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厲回到主臥房,看見楊瑞伶果然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他已經送唐蔓霓上了一趟醫院又回來了。
他倚向床頭,疲憊地揉揉眉心。
很自然地,他想起那個小胚胎——蔓霓腹中的孩子。
他該拿孩子怎么辦?還有蔓霓……
這個意外的「驚喜」,原本并沒有在他的計畫中,他沒預料到會有這種突發狀況發生,如今計畫可能都要因此全盤打亂了。
復雜的心情逐漸沉淀后,開始有股雀躍與欣喜涌上心頭。
孩子,他竟然有孩子了。
想到自己的骨肉正在蔓霓腹中逐漸成長,他便眼眶微濕,情緒激蕩。
既然有了這個小生命,那么只能把他生下來,那將會是他的長子或長女,凌家的長男或長孫。
也罷!
橫豎他已經讓唐智徠得到了懲罰,如今有了孩子,該是放下仇恨的時候。
他原本的家庭已經破碎了,難不成他要讓自己的孩子,也生長在一個破碎不全的家庭中?
看在唐智徠是蔓霓的父親與孩子外公的份上,他與他們凌家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吧!
相信父親天上有靈,為了凌家的子孫,也不會責怪他做下這樣的決定。
「唔……子厲,你醒了?」
聽到后頭傭懶的呼喚聲,轉過頭,只見楊瑞伶已經醒來,正在伸懶腰,大方露出清涼睡衣下的身軀。
她似乎忘了,現在還是春寒料峭的三月?凌子厲譏誚地看著她。
「你醒了正好,等會兒收拾好東西,搬回你的住處去吧!」
將來會有孩子在這個屋子里和他們一起生活,自然不方便有個「外人」住在這里。
正梳理凌亂鬈發的楊瑞伶一愣,慌忙問:「為什么?」
「事情結束了,唐智徠已經丟了三間分公司,算是受到嚴厲的懲罰了,我不想一輩子都將心思放在報復上,一切到此為止!
「那我們呢?我們的關系也到此為止嗎?」楊瑞伶大感不妙,立刻尖銳地質問他。
凌子厲沒有正面回答,只說:「我會給你一筆錢,你可以過好一陣子舒適的生活!
「如果說,我要的不是錢呢?」其實楊瑞伶也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安排,但她還是不愿認輸。
她怎能接受,嬌艷性感的自己,輸給唐家那個小丫頭呢?
「你說不想一輩子報復是假的,舍不得唐家那嬌滴滴的女兒才是真的吧?打從我搬進來之后,你根本碰也不碰我,誰下知道你的視線老是繞著唐蔓霓打轉,你以為沒人發現嗎?」
「我對誰有興趣,都與你無關,還是請你盡快搬離這里!顾徽f道。
「別傻了,子厲。你以為在你這樣對付過唐蔓霓的父親之后,她還會對你掏心挖肺嗎?她不恨你就算好了。你別傻得為了她,放棄我們的感情,我對你的愛,永遠也不會改變!
「我從不知道,我們之間有所謂的『感情』存在!沽枳訁栔S刺地道,轉身走出臥房。
「子厲——」
楊瑞伶不甘心地嘶喊,然而無論她怎么喊,凌子厲永遠也不會回頭了。
。
幾天后
唐蔓霓趁著凌子厲上班還未回家之際,獨自前往住家附近的婦產科看診。
考慮了好幾晚,最后她忍痛做下這個決定——拿掉孩子。
當然,她很舍不得,她想要這個孩子,可是子厲怎會允許她留下他?再說,他們如今立場對立,視彼此如寇仇,如果孩子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也不可能幸福。
試想,將來孩子長大了,她該如何對孩子解釋:爸爸不喜歡你,是因為他喜歡別的阿姨,因為他恨媽媽和外公,所以他也恨你,希望你不曾存在過。
不,說出這樣的話,對孩子太殘酷,她做不到。
她不能讓孩子承受這樣的屈辱,與其拖著孩子陪她一起痛苦,不如由她獨自承受痛苦就好了。
孩子,對不起……
她緊咬下唇,咬得滲出血絲,無聲地對腹中的孩子不斷說抱歉。
她鼓起勇氣,推開診所的玻璃門,走進診所內,柔和的粉色調、寧靜溫馨的氣氛,會使每位孕婦或女士心情放松,但唐蔓霓卻是渾身冒冷汗,腸胃絞痛,一直覺得想吐。
掛了號之后,她做過簡單的檢查,接著便顫巍巍地坐在椅子上,等著輪到自己看診。
愈等,她人愈不舒服。
想到自己的親骨肉,即將從世間消失,她就心疼不已,再想到以后醫生不知會怎么使用那些亮晃晃的可怕器具,來處決腹中的小生命,她更是陣陣惡心。
真的要拿掉嗎?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又開始猶豫。
那是一條生命,也是她的血脈,她可以這樣輕易地判他死刑嗎?她真的要如此自私無情嗎?
就算孩子的父親不要他、不愛他,也還有她這個媽媽要他、給他愛呀!難道她要為了一個只把她當成工具的男人,殺了自己的骨肉?
就在她茫然地想著時,護士小姐忽然喊了她的名字!柑坡扌〗恪!
她像是受了極大驚嚇,倏地跳起來,防備地看著護士。
護士小姐好像也被她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急忙道:「輪到你看診了!
她無法殺了自己的孩子,她做不到!覆灰!顾饨幸宦暎S即轉身往門口沖。
「小姐,你要去哪里?輪到你了耶!」護士追在后頭呼喊。
唐蔓霓沒理會她,沒命地往前跑,正要沖出診所大門時,卻破護士小姐拉住。
「唐小姐,你不是要看診嗎?為什么突然跑掉?」護士小姐不太高興地問。
「不要,放開我,我不要了……」
「怎么回事?蔓霓,你怎么會在這里?」
有道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唐蔓霓聽到熟悉的男性嗓音。
轉過頭,她面色更加雪白,因為他正好是——孩子的父親。
「這位先生,你是?」護士小姐狐疑地看著他。
「我姓凌,這位是我太太!沽枳訁柍练地回答。
他下午正好有事外出,回程時經過這附近,他怕蔓霓又是整天躲在房里沒出來吃飯,所以刻意繞回家看看。
沒想到經過這條街時,卻意外看見自己的妻子與一名護士正在診所門口拉拉扯扯,他立刻停車過來查看。
他回答時,順道抬頭看了下診所的招牌,在看到「婦產科」三個大字時,眉頭下意識皺了下。
「噢!原來是唐小姐的先生。」護士面色頓時緩和不少,伹仍難掩不滿!竸偛盘菩〗愕轿覀冊\所掛號,說要看診,結果輪到她時,她卻莫名其妙往外沖!
「看診?她為什么要看診?」凌子厲詢問護士,眼睛卻看著唐蔓霓。
他們前幾天才在醫院得知懷孕的消息,也做了應做的初期產檢,他不知道她又跑來診所做什么?
「欸?凌先生你不知道嗎?」
護士解釋著,凌子厲聽了瞬時面色鐵青,而唐蔓霓則是臉色慘白。
凌子厲迅速扭頭瞪著唐蔓霓,怒聲咆哮:「你要拿掉孩子?!」
他的眼神嚴寒,像是結了冰的湖水,瞪著她的模樣是如此冰冷憤怒,讓她雙腳不由自主顫抖。
「不,我只是……」唐蔓霓被他暴怒的模樣嚇到,急忙試著想解釋。
但,他早已狂怒得聽不進任何言詞。
「走!你馬上跟我回去!
他粗暴地揪住她的手腕,筆直拖往停在路旁的高級轎車,將她推上車,然后用力甩上門,回到駕駛座,駕車返回住處。
*
短短幾分鐘路程,他沒再說任何一句話,一反剛才震怒大吼的姿態,板著臉,一句話都不說,兀自瞪著前方,車里的氣氛很僵。
唐蔓霓只能從他掐得死緊的大手,以及竭力持平的粗重呼吸聲,恐懼地揣測他憤怒的程度。
到了住處,他一停好車,便拉著她上樓,那力道,幾乎要將她纖細的腕骨捏碎了。
回到家,關上門,凌子厲什么話也不說,先到浴室扭開冷水洗臉,他必須讓自己冷靜下來,免得在盛怒之下,不小心掐死那個無血無淚的狠心女人。
唐蔓霓手足無措地坐在客廳里,不曉得他會怎么對待她?生氣是一定的,她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嚴厲譴責,但是她已經后悔了呀!
沒一會兒,凌子厲臉龐濕潤地走出來,他面容冷酷,即使俊臉旁的黑發給打濕了,些微凌亂的發絲仍顯得性感萬分,沒稍減一點他的威脅性。
唐蔓霓偷偷咽了下口水,但仍像只被獵人盯上的兔子,驚惶而防備地看著他。
「你連一點母愛的天性都沒有嗎?!」即使捏緊手心,壓抑又壓抑,凌子厲一開口,還是難掩沖天的煙硝味。
「我不是——」
「你怎能如此冷血無情?腹中的孩子雖是我的骨肉,但不也是你的嗎?你怎么狠得下心謀殺他?!」他語氣冷得像冰。
他的指責像根針,刺進唐蔓霓滿是愧疚的心底,她鼻頭酸楚,霎時哭了出來!覆蝗荒阋以趺崔k?你根本不想要孩子呀!」
「我從沒說過不要孩子!箘e把錯全推到他頭上。
「但你已經有了楊瑞伶,不是嗎?我們遲早會離婚的,難道你要孩子生長在一個破碎的家庭?我不想!所以,我才狠下心想拿掉他……」
「離婚是你一個人想的,我從沒答應過,至于楊瑞伶,那更不是理由。你不可能沒發現,她已經好幾天沒出現在這間屋子里了吧?」所以這只是她的借口,全是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