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么不能進去,開醫館不就讓人看病,我生病了,病得很重,我要看大去……咳!咳!我病了……咳咳咳……”
她用力咳,拼命地咳,咳到喉嚨都發疼了一臉白凈的十六、七歲伙計不屑的揮手趕人!芭6业模愣紒磉^幾回了,都說不待見你了還不死心,你想鬧幾次才肯罷休,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動手!
東家說了,來一次趕一次,有多遠送多遠,不管說了什么都不要當一回事,人不要臉皮連鬼都怕。
“生病不看大夫病會好嗎?我也不過想找個大夫看我這一身爛病而已,你干么攔著不讓我進,你們一心堂還挑病人看不成,我就非要進去!”看誰攔得住她。
一臉青紫的韓金桂不像有病,倒像被打得很慘似的,眼睛都腫了,嘴角破了個口兒,耳朵下方應該是被什么砸到而淤青了,她渾身上下看起來很狼狽,沒一處好的。
就在韓金桂那天去鬧事之后,對這個妹妹失望透頂的韓重華對外宣稱不再認這個韓家女兒,從此韓金桂的一切事宜與韓家人無關,他不會再幫她說一句話或再給她一兩銀子。
不相信大哥會這么狠心的韓金桂在沒錢時還是會找上門,她就堵在門口哭,帶著孩子一起哭,鬧得周家村的人都知道這件事,背后指指點點,有人說她活該自作自受,也有人指稱韓家老大太過無情,自家妹子都苦成這樣還不拉一把,良心何在可是韓重華不予理會,任由她干嚎上一整天,等她嚎累了自會回大牛莊,韓家不備飯。
后來韓家索性提早十天搬到縣城,再去堵門的韓金桂撲了個空,她傻眼了,大哥真的不管她了。
那時她恐慌了,十分慌亂,無頭蒼蠅般四處向人打聽韓家人去哪里了,伹是除了周嬸家外,材里的人沒人知道他們搬家了,還搬到要走一天路的萬福縣,以為他們只是出門走親戚而已,很快就回來。
當然以周婢對喬立春的喜愛,自是不會告知去處,還裝傻的叫韓金桂別找人,韓家人被她鬧到不敢回家,跑到外地躲起來了,她一日不歇停,這家人就不會出現。
韓金桂一聽,墼個人都傻了,她的銀子……不,是得而復失的大哥走了,日后她缺銀子要向誰索討?
接下來幾個月韓金桂都過得很慘,牛二照樣喝醉酒打老婆,搶她的銀子買酒喝,婆婆嫌她和三個孩子吃太多,每一頓只準吃半碗飯,飯少吃伹事得多做,家里事加倍。
這段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讓她怕了,她發誓只要大哥回來,她絕對不會再跟他鬧,要當個聽話的好姝妹,讓大哥另眼相待,她改了、會變好、不再大呼小叫的耍潑。
只是聽見先前給她一百兩銀票的那位少奶奶說起,她大哥在縣城里開了間規模不小的醫館,每天人來人往,生意好得不得了,人家賺錢像水流進來似的,怎么不給她幾百兩銀子好讓她過得好一點呢?
她一聽,氣得火冒三丈,完全忘了先前要改性子的話,二話不說地往縣城來,找上門要問大哥為什么這么對她,一家人豈有隔夜仇。
但是她沒見到人就被擋在門外,連闖了幾次都未果,她不服氣自家大哥的醫館為何進不得,她也姓韓呀。
“可你這不是病,是被人給打傷的,應該找跌打師傅要帖藥膏敷敷,我們‘一心堂’看的是內診而不是外傷,你這點傷看大夫沒用!狈凑厝ビ忠淮蛄,治不治都一樣。
面子掛不住的韓金桂改口又嚷嚷!澳俏艺椅掖蟾缈偝砂!韓大夫是我的親兄長,他的醫館我還進不得?”
伙計再攔!澳愕拇_進不得,韓大夫說了,牛二家的不是他妹子,若是來冒認兄長就打出去!
“打、打出去?!”大哥真不認她?
一聽到打,韓金桂的身子不自覺地顫了一下,長期挨打的她很懂皮肉痛,本能的懼怕了。
“所以你還是快走吧!別擋在門口,有你這種三天兩頭來鬧的妹子,我若是你大哥我也不認!表n大夫做得對,對付這樣的潑婦就要不理不睬,越是理她鬧得越兇。
“我不走!大哥,你出來!我是金桂,你快來把這個狗眼看人低的伙計趕走,他不是好貨,會害你呀!你讓我進去,我不會再惹你生氣,就算你娶那個賤女人我也會原諒,男人不怕無妻,我讓我小姑給你做小……”她不忘為人盡可夫的小姑牽線,打著討好婆家的念頭。
一個連連打胎三次的女人是嫁不出去了,在大牛莊的名聲也敗壞得差不多了,一提起牛家閨女,人人都搖頭避之唯恐不及,只能給人當妾了,不然誰養她一輩子。
“賤女人?”
一道森冷的男聲從身后傳來,脖子一縮的韓金桂回頭一看,只見韓重華一張俊臉冷得像冰。
“大、大哥 ”她吶吶的一喚。
“韓大夫,你回來了呀!劃龍舟好不好看,你們一家子出游肯定玩得很開心。”小伙計笑瞇瞇招呼。
聞言,韓金桂一驚。
劃龍舟、劃龍舟……喔,今天是端陽,她忘了準備祭拜的粽子和三牲。
完了、完了,婆婆一定很生氣,還有小姑,她若沒吃到粽子肯定會慫恿婆婆罰她,婆婆臉沉她就遭殃了,原本就做不完的家事又會增加,天不亮就要起床劈柴、挑水、喂雞喂鴨、割草養半,還要洗衣曬衣、下田干活……面上一慌的韓金桂原本要轉身,快步趕回家里,可是一瞧見大哥帶著他一家四口游玩的和樂情景,他還一臉寵溺的揉揉小男童的頭,笑凝小女娃逗她笑,心頭偃息的火控制不住又冒出來。
為什么他可以對“外人”那么好,給他們錦衣玉食、婢仆成群,對她這個親妹妹卻置之不理,他一定要這么偏心嗎?
“寶哥兒,你說龍舟好不好看?”韓重華笑看兒子。
“好看,就是有人推來擠去掉進河里有點可怕,不過沒想到我們在船上還有好東西吃呢。”船是不動的,停在河邊,船上有很多好吃的糕點。
“真的呀!聽來好有趣,明年我也要去看,韓大夫,你會準假吧?”伙計嘻笑道。一年一次的劃龍舟一定很熱鬧。
“請假扣一天工錢!表n重華一臉正經。
“啊?!”怎么會這樣,伙計刷地掉了下巴,十分氣餒。
“當然不會這般無良,大家都去,醫館放假一天!边@次是他的疏忽,忘了為他做事的人也有家人,他們也想感受節慶的歡樂。
松了一口氣的伙計笑著拍拍口。“韓大夫,你嚇著我了,我以為要沒活可干了。”
他溫和一笑。“老實干活的人我都不會虧待,今兒個是端午佳節,申時一過就關館了,回去和家人過節吧。”
“真的嗎?韓大夫,不扣工錢?”他可以早點回家陪娘了。
“不伹不扣工錢還各加發五十文,掌柜和賬房半兩銀子,買些你們喜歡吃的東西回家過節!睂Φ紫氯撕靡稽c能凝聚向心力。
“大哥!”那她呢?他有錢盡給別人卻不照顧自個兒妹子,那些銀子給她該有多好。
一聽見蚊蚋似的叫喚,韓重華的臉一沉!澳愀疫M來!
一次說清楚也好,省得再來糾纏不休。
韓金桂不知道兄長的想法,還沾沾自喜的抬起下顎,一副小人得志地朝攔她入門的伙計示咸,他不讓她進,自有人讓她大搖大擺的入內,這可是她的親大哥。
“我先帶孩子進去,你和她談談。”
喬立春抱著女兒,牽著兒子,目光柔和得宛若皎皎月光。
面對妻子,韓重華眼神放柔!昂,我一會就去找你,等我!
“嗯,別太兇,打蛇打七寸。”攻其要點。
黑眸閃了一下,領會其意,他差點脫口而出……將軍英明。
“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出現他面前。
“你有分寸就好。”
帶著孩子的喬立春言笑晏晏的走進醫館,繞過中堂走向后院,井里飄上來的涼意稍微一降五月五的暑氣。
劃龍舟、寒龍舟、吃著粽子看賽事,玩了一天的孩子也累了,打著哈欠直犯困。
喬立春讓桃子、梅子帶他們回房去睡,小孩子見風長,才幾個月就見抽個子了,之前敗的衣服又要換了。
另一頭,韓重華冷漠地問著韓金桂。
“說吧,你又想干什么?”
一見兄長漠然的表情,有點害怕的韓金桂搓著從沒白細過的手,眼神飄忽!拔抑皇莵硪娨姶蟾纾S久沒瞧你了,甚為想念,所以……所以我就來了!贝蟾缟钣牡捻孟衲芤谎劭创┧。
“來鬧事?”他譏諷。
“不是的,大哥,我也是好聲好氣地想讓人通通情理,可是對方不講道理我就急了,難免嗓門大了些!辈淮舐暼氯略趺醋尷锩娴娜藭缘盟齺砹耍l知大哥根本不在醫館,帶一家人出游了。
“是我讓他們攔你的!
“大哥,你開這么間醫館讓妹妹沾沾光有什么關系,我是你親妹子還不如外人嗎?兄妹倆常走動才不會被人笑話我們感情不好,一筆寫不出兩個韓字,打斷手骨連著皮……”骨肉親情是斷不了,血脈相連。
“我們感情是不好,你應該記得我說過我不再認你為親妹,以后你的事都與我無關。”他很想讓她重拾父母還在的美好時光,可是她一再令他失望,不肯有所乞改變。
由根爛起的花木已經沒救了,再多費氣力也是徒勞無功。
“大哥……”一時的氣話誰會當真,她都忘了他還提起做什么,大哥的心眼真小。
韓重華抬手一阻,不讓她說話!澳憧梢栽傧蛭乙笠患拢斪魑覀冃置们閿嗟呐R別贈禮!
“一件呀!”為什么不多幾件,她還有很多事要大哥幫忙呢。
看出她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韓重華露出有如陌生人的冷漠!皠e不知足了,你只有一次機會,想好了再回答我,看在爹娘的分上,我的忍耐有限!
她心里不以為然,不認為大哥真的會對她置之不理,這話肯定是說來糊弄她的,但仍忍不住貪色一浮!拔蚁胍
“想清楚了?”在她出門前再一次提醒她。
“我……”她頓了一下,想著要開口討銀子,還是將小姑塞給大哥做小,她想了想,銀子戰勝小姑在她心中的位置。“你給我一百兩……不,兩百兩……呃!還是一次五百兩好了,以后我都不會再來煩你!
韓金桂滿心滿眼的大元寶,她已經想到要怎么用這筆銀子,她先置地,再蓋間大屋子,給孩子買長命鎖,然后打純金的首飾給自己用,每天穿戴著珠光寶氣向鄰里炫耀、擺闊。
反正銀子沒了再向大哥要,他開了間生錢的醫館,何愁養不活一個可憐又無肋的妹妹。
“你確定這是你要的?”再一次的失望讓他心灰意冷,這樣的血親實在不該拉她一把,奢望她有一日悔悟。
想到銀子就眉開眼笑的韓金桂樂過頭了,市井婦人的小家子氣表露無遺!翱旖o我銀子吧!大哥,我急著用錢,早就說有大哥真好,凡事有你靠著萬事不用愁。”
看她討錢的嘴臉如同無恥潑婦,更加不待見她的韓重華心生厭惡!澳昧隋X就趕緊走,以后老死不相往來!
她接過銀票,兩眼發亮。“大哥,我家小姑是粗鄙得很,伹那身子可招人了,給你當小妾絕對會將你伺候得舒舒服服,讓你一刻也離不開她,是男人都……”
“牛二家的,你想要把銀子還我嗎?”他伸出手作勢要討回銀票,他對她的厭憎到了連提她的名字都不肯,認為她不得“韓”這個姓氏,令祖上羞愧。
“不行,這是我的!”她防賊似的連忙將薄江的紙往懷里一塞,還用雙手捂得緊緊的,一如守財奴。
“好了,你可以走了。”他不想看到她。
不太想離開的韓金桂笑得牙肉外露,好不得意!按蟾纾氵@個醫館缺人嗎?我家牛二雖然是泥水匠,伹還能算兩個錢,不如讓他給你當個賬房,專給你管銀子來著。”
一想到用也用不完的銀子,她更加眉開眼笑的咧著嘴,大哥的錢就是她的錢,不分彼此。
“你知道什么是得寸進尺嗎?”他冷“大哥,話不是這么說,銀子要由自己人管著才妥當,自個兒妹婿還有什么好不放心,好過不明底細的外人……”她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想把丈夫塞到大哥手底下討生活,有好事總要留給自家人。
“我想我有一事忘了告訴你——”
“什、什么事?”她心口不安的跳了一下,眼皮直顫。
“我讓人把牛二的手打斷了,他不會再打你了,你就好好的伺候他吧,他半年內是下不了床的!
“什么?!”她驚懼的站起身,身子僵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