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林小芽滿十九歲生日,陸超群不知道她自己是否還記得,不過他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趕在‘堤達集團’開始動作之前,先下手為強。”
他和樊嘉士關(guān)起門來討論一宗重要的并購案,按理說以他僅僅只是秘書的層級,是沒有資格參與這么重要的閉門會議,可見樊嘉士有多看重他。
“超群,關(guān)于這個Case,你有沒有其他不同的意見?”樊嘉士問陸超群,他起先沒聽見樊嘉士說什么,看見他懷疑的眼神后馬上回神。
“沒有,總裁的想法沒有錯,我也是覺得現(xiàn)在就出手比較好。”他說。
樊嘉士聞言往后靠著椅背,隔著辦公桌打量陸超群,他工作起來可以說是比他還要認真,最近卻時?匆娝l(fā)呆。
“有什么不對嗎?”樊嘉士和陸超群一起工作長達五年之久,陸超群很了解他,反之亦然,陸超群的心情有任何起伏,樊嘉上都可以感覺得出來。
“沒有什么不對。是我分心了。”陸超群承認自己沒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
“所以我才說你不對勁!本谷粫诠ぷ髦蟹中。
“對不起,總裁!睂τ谧约旱倪^失,陸超群無話可說。
樊嘉士見狀深深嘆氣,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他解釋原因,而不是跟他道歉。
“是因為我派太多工作給你了嗎?”他因此而累到恍神?
“剛剛好而已!标懗夯氐。
“是嗎?”樊嘉士揚起嘴角,不怎么相信他的話。
如果不是工作上的問題,那就是女人方面的問題,他希望是后者。
“超群,你跟在我身邊,已經(jīng)有五年了吧!”樊嘉士最近很愛提起這方面的話題。
“上個月五號剛滿五年!彼褧r間記得很清楚,頗有陸家人的特色。
“這五年來,你對我還算滿意嗎?”樊嘉士明知道陸超群不喜歡這個話題卻還是要提,自然有他的道理。
“這五年來,我在總裁的身上學(xué)到不少東西!标懗盒睦镉械,樊嘉士可能要趕人!笔聦嵣,從去年開始,他就不斷暗示他離開。
“那就好!狈问孔猿啊!叭绻悴粷M意我也沒辦法,因為我已經(jīng)沒有東西可以教給你了!彼呀(jīng)從一個青澀的年輕人,變身成一位優(yōu)秀的秘書,近來商場上更盛傳他的能力勝過一級主管,有許多大老板都想要挖角,只是苦無管道。
“我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标懗好靼姿囊馑。
“在我看來,你的能力已經(jīng)足夠接班,剩下的只是你自己的意愿問題!狈问扛纱喟言捥裘鳎〉脙蓚人還要繞圈子。
“所以最近一年來,您才會派給我大量工作,因為您認為我已經(jīng)可以接班?”
陸超群猜測樊嘉士的用意,樊嘉士淡淡微笑。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狈问侩y得開玩笑!白钪饕脑颍是我想回家陪老婆和孩子,而我又不會分身術(shù),只好把工作丟給你!
這個玩笑雖然不是挺好笑,陸超群還是很夠意思地勾起嘴角,多少捧一下老板的場。
“你前陣子回御鹿山莊,應(yīng)該也是因為同樣一件事吧!”大家只知道陸超群很優(yōu)秀,甚少人知道他的真實身分,這和陸家低調(diào)的行事作風(fēng)有關(guān),御鹿山莊高聳的城堡,不只保障了他們的人身安全,也成功隱藏了他們的行蹤。
“沒有任何事情瞞得過總裁!标懗阂婚_始就對樊嘉士表明身分,即使如此,他還是不喜歡樊嘉士窺探他的隱私,因此有些不滿。
“別搞錯,是因為陳百坤怕我不放人,事先打電話跟我照會,我才知道這件事。”樊嘉士對陸超群的隱私?jīng)]興趣,只要他做好工作,他要蹺班去哪里他都沒意見。
“是我誤會總裁了,對不起。”陸超群跟樊嘉士道歉。
“沒有必要道歉!狈问刻裘。“我早就想跟你談這件事,你不覺得該是你回家的時候?”
當(dāng)初是陸超群自己上門要求當(dāng)樊嘉士的秘書,他對自己的身分和企圖都毫不隱諱全盤托出。當(dāng)時他二十三歲,就職經(jīng)驗值為零,樊嘉士雖然只大他六歲,卻已經(jīng)在商場打滾多年,并且已經(jīng)闖出名號。
樊嘉士考慮不到一分鐘,就決定讓陸超群跟在身邊學(xué)習(xí),吸取商場經(jīng)驗。這五年來陸超群拋棄陸家二少爺?shù)纳矸,盡忠職守做好每一個他交代的工作,樊嘉士也傾囊相授,盡可能放手讓陸超群去做,回應(yīng)當(dāng)初他對陸超群的承諾。
主仆兩人配合得相當(dāng)好,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就樊嘉士的立場,擁有陸超群這么一位出色的秘書當(dāng)然值得高興,但他寧可和陸超群在商場相見,兩人互相成為對方可敬的對手。
樊嘉士一直在等陸超群的答案。陸超群給不出答案,只好保持沉默,這是他慣用的手法,樊嘉士又不能一直逼他,只得嘆氣。
“明知道該回家卻又不愿意回家,這其中一定有原因,你不妨靜下心來自己想想看。”雖說他們主仆公私分得很清楚,私底下的交流不像一般老板和貼身秘書那么頻繁,但樊嘉士還是很懂得陸超群的,并且看見陸超群沒有看到的問題,或者該說,他故意忽略掉的問題。
“我會好好想想!标懗憾嗌倜靼追问康囊馑,也感激他的關(guān)心,這對一向公私分明的樊嘉士來說不容易,換作其他屬下,他可能問都不問,何況幫他拿主意。
“我們再繼續(xù)討論大禹流通的并購案,還有沒有其他資料?”
“我去拿來!
接下來的時間,樊嘉士和陸超群專心工作,一整天都在忙并購案的事,天色在時間的流逝中褪掉絢麗的色彩,逐漸披上黑色外套。
“啊,下雨了!睆囊欢褕蟊碇刑ь^,樊嘉士驚喜發(fā)現(xiàn)攀爬在玻璃窗上的雨滴,笑得合不攏嘴。
陸超群轉(zhuǎn)頭看向玻璃窗,才發(fā)現(xiàn)外頭已經(jīng)開始下雨,依照不時劃過天際的閃電來看,待會兒可能會下大雨。
“既然都下雨了,那就下班吧!”樊嘉士關(guān)掉電腦罷工,陸超群只得跟著關(guān)掉手中的平板電腦,只要一下大雨,他的老板就特別興奮,心情像個小孩一般浮躁。
因為他跟他的老婆就是在下大雨的夜晚認識的,很浪漫的愛情故事,他很榮幸參與其中,還當(dāng)了一回紅娘。
“我先走了,你也一起下班,不要工作得太辛苦--”
“不值得!
陸超群知道樊嘉士接下來要說什么,干脆代替他說完。
樊嘉士笑笑地跟他揮揮手,陸超群馬上拿起手機通知司機把車子開到門口接樊嘉士回家。
切斷手機以后,陸超群的腦子有半分鐘空白。
他的老板真的變了很多,過去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拿來工作,現(xiàn)在動不動就找借口蹺班回家探視妻兒,害他都不知道該作何感想才好。
轟!
白天明明還很晴朗,傍晚就狂風(fēng)大作,天氣說變就變,一如人心,一如人生。
既然老板都說不必工作得太辛苦,他是個配合度高的職員,理所當(dāng)然跟著下班。
他回到辦公室,把所有文件都歸類放好,將平板電腦收進公事包,然后提起公事包去搭電梯。
“陸秘書,你要下班了?”電梯內(nèi)的同事看見他進電梯都嚇一跳,眾所皆知他是個工作狂,經(jīng)常都是留到最后才走。
“有點事。”他跟同事點了點頭,電梯內(nèi)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大家都不敢問他有什么事急著走,他是公司內(nèi)第二號嚴肅人物,第一號當(dāng)然就是他們的大老板樊嘉士,但自從他娶妻生子之后,不茍言笑的狀況已經(jīng)改變許多,反倒是陸超群還堅持走冷酷路線。
電梯在一片肅靜中抵達一樓,電梯門一開大家都松了一口氣,迫不及待跟陸超群說再見。
如果他們看見他跟林小芽相處的情形,眼珠子一定嚇到爆凸,紛紛搖頭發(fā)誓不認識他。
只有林小芽能讓他忘記現(xiàn)實的紛擾,活在單純的快樂之中。有時候陸超群不免會想,老天知道他這輩子過得有多寂寞,才會送林小芽這么一個頑皮的天使給他,消除他的寂寞。
“陸秘書,要派車給您嗎?”負責(zé)調(diào)度的總務(wù)課長,剛好在大廳同接待小姐說話,看見他從電梯走出來,連忙上前迎接。
“不必,我搭計程車。”陸超群一向公私分明,洽公以外不動用公司車輛,雖然樊嘉士早就下令他可以使用公司的車子,他還是不愿意占公司的便宜。
“那么,我?guī)湍杏嫵誊嚒!卑蠢碚f以總務(wù)課長的層級,不需要對陸超群這么客氣,但只要是樊氏集團的員工都知道,陸超群等同樊嘉士的分身,對員工個人的去留有絕對決定權(quán),沒人得罪得起。
“麻煩你了!标懗狐c頭。
大家只知道陸超群是樊嘉上的個人秘書,不知道他實際的身分更驚人。樊氏集團很大,但還沒有大到擠進臺灣前十大企業(yè)之列,東名集團則是國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指標(biāo)性集團,而陸超群就是東名集團的接班人之一,而且極有可能獨自接下整個集團的掌控權(quán),因為陸雅量顯然對接手集團沒興趣,陸東名似乎也無意勉強他。
計程車兩分鐘之內(nèi)便抵達樊氏集團的大門口,陸超群一坐進計程車,便指名要到Relax百貨公司。
他和Relax百貨公司的管理者龐青龍有些交情,龐青龍是“龐氏集團”的老大,負責(zé)管理百貨和物流,是少數(shù)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之一,陸超群對他絕對信任。
不消說,他來Relax百貨公司是為了幫林小芽挑生日禮物,從那天吵架之后他們就沒說過話,林小芽也沒去他家找他,擺明和他冷戰(zhàn)。
他拒絕吻她,她就真的這么失望嗎?這個專門折磨人的小壞蛋。難道她不知道提出這種邀請有多危險,再正經(jīng)的男人都把持不住。
陸超群不想驚動百貨公司的經(jīng)理,于是悄悄上二樓直接到PURE珠寶的專柜選購珠寶,他一走進店里,立刻就有專人前來服務(wù)。
他本來想買項鏈,但在看見戒指專區(qū)時,目光忍不住在一枚戒指上駐足。
“先生,要不要我把這枚戒指拿出來讓您過目?”店員夠敏銳,馬上就注意到陸超群似乎很中意那枚戒指,連忙熱情招呼。
那是一枚很可愛的戒指,粉紅色的心形鉆底下鑲嵌著用碎鉆組成的蝴蝶結(jié),光那顆心形的主鉆重量就超過一克拉。
“這枚戒指的造型很特別,是我們公司的獨賣品,別的地方找不到。”
換句話說,全臺灣只有這一枚,除非能再找到一顆一樣大、色澤一樣漂亮的粉紅裸鉆重新訂做,否則就是它了。
當(dāng)然它的價格也是獨一無二,只是對持有黑卡的陸超群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陸超群點點頭,將俗稱黑卡的信用卡拿給店員,很阿沙力的買下來。
這是今天最大一筆交易,店員樂透了,只是陸超群要求不要包裝,連裝戒指的盒子也不能有PURE珠寶公司的logo,累壞了店員還得緊急調(diào)來一個素色的粉紅色絲絨盒,應(yīng)付他的要求。
“謝謝光臨!”店員對陸超群又是彎腰鞠躬,又是到門口送行,感謝他這個大客戶,一枚上千萬的戒指,眉頭不皺一下就買下來,還拒絕包裝,這位帥哥到底什么來頭?
陸超群把絲絨盒放進西裝口袋,走出Relax百貨公司,一邊猜想當(dāng)林小芽看見這枚戒指會有什么反應(yīng),是跳起來抱著他說謝謝,還是繼續(xù)跟他冷戰(zhàn)?不可能是后者吧!是就太扯了。
他依舊搭計程車回家,在他居住的巷子口停下,用走的回家。
基于保密原則,他把他的林寶堅尼跑車長期停放在住家附近的私人停車場,有空的時候才會開出去兜風(fēng),因此附近鄰居都以為他搭公車上下班,偶爾看到賓士也以為那只是公司用車,他個人是很窮的,連一輛福特車也買不起。
他崇尚低調(diào)奢華,身上穿的衣服款式看起來簡單樸素,其實價格非常驚人,但林小芽眼拙,對名牌也沒什么研究,這么多年來不曾懷疑他可能是富家子弟。
正因為大家都不知道他出身豪門,所以他才能過得自由自在,但也造成某方面的麻煩,比如要送林小芽生日禮物,還得把昂貴的包裝拿掉,免得被她識破他的身分。
她大概會以為他送的戒指,是路邊攤賣的飾品吧!
陸超群想起來就覺得有趣。
這也好,如果讓她知道真正的價格,她大概會當(dāng)場昏倒,他可不能讓這種悲劇發(fā)生。
他先回家換上黑色polo衫和牛仔褲,接著從西裝外套拿出絲絨盒,想要塞進牛仔褲口袋又嫌塞不下,索性把戒指取出來放入褲袋,連盒子都不要了。
每年林小芽生日,林本源都不在家,陸超群以為今年也一樣,誰知道才走到林家道館的門口,就聽見林本源大聲咆哮。
“你們這些笨蛋!我叫你們看好大小姐,你們怎么讓她給跑了?”
陸超群一聽見林小芽逃跑,馬上沖進道館,緊張地問林本源:“小芽發(fā)生了什么事,小芽為什么要逃跑?”
“超群老弟!绷直驹纯匆婈懗,先松了一口氣,后來像想到什么似的緊張反問。
“小芽有沒有去找你?”沒有吧,最近他們兩個好像在冷戰(zhàn)。
“我們已經(jīng)整整一個星期沒有見過面!标懗簱u頭。
“我就知道!绷直驹礆獾昧R臟話!澳撬顺墒侨ヒ娦∥淞,那兔崽子說要幫她過生日什么的,我不讓她去把她關(guān)起來,沒想到她還是有辦法逃跑,那個不孝女!”
“她和小武在一起?”陸超群只要一想到林小芽和小武擁抱的畫面,怒氣就不斷涌入胸口,氣得想殺人。
“應(yīng)該是,不然她還有什么地方可去?”她又沒有其他朋友,除了小武敢動她的歪腦筋以外,誰有那個膽子。
“我去小武住的地方找找看,沒空招呼你,抱歉超群老弟,你慢走。”林本源要弟兄們把車子開過來,發(fā)誓小武要敢動他女兒,一定會讓他后悔。
陸超群先是腦子亂烘烘一片,隨即恢復(fù)鎮(zhèn)定。
他在林本源上車想要關(guān)上車門的時候,按住車門,不讓他把車門關(guān)上。
“超群老弟?”
“我和你一起去!彼目跉馄届o,眼睛卻相反地燃起熊熊怒火!
。
轟!
嚇人的巨雷聲再度響起,閃電一閃一閃的劃過天際,滂沱大雨下個不停,頗有幾分世紀末的味道。
林小芽和小武兩個人一邊笑,一邊跑回小武的住所。
“我全身都淋濕了呢!這雨下得好大!绷中⊙亢托∥潋T重型機車去兜風(fēng),回程的途中下大雨,兩個人閃躲不及,淋得渾身濕透。
“我們快進去換衣服!毙∥淠昙o輕輕,就擁有一間小公寓,雖然只有二十坪,但也價值好幾百萬,這當(dāng)然又是來自父母的饋贈。
“好!绷中⊙繌念^濕到腳,布鞋里面部是水,每走一步就發(fā)出一次聲音,吵死人了。
她和小武相視而笑,兩個人畢竟才相差兩歲,各方面都合得來,尤其林小芽沒什么女性朋友,對陸超群以外的男人又沒興趣,小武這位哥兒們就變得非常重要。
“請進!毙∥淠贸鲨匙打開門,橘黃交錯的客廳赫然映入眼簾。
“哇!”這是林小芽第一次來到小武的公寓,感覺很新奇。
“你家好漂亮!彼驈某錾詠碇蛔∵^日式平房,沒住過大樓公寓,本來就很好奇,更何況小武的公寓裝潢又走義大利風(fēng)格,光是明亮的色彩,就很吸睛。
“還好啦!只花了一百萬裝潢而已。”小武這個人華而不實,又喜歡吹牛,和陸超群正相反,他喜歡把名牌穿在身上,就怕人家不知道他是富二代,炫耀心態(tài)相當(dāng)要不得。
林小芽點點頭,并不羨慕他有錢揮霍,不過她倒是很羨慕他可以自己一個人生活,說起來他父母好像也不怎么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