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適合嫁娶的黃道吉日,天空卻飄著細雨,讓這原該歡天喜地的日子,增添了些許陰郁的氣息。
寧心兒頭蓋著喜帕,身穿著新娘嫁裳,在喜娘的帶領下和葉振武拜了堂。
恍恍惚惚間,她覺得自己仿佛是個沒有生命的傀儡,任由周遭人們擺布操弄,進行著并非出于她真正意愿的一切。
明明此刻進行的是一樁喜事,明明她的周圍到處都充斥著喜氣洋溢的氣氛,但是她卻一點兒也感染不到那份愉悅,她甚至覺得就連前來道賀的賓客,心情都比她還要歡喜。
在稍早拜別爹娘的時候,她情緒潰決地哭紅了雙眼,傷心得不能自己。當時每個人都以為她是太舍不得爹娘了,才會流下依依不舍的淚水,但她的心里明白并不全然是那么一回事。
雖然她確實很舍不得離開疼愛她的爹娘,但真正觸痛她內心的,是她從今以后就真的成了葉振武的妻子,再也沒有轉圜或改變的余地了。
此時此刻,她一如所有剛拜完堂的新嫁娘一般,靜靜地坐在新房里,等待著她的夫君前來。
寧心兒閉上眼,試著勸自己放寬心,別一逕地沉浸在低迷難受的情緒之中。她這樣的反應,對葉振武并不公平。
那個老實正直的男人是真心愛著自己的,她就算不能當個深愛夫君的妻子,至少也該當個忠實順從的妻子。
她努力試著調整自己的心情,然而才一閉上雙眼,一抹高大的身影就驀地浮現腦海,讓她所有的努力全化為烏有,一顆心更仿佛被人狠狠地撕扯著,泛起了難以承受的痛楚。
自從那一天吻了她之后,齊少棠竟像是突然消失似的,不再出現。
如果不是他的形影相貌實在太過清晰,如果不是他留在她唇上的溫度,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她幾乎要懷疑,他是否只是自己憑空想像出來的一個人?要不然,他這些天究竟上哪兒去了?
回想起齊少棠曾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寧心兒就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劃過一刀,疼痛難當。
他這樣到底算什么?將她的心徹底撩亂之后,自己卻像個沒事人似的,揮揮衣袖、瀟灑離去?
難道,他那天晚上對她所說的一切,全都只是一時興起、隨口胡縐的謊言?
不!她不信!
倘若那些全都只是虛偽的謊言,他當時的神情和語氣怎么能如此的執著篤定、霸道狂妄?而若不是確切地感受到他那熾烈激狂的情緒,她的心又怎么會如此強烈地被撼動……
哎呀!糟了!寧心兒的身子忽然微微一僵,趕緊拉回自己的思緒。
她不是才剛決定要努力為了葉振武而調整自己的心情嗎?怎么一個分神,她的心里就滿是齊少棠的形影相貌?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既然她如今已經是葉振武的妻子,她就不該再一直想著別的男人了。
寧心兒下定決心,很努力地想將齊少棠的身影趕出心底,而就在此時,耳邊傳來一陣像是開門的聲響,讓她整個人變得有些僵硬。
是葉振武嗎?他怎么來得那么快?她才剛進新房不久,原本以搗在外頭接待賀客們的他,不會這么快進來的。
寧心兒趕緊擦掉掛在眼角的淚珠,悄悄地深吸了口氣,努力想平復自己的心情。就算無法綻放燦爛歡欣的笑容,至少也不能讓葉振武看見一張傷心難過的臉呀!
就在寧心兒努力想做好心理準備的時候,頭上的喜帕突然被粗魯地扯開,她嚇了一跳,抬起頭來,竟愕然看見一張怒氣沖沖的俊臉。
是齊少棠!她……她該不會是產生錯覺,看錯了吧?
「我不是說了要你取消婚事,不許你成親的嗎?」他的質問從緊咬的齒縫間進出,而眸中跳動的怒焰,顯示了他有多么的不悅。
那熟悉的神情,熟悉的語氣,真的是他!
看著齊少棠的臉,剛才悄悄擦干的淚水,無法控制地再度淌落。
原本以為自己只是一時被撩亂了心弦,但是此刻看見他,她才發現自己這些天來其實有多惦念著他;她甚至有種想投入他懷抱的沖動,想回到他那溫暖寬闊的懷抱之中。
寧心兒撫著激烈跳動的心口,被自己強烈的情緒嚇到了。
她不懂,自己的心怎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陷落?然而為他怦然心動的真實反應,卻是騙不了人的。
她的淚水,瞬間澆熄了齊少棠的怒氣。他望著她那楚楚可憐的神情,實在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他雖然氣她、惱她,卻也舍不得再去責怪她了。
「你這個傻瓜,明明一點也不愛跟你拜堂的家伙,為什么要這么委屈自己?」齊少棠撫著她的臉,修長的指尖為她揩去眼角的淚水。
他說的話和他的舉動,讓寧心兒僵了僵,心虛地猜測房里的喜娘會有什么樣的反應,但卻赫然發現喜娘昏倒在地上。
「你……你對喜娘做了什么?」她錯愕地問。
「沒什么,只是輕輕了她敲一下,省得麻煩!顾刹幌M腥嗽谂赃叧堕_喉嚨大喊大叫,把外頭所有的人都給引來。
「什么?你將她打暈?」寧心兒嚇了一跳,看著昏迷倒地的喜娘,心里不禁感到同情。
「放心吧!她不會有事的!顾牧Φ滥媚蟮煤芎茫吘顾哪康闹皇遣蛔尣幌喔傻娜藖泶驍_他們而已,沒必要出手傷人。
「可是……」
「我都說了沒傷她,你就不用擔心了,F在也不是聊天談心的時候,心兒,我是來帶你走的!
帶她走?
心底涌上一股強烈的沖動,想真的就這么隨他而去,但是一想到還在外頭接待賓客們的爹娘和葉振武,她的心情就變得異常沉重。
倘若她就這么不告而別,怎么對得起對他們恩重如山的葉家,又要爹娘怎么面對她所造成的混亂?
「不,不行,我已經……都已經拜了堂……」她困難地說出拒絕的話來,矛盾糾結的情緒狠狠鞭答著她的心。
「既然不想嫁,為什么要勉強自己?是誰強迫你的?」
「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也點頭同意的!箤幮膬夯琶u頭否認,就怕他去找人算帳。
齊少棠瞇起了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那言不由衷的臉。
「你有苦衷?」
苦衷?是!她是有苦衷,但是她怎么能說出口?
「不管怎么樣,你今天都得跟我走。」他不可能讓她待在這個地方,和那個該死的男人過什么洞房花燭夜!
寧心兒搖了搖頭,正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一邊談笑一邊走近的聲音,而這也讓她不禁又驚又急了起來。
「你快走吧!算我求你了!」
要是葉振武見了他,情況恐怕會變得更加復雜,而她根本無法解釋為什么在新房里會出現一個男人?
「我會走的,但是要帶著你一起走!
寧心兒心碎地搖頭,搖落了一顆顆絕望的淚珠。
「不可能的,我沒辦法跟你走!
「我的心兒,這可由不得你了!
在寧心兒還搞不清楚他想做什么之際,齊少棠就已迅速出手點住她的穴道,而她也立刻失去意識暈了過去。
齊少棠將她輕盈嬌小的身子抱了起來,轉身從敞開的窗子俐落地翻出——他剛才也是從這兒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