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了什么話?”
“一個月前,我太沖動告訴我父皇,說我舍不下心愛的女子!
真夜想他唯一不該做的,便只有這事。
至于父皇要怎么斗他的朝臣……當今天下畢竟仍是隆佑朝,更別提天子年方四十,正值盛年,當今這天下,仍是孝德帝的天下,不是他真夜的,他就算想管,也無從管起。
心愛女子?!是指柳瑯環么?黃梨江仔細打量著真夜的表情,心想自己不在他身邊這陣子,或許他有了些她不知道的改變。
“……柳家小姐真如傳聞中那般美貌么?”她忍不住問。
“美貌?應該是吧。”見面兩次,一次在永寧宮白花宴,一次在柳家宴席上,那柳小姐不是躲在扇子后頭,就是隔簾而坐。他根本連她長相如何都不清楚。
“所以你是……一見鐘情?”否則以真夜的個性,相識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絕不可能為伊人如此黯然神傷。
一見鐘情?真夜略偏轉身看著表情有些苦惱的黃梨江,回想著當年與她在大學初次見面的景況……
“可能是吧,我沒怎么想過這事!边沒怎么想過,就以陷這么深,倘若真再仔細想想,他還有救么?或者,這就是勾欄戲文里唱的……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真夜此刻的眼神看起來有些陌生,黃梨江一心為他煩擾,根本沒發覺他們談話中的主角是不同人。
“真夜,你千萬別做傻事。”盡管那些市井閑話未必是真,可她仍得親口提醒他一句,才能安心,算是過去常年跟隨他身邊的職業毛病吧!“你不是那種清心寡欲、安于淡泊的人,你——”不適合出家入道。
“對,我不是清心寡欲的人,從來不是”他悄悄捉起心愛侍讀小手,握在自己手里把玩著!叭绻艺f,我不想安于淡泊,你會怪我么?”
“我不怪你!敝灰獎e說要出家入道就好,那條路不適合他。
“那我可以不要在忍了么?”
他聲音里的壓抑,令她心頭為之一酸。
想來這陣子,他必定時時辛苦地忍耐著吧。
閉了閉眼,她說:“你可以不要忍,但我希望只有在我面前時才——”
“你放心,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不想忍!
“那太好——”唔?
他低頭吻住她的小嘴,不想再忍了。
早想嘗嘗她的滋味。
期盼了太久的緣故,他不敢貿然深吻,怕驚嚇到她,只輕輕;吮住她柔軟的唇瓣,握住她雙手,耳鬢廝磨地愛著她。
“我的小梨子……”他沙聲輕喚,短暫移開唇,本想就此放開,可一時情不自禁,又偏頭含住她珠貝似的耳垂,溫暖雙唇一路滑下她粉嫩頸項。
發現她還是受到了極大驚嚇,兩只黑溜溜眼睛瞪得好大。他笑著空出一只手遮住她眼又傾身吻了她的嘴。
她從震驚中醒神,臉龐一度想躲開。
他微笑,抱住她纖細身軀,一齊滾到在錦被上,被翻紅浪,連連放肆親吻,引來她嬌聲喘息,頰色染上霞彩,旖旎至極。
束著夏季長衫的腰帶不翼而飛,只可惜長衫下是男裝錦褲。兩人貼身摟抱,她原想推開他,最終雙手卻只觸著他的心,結實肌理下,那心跳飛快。
“真夜……”她微弱低語被他吞下,渾不知她嬌俏模樣逗惹著男人,忍不住想將她一口口吃下。
“真夜……”被吻得頭昏腦脹之際,拼命想捉回理智,但才開口,雙唇又被人有點蠻橫地吮住。
他舌尖撬開她牙關,找到那閃躲不及的香舌,相濡以沫,相忘于江湖。
指尖探進儒衫內把玩著她衫內小衣邊緣的帶結,很想知道假如他一把扯開這帶結,會否看見……
她終于找到氣力推開他,結巴道:“……夜,你誤會了!”
散著長發的他被推開,一雙眸子還染著醉人春意,心里卻想:誤會的認識你吧,小梨子。從頭到尾他可是都很清楚明白的。
倉皇擺緊衣衫,還來不及束起發,黃梨江腿軟地逃下床鋪,不敢再與男人滾上床廝混。
“往后切莫不可再如此。”她到處找不著用來束發的錦帶,記得在房內團團轉。
那束發的錦帶被真夜握在手里,不確定此刻心里的感覺,是滿足還是不滿足。
等了那么多年,終于吻到她小嘴,應該要滿足了,可又覺得還不夠,想再繼續……
她的唇,吻起來像吻一朵小花兒似的,柔軟又香甜。
她的肌膚溫潤如玉,他一碰就舍不得放手,結果真的嚇到她了。
可以避開她被吻得紅嫩的小嘴,真夜咒罵著自己吃太急,萬一嚇跑他的小花兒,可沒人能賠給他。假如她真不見了,他真的會變成行尸走肉。
離開柔軟的大床,他將手中發帶遞給她!靶±孀,找這東西么?”
她一把接過那素色錦帶,心慌地看著他,道:“我說真的,你絕對不可以在這樣做!”
“怎樣做?”那命令的語氣教他有些不高興!拔悄愕淖?還是脫你的衣服?”反正都已經忍不住做了,如果代價便是等一會兒跪下來求她別拋棄他,他的膝蓋也已經準備好了。
果然是天生嬌慣的太子,一點兒都不管別人心里是怎么想的!黃梨江無奈又惶恐地瞪著他。
他到底在想什么呀!當初在御船上脫衣驗身后,她不是已經讓他相信,他是個男人了吧?
她只差一點沒對他發出怒吼,可因怕人聽見,硬生生忍下來,壓抑著聲量道:
“那柳瑯環封了美人已經是事實,你就算再怎么憤怒示意,也不該這么做!”
關柳瑯環什么事?真夜俊眉微挑。他不過是一時情不自禁親吻自己心愛的女子啊。所以就說嘛,他覺得誤會很大的根本不是他。
“我到底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難道她真對他連一點點喜歡的感覺都沒有?雖然她曾說過討厭他那樣的話,但這幾年朝夕相伴,他以為,她該多少有那么一點在乎他的吧?
瞧他理直氣壯的,黃梨江急著想澄清這件事。“我,我不好男風的!”
“我也不好男風啊!边@有什么問題?他的小梨子是女子啊。
捉住真夜語病,黃梨江圓睜著雙眸到:“那你還吻我……?我可是個男人啊。你忘了么?我脫衣服驗過身的。”至少她在他面前曾證明過自已的男人身份。
又不是脫給他看的!當時在御船上,有幸看到小梨子脫衣那人,若不是眼睛有毛病,就是也是個女人……不想爭辯這些,真夜采取最明快的解釋:“那好吧,我可能有一點好男風!本退阈±孀诱媸悄袃荷,他也認栽了。
聽見他承認自已的癖好,她更堅決地相信自已早先的想法。
“這就是你的目的吧?”她從一開始就往錯誤的方向想,才會誤會這么大,卻又渾然不覺,繼續道出內心的懷疑:“你想讓世人誤以為,柳瑯環之所以不嫁東宮,是因為太子有斷袖之癖,你就是想用這幌子來掩飾你其實傷心欲絕的事實吧!”害她也快為他傷心欲絕了。
“……”真夜說不出話來,他扭了扭嘴角,心里翻騰起來。
當他真的笑翻過去,卻又忍不住同情起眼前的她來。
是怎么了?他一向聰慧過人的小梨子竟也會……為情所困?
這是為情所困吧?否則她怎會看不清楚這么顯而易見的事實?
活了二十個年頭,此生唯一觸動他心的,從來就只有一個名叫黃梨江的小女子啊。
察覺他異樣的沉默,她遲疑的問:“你怎么……不說話?”
只見真夜緩緩走到她面前,執起她的手,在她抽開手以前,將那手按在自已心上。
“我有口難言,不如你聽我的心怎么說吧!
黃梨江倒抽一口氣,不確定該不該把手抽回來,還是真如他所建議的,傾聽他的心。
其實,他的心音,她聽過很多次。同眠的幾個夜里,她經常聽著他的心跳聲入睡。在真夜身邊,她總感覺快樂又悲傷,兩極的情感常教她難以承受,卻又硬生生承受下來,不敢說出深藏心底的真心話。
見她躑躅,真夜又說:“假使你不敢的話,那么換我聽聽你的心!
他松開她的手,按住她肩膀不許她走,單膝跪地,側耳貼住她的心窩處。
聽著她怦怦,怦怦……的心跳聲,聽了半響,他面露微笑。
“小梨子。”他換道。
“做什么?”他不可能真聽出什么吧!心又不是真會說話。那只是心跳聲啊。
“你心跳好快!
“那又怎樣?”心跳快是正常的吧,代表她身強體健啊。
“你的心……”
“到底怎樣?”一直賣關子,她就不信他真能聽見——
“你的心在說:好喜歡好喜歡真夜,雖然真夜很可惡,可這輩子最喜歡的人還是真夜,除了真夜以外,不會再那樣在乎一個人了!彼粫浪f出的,正是自已內心的聲音,盼望著她真能喜歡他,了解他,認同他。
“……”黃梨江臉色霎時發白,不由得咬緊下唇,竟不慎咬出一滴血珠來。
居然……完全被說中了!
他怎么可以偷聽她心里的話!
這教她以后要怎么光明正大地待在他身邊,還要擺出一副毫無私心想保護他的忠誠模樣?!
真夜冷不防被人用力推開,等他站起來時,房里哪里還有黃梨江的身影。
他追出去,經過門檻時,飛快拾起用來掩人耳目的外袍披上身,快到門口,又見黃梨江面不改色地折返回來。
他松了口氣!澳恪
“這回廊彎彎曲曲,我走不出去!
云水鄉的樓閣仿照寺廟壁畫里的神仙臺閣而建,小樓凌空架于流水之上,樓閣之間以 木造回廊連結,不是熟門熟路的人,初來此地多會迷路,找不到出口。
真夜將掉在地上的玉折扇還給她,見她心神不定,不敢再說俏皮話,只道:“我帶你出去。側扇吧!
黃梨江依言打開折扇,遮住自已面容,瞪著他背影,走到回廊出口時,她悶聲道:“你剛剛說的那些——別回頭,別看我!”
“剛剛我心里不是那樣想的!”說罷,她越過他身邊,奔跑了出去。
“我怎會不明白呢……我又不討人喜歡……”真夜苦笑,側扇遮住自已無奈的表情。突然察覺身后足聲,他回過頭,看站在回廊另一端,長發曳地的絕色麗人。
“封南,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云水鄉的頭牌“姑娘”封南不僅貌似天仙,連說話也不帶凡間氣,他音聲瑯瑯回答:“不久,不過時機恰好,看到了滿有趣的一幕!
當今太子與他前任侍讀間的私情,不正是史官業余時最愛嚼的閑話么?這應是福東風一直在追尋的線索吧!他總懷疑太子斷袖,倘若將這消息透露給他……
真夜皺眉!澳悴粫f出去吧?”
“很難講。就要看葉公子的誠意了!彼粗叭~真”的太子真夜,天仙般清雅笑道:“你若告訴我一件事,我就為你守密”
“你想知道什么?”這封南明明是個男人,卻有著天仙般的氣質,而且還喜好打探八卦。他到底是什么人?
“那么,來說說隆佑七年發生在夏暉宮里的那件事吧!
真夜警覺地看著封南!澳銥槭裁聪胫?”
“個人興趣!狈饽衔⑿。“到冬字型大小房?”
“不”他才剛和心愛小梨子在冬字型大小房里滾過,實在不愿破壞美好回憶“去你房里!
“更合我意!狈饽闲Φ溃骸皝戆伞
真夜大步穿過回廊,跟在封南身后拐進一棟隱秘的小樓。
沿途他不斷想著,封南、封南……封南肯定不是本名。倘若不是本名,如同他化名“葉真”一樣,那么封南之名……
封南、封南……南風?
南風是誰?
“啊,是南風呢……”
狼狽沖出云水鄉的白衣公子側著扇從繁重小巷鉆出,確定身后沒有人跟來,這才重重吐出一口氣。
額際冷汗滴下時,恰巧一陣夏日南風吹來,拂上她的灼熱肌膚。
她嘆息了聲,背靠在古老的陌墻上,靜待自已慢慢冷靜下來。
她剛表現很蠢,她想。
果然是小時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