道。
韓熙明驚訝之余又不感意外,這小子都能不顧自己爹的死活,闖大牢劫囚又算什么。
「大人先回吧,日后本將軍自會給大人一個交代!
知府的表情一僵,原以為將軍是個明白人,就算要護短,至少也會命金云陽先將陶東朗交出來,萬萬沒料到將軍竟是出聲打發他離去。
「將軍,陶東朗身犯重罪——」
「不過就是辦事不利、未盡職責,能是什么重罪?」韓熙明不客氣的打斷了知府的話,想想這陣子他過得實在憋屈,他光明磊落了一輩子,卻因所信非人鑄成大錯,為了顏面他思前顧后,原本妄想要把軍糧之事壓下,但最后與自己手中狼衛談過后,他選擇連夜寫了奏摺,也未經過榮政,直接說明緣由請罪,末了還請朝廷盡快補足軍中糧草,今天一早送往京城,丟人就丟人,被責罰也認了,總比為了一丁點面子讓糧倉空著、將士們餓肚子強,「若真要論處,不單本將軍,就連大人都難逃此罪!
知府的臉色難看,聽聽這野蠻的口氣,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就跟金云陽簡直一模一樣!
「橫豎大伙兒都有罪,不如就早日將事情了了!菇鹪脐柕拈_口,朝一旁的韓子安看了一眼。
韓子安立刻會意,轉身進了將軍府。
韓熙明挑眉看著金云陽不尋常的舉動,「你又想做什么?」
「舅父,」金云陽懶懶說道:「有點耐性!
韓熙明嗤之以鼻,最沒耐性的人要人有耐性,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