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你給我講個故事吧。”若離調皮地拋出難題,“小時候,奶娘一講故事,我就能睡好!
“講故事?”燕羽嚇了一跳。什么故事?小白兔?大灰狼?“呃……”語氣之中十分為難,“公主,咱們從小都是在宮里長大的,我聽過的故事,想必你也早聽過了。”
他勉強搪塞了過去,還真不懂要如何跟女孩兒家相處,更不知該如何討對方歡心。
“那……咱們來猜謎吧!”若離似乎來了精神,鬼主意一個接著一個。
此時此刻,她沒把他當成敵人,只當作一個玩伴,有什么說什么,想什么要什么。
她喜歡這一種感覺,不愿意整天想著要如何算計他。難得一刻安寧,就快樂到底吧……
“猜謎?好吧!毖嘤馃o可無不可地答應她。
猜謎總比講故事要好。
“你聽仔細了——”若離笑道:“若問世間何為貴,離離原上相思草,是月采擷滄一粟,我候伊人芳蹤渺!
“這是謎?”燕羽眉心微蹙。
“對!
“猜什么?”
“一個人。”
“一個什么人?”
“若告訴了你,還有什么可猜的?”若離賣著關子,“自己想!”
“文人騷客,王侯將相?總得是個歷史上很出名的人吧?”燕羽似乎被勾起興趣,兀自琢磨。
“也許是你身邊的人哦。”她忍住笑,沖著他窗紙上的剪影吐了吐舌頭。
雖說兩人處于敵我雙方,但此時此刻,她倒覺得跟他相處得頗為輕松自在。
畢竟他不僅肯跟自己聊天,而且還肯猜她出的謎。
除了爹娘,這世上恐怕沒有第三個人愿意搭理她出的古怪謎題了……她還記得在上元燈節的時候,她把自己刁難想出的謎題寫在花燈上,害得父母冥思苦想的模樣——那是永遠也不可能再實現的幸福記憶。
“猜得出來嗎?”她見他良久無語,催促道。
“呃……容臣回去想想!彼杂缀蔚嚷斆鳎瑖哕娛聫椫富,怎么就栽在這小小謎語上了?
燕羽很不服氣,暗自較上了勁。
“好啊,你什么時候猜出來了,什么時候告訴我!比綦x又笑,之前所有的郁悶陰影在這歡笑間化為烏有。
她發現,其實自己還挺喜歡跟他說話的……
啪啪啪——
忽然一陣奇異的聲響自空中傳來,仿佛是鳥兒扇著翅膀降落在院中。
“什么聲音?”若離訝問。
“是微臣的鴿子。”窗上的剪影忽然伸出胳膊,果然有鳥兒輪廓的黑影棲息在他的手上。
“這么晚了,哪來的鴿子?”晚上鳥兒都睡了吧?
“微臣這鴿子怪得很,不飛回家中,決不歇息。”其實是他花了不知多少銀子才找到的稀有品種,也花了他不少時間才訓練出來的珍禽。
“它去哪兒玩了?”若離不由得好奇。
“京城!毖嘤鹬淮鹆藘蓚字。
“它是信鴿?”她頓時恍然大悟。
“對!彼p輕點頭,拆下鴿子腿上縛著的短信。
“原來將軍跟京城來往密切啊……”若離澀笑。
好端端一個猜謎談心的夜晚,被這該死的鴿子殺了風景。難道上蒼就不能給她寧靜平和的一晚,讓她忘掉那該死的身份和任務嗎?
“公主別多疑,微臣絕非是結黨營私,不過是派人上京請示皇上咱們的婚事,他們怕我著急,先寫了短信回來通報!彼幌氩m她信鴿之事,卻不愿她多疑,所以特地解釋。
“哦?”她一怔,“皇兄……說什么了?”
“說不需要再等上一個月,他會派人來主持咱們的婚禮。”
“什么人?”
“自然是有分量的證婚人。”
“誰?”仿佛有種不祥的預感,讓她心里發毛。
“慶安王爺!
魏明倫?
天啊,她誰也不怕,就怕此人……
誰都知道,慶安王爺與嫣公主青梅竹馬,形影不離,坊間早有傳聞兩人是秘密情人,如今魏明倫一來,她這冒牌貨還不穿幫?
以慶安王爺對嫣公主的熟悉程度來說,恐怕只需一眼,他就能識破她的身份!
她給慧益師太傳了一封信,一封求救的信。
如今之計,唯有透過慧益向宮主求救,設法逃過慶安王爺這一關。
然而信卻遲遲沒有回音。
若離坐在房中,從夜半等到天明,心下惴惴不安。明天慶安王爺魏明倫就要到了,孤立無援的她,到底該怎么辦?
“公主——”
早膳過后,慧益仍舊沒有出現,燕羽反而按照慣例來到她房中探望。
“怎么了,沒胃口嗎?”看到盤中未動的食物,心細如發的他立刻察覺她的不對勁。
“我……”若離斟酌著開口,“將軍,我想去庵里進香!
“今天?”
“對,今天!
“可王爺就要到了!毖嘤鹞⑿μ嵝眩耙娏怂偃グ!
“我……”她咬唇,無路可退,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不想見他!”
說出心里話后反倒舒了一口氣,她忽然感到不再害怕,該來的遲早要來,死馬當活馬醫吧!
“為什么?”燕羽一怔。
“將軍何必明知故問,”她贊嘆自己真是才思敏捷,立刻找到了合適的理由,“我跟魏明倫……我跟他……素來不和!”
燕羽微怔的容顏忽然和緩下來,“你們的事,我也曾聽說過!
“實話對你講了吧……”她急中生智道:“那魏明倫,他從小就糾纏于我……我實在很怕見到他!
對啊,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順理成章,她怎么倒給忘了?就算是真正的魏明嫣站在這里,也會這樣說吧。
“可皇上已經賜婚了,還怕什么?”燕羽又笑。
“他這個人心思復雜,我怕他懷恨在心,故意讓我難堪……”說實話,魏明倫到底為人如何,她并不知曉,眼前只能盡量抹黑他,只求逃過一劫。
“不會的,”望著她猶如小女孩般驚恐的神態,他覺得有趣,“人就要到了,你總不至于避不見面吧?”
“我就是不見!”她倔強地堅持。
“怎么可能?”
“只要今天不見他,明兒個成親時,我大紅蓋頭一罩,他也瞧不見我!”
“后天呢?”
“找個借口把他打發走,不就成了?”她擺出刁蠻公主的氣勢,狠狠地道。
話方落,忽然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笑聲,把若離嚇了一跳。
“找個什么借口把我打發走。俊蹦切β暻謇屎炅。
若離不由自主地退開一步,定睛一瞧,只見一身著紫袍玉冠的公子打起門簾擅自走了進來,滿面春風的模樣。
這人相貌雖俊美無儔,卻不似燕羽般在書卷氣息中帶著英挺威武,神態之間則是有些陰柔之氣,那張容顏甚至可以用美麗來形容,美得讓世間女子都會嫉妒。
他在笑,然而笑中卻蘊含著深沉,若離弄不清楚他這是假笑還是真意,抑或是嘲諷……
他是誰?
若離心中“咯噔”一聲,腦中白茫一片,瞬間失去反應能力。
難道……他就是魏明倫?這么快就到了?
她一動不動,不敢確定,亦不敢言語,生怕有個閃失便立刻死無葬身之地。
她本想傾盡全力助宮主完成大業,沒料想這公主才當了兩天,就來了可以把她打入萬丈深淵的人……第一次,她覺得自己如此無能,脆弱得如同螻蟻。
”好妹妹,怎么這樣無情,喜酒還沒喝,就急著把哥哥打發走?潁州雖比不得江南風光秀麗,卻別有壯闊美景,好歹讓哥哥多玩幾天吧?”紫袍玉冠的男子打趣道。
他……真的就是魏明倫?
可為什么……為什么……他沒立刻揭穿她這個冒牌貨,反而開起玩笑,仿佛兩人真是感情融洽的青梅竹馬?
難道她與魏明嫣就真的這么像,像到連昔日的戀人都分不出真偽?
“王爺什么時候到的?”燕羽迎上前去,恭敬道:“末將有失遠迎,請王爺恕罪!
“其實昨兒個半夜就到了,只是城門未開,在郊外歇到天明才入城,一大早就來探望嫣妹妹,”他望著她,笑盈盈地答:“可惜嫣妹妹似乎不太愿意見到我。”
嫣妹妹,他這樣喚她。
若離迷惑了。他是真認不出她來,還是打算與她玩貓捉老鼠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