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真的了解這句話的意思?”她的眼里閃著懷疑。
“嗯……大概是說女人愛裝扮吧!”齊壬符搔搔頭。
不確定的神情說明了一切——他不懂。花雁行暗忖。
“王爺下次最好請教夫子這句話的真正含意!庇伤齺碚f的話只會給他難堪。
“你不告訴我?”掏出隨身的書冊,潤過筆尖墨色,他早已等著。
花雁行神色為難,“夫子的解釋會比我清楚!
若由她來說,豈不像是在說他非她的“悅己者”,是以她并不想在他面前打扮自己?可她只是不愿他虛擲那些銀兩而已。
齊壬符怪覷了她一眼,“沒關系,我想老莫會知道。”
“這問題并不重要,我們繼續逛吧!毕騺砭S持自己不疾不徐的步調,從不急趕,花雁行難得失常。
細想了一會兒,齊壬符如此道:“花雁也會緊張嗎?”
“緊張?”其實也不是,只是……她解釋不出心中的想法。
要是被他誤會,他一定會出現如同昨日的失望神情……偏,她不想再看到。
“是嘛,老實說我好緊張!鳖愃粕敌Φ谋砬,他一直不敢告訴花雁行自己很緊張,手心濕了又濕,怎么擦都還是濕的,因為很緊張。
話題如愿被扯遠,花雁行暗松了口氣。
“怎說?”
“因為我們一起出游呀!”太過理所當然的語氣,仿佛不只有他這么認為。
邀了沒有千次,但也不下百次,她首次答應和他出游,要他如何不開心,不惶惶緊張?
他的心思寫在臉上,她早已看清。
“嗯!贝孤潋祝p諾。
為何他總能如此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情可以毫不猶豫地和她分享,不怕被她嘲笑嗎?
不是疑問的結尾,卻令她好生困惑。
為他的直率,為自己的多心。
他坦率得讓她自卑,打從心底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恥。
“花雁行?!”突兀的女音打進他們之間。
花雁行纖細的身軀一震。
尖細女音混雜著一種令人厭惡的特質,使得一股冷意由背脊躥升上頸椎,她認得聲音的主人,也曾發誓再也不要碰到她。
“你認識?”正對著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齊壬符低頭問花雁行。
不!她不認識!
花雁行在心中否認,嘴閉得很緊。
女人在三兩步的距離外,挑眉訕笑,“她當然認識我,這輩子想忘還不見得忘得了呢!”
冷意將她凍結在原地,動彈不得。
“花雁?”察覺她臉色蒼白,兩眼無神,他喚了聲。
沒有抬頭,她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
為何會碰見她?這里是長安京不是嗎?她離那個是非之地已經好遠好遠了。天地之大,為何又讓她碰見了這輩子最不想碰見的人之一?
要逃嗎?
該死的雙腿快動呀!
腦海里的咒罵無法驅趕像生根似的兩條腿,花雁行僵在原處,連發出聲音都很困難。
“怎么,逃了這么遠以后變啞巴啦?”女人打定主意不走,刺耳的話一出口便停不了,“到了長安京還是一樣到處找有婦之夫嗎?長安京達官顯要多,該不會所有人都跟你有染吧!”
面如死灰,絕對是形容花雁行現在的臉色。
這下她不只動不了,全身更是不住地發顫,連看女人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齊壬符仔細地凝視她。
眼神由一開始的空洞茫然轉變為畏怯恐懼,遇到天敵的小動物不過如此。
她在害怕,而且是異常地害怕。
“你是誰?”他往前站了一步擋住花雁行瑟縮的身影,斂去柔和如暖日的眸光,那張可愛討喜的娃娃臉端起冷絕的神情。
被他渾身散發的王者風范給怔住,女人不自覺地退了一步,隨即又感到有失顏面。
“用不著你管,這是我和這搶人丈夫的狐貍精的事!”為了壯膽,女人向前跨了兩步,直接對上齊壬符。
“如果你說的是花雁,那就與我有關!蓖獗硪慌衫潇o,連語氣都無波動,實際上有多生氣只有他自個兒知道。
女人放聲大笑,“哈!你也是拜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也許你該問問她以前做過什么事。”
不……不要說出來……
尖銳的話語像是銳劍劃在花雁行的心上,她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不希望被他聽見,所有眾矢之的的日子,被深埋的過去,誰都可以,唯獨不愿被他聽見。
他是現在唯一愿意真心對待她的人呀!
腦海里的思緒千回百轉,但找不回聲音,她什么也說不出口。
可是,他說了——
“最傷人的不是任何一把寶劍利器,而是帶有惡意的言詞。”齊壬符的側面看起來凜然而威嚴,不像是他會有的神情,但出現在他臉上卻沒有半絲不和諧。
花雁行茫然的抬頭,看著他。
為什么不走?這種難堪的場面,他為什么不走還留下來?
顫巍巍地伸出小手,原想推開他的,卻在指梢觸碰到紅絹衣袍的瞬間,深深地揪緊不放。
推不開他。
在她心中永遠像個不長進的弟弟的他,此刻的背影比任何人都還要高大,讓她有種想放心依賴,將一切交付給他解決的念頭。
“本王要你和花雁道歉。”感覺到她無言的信任,齊壬符更堅決自己沒錯,錯的是傷了她的人。
他怎么能任由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隨便傷害花雁行!
花雁行茫茫揚首,注視那線條剛毅的下頜。
在她面前,他從不稱自己“本王”。
是為了幫她出頭嗎?還是一如他常說的不需要敬語?不管是哪個,現下都不是探究的時候。
“為何要道歉?”女人不是本地人,所以不識得齊壬符,潑辣地反問。
“你當眾侮辱她,難道不該道歉?”齊壬符不在意,他只惦記著花雁行被傷害的事。
“誰說我侮辱她來著?那都是事實!”女人嗤笑,仿佛那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你再說!”齊壬符濃眉倒豎,黑潤有神的眼瞪著她。
“說就說,誰怕誰!”氣焰囂張的女人又往前站了一步,越來越不怕他。
女人的話令花雁行全身冰冷。
他之所以會替她出頭,全是因為不認識以前的她,不知道自己做過多么令人切齒的可惡之事,如果真被他知道了呢?
他還會像現在這樣愿意擋在她面前嗎?或者會變成另一個對她指指點點的人?
沒有勇氣去探知他的反應,她終于開口了——
“夠了!彼黄穑黄鸨凰麉拹。
“花雁?”齊壬符訝然回頭。
“走了!彼滟纳袂楦跻酝。
“可是她還沒道歉……”
“不用道歉了!被ㄑ阈星辶恋捻氖且黄洌耙驗樗f的,都是事實!
清脆的聲響,碎了一地。
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她會在自己說出口的話里,聽見心碎的聲音。
雨季沒有結束,另一場傾盆大雨狂打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