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懷?你回家了怎么不進來呢?」
莫夫人一身名牌的粉紅色女性運動服,和一旁深綠色運動服的莫知義運動回來,在看到?孔约议T口路邊的兒子時,不禁大喜,敲敲他的車窗喊道。
莫謹懷抬頭,眼底那點赤紅還未散,按下車窗,冷漠疏離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莫夫人心一咯噔,先是不安,隨即不快起來!改氵@孩子,還在跟爸媽賭氣呢,你是不是還怪我和你爸那么快去朱家商量你們的婚事?你也不想想你和紫君都交往那么久了,難道還不想早點給人家一個交代嗎?朱家可不是溫家那種寒酸隨便的鄉下人,人家是講禮數規矩的——」
「媽!」他眼睛紅得都快滴出血來。
莫夫人臉色變了。
莫知義斥道:「那是你媽,你怎么跟她說話的?」
「我不訂婚!鼓攽咽治站o了方向盤,咬牙道:「我和紫君沒有到論及婚嫁的時候,你們和朱家怎么商量也沒用!
「你這傻孩子胡說什么?」莫夫人顧不得其他,氣急敗壞道:「紫君可是我認定的媳婦兒,你不娶也得娶——等一下,你該不會還想著溫宜吧?還是她又纏著你不放了?你就是對她太心軟了,才會被——」
「跟小宜無關!」莫謹懷眼底全是悲哀之色,嘴唇有些顫抖,苦澀自嘲地笑了起來!腹弧揖椭,你們第一個怪的還是她!
過去五年來,他選擇蒙上眼睛捂上耳朵,用最懦弱虛偽的態度說服自己,婆媳問題本來就是亙古無解的問題,他們是晚輩,只要小宜多忍讓,就沒事了。
畢竟,那是他的親生父母,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后來他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疼愛他的父母,卻用對他的愛化成了最殘忍的武器,來對付他最愛的妻子。
是他無能……護不住原來是要和他牽手扶持、共度白頭的女人。
莫知義看著滿眼悲傷的兒子,心下一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兒子當初有多愛前兒媳,他是看在眼里的,而且溫宜確實是個除了出身平凡外,其他再也挑不出毛病的孝順好媳婦。
可是溫宜再好,就是不受長輩婆婆的喜歡,光是這一點,她在莫家就沒有立足之地。
莫知義自己寵溺敬愛了妻子大半輩子,是不可能為了兒媳去傷自己老婆的心。
終歸一句,就只是人皆有私心,沒有什么對或錯。
「謹懷,你已經大了,做事要瞻前顧后,」莫知義語重心長地道,「老婆可以再有,可你媽只有一個!
莫謹懷僵住了。
「你要是想氣死你媽,盡管取消訂婚!」莫夫人淚汪汪地指責!笅岎B你那么大,你就是這樣忤逆我的?紫君那么優秀那么好,你到底還有哪里不滿意?難道媽媽會害你嗎?」
莫謹懷臉色一點一點灰敗了下去。
他面無表情,蒼白的嘴唇勾起了一絲不知是哭還是笑,聲音低沉,胸口發冷得厲害。「好,這個婚,我訂!
他已經是落進火里的飛蛾,翅膀逐漸燃燒成灰,還有什么好掙扎的?
小宜,對不起,竟然讓你曾經愛過一個這樣的我。
這樣丑陋無能狼狽可悲的自己,日后,再也沒有臉面和資格走到溫宜的面前了……
這一些,溫宜當然不會知道。
可縱然知道,又怎么樣呢?
莫謹懷有莫謹懷的悲哀,她也有她的艱難,既然擦肩而過,也只能注定走向各自不同的路,越來,越遠……
此刻的她,在忙過中午時段后,將玻璃門前的牌子換上「午休中」,而后回到吧臺后方,將蒸好的一鍋山藥趁熱捂爛了,和糯米粉混合成團,再切成一小段一小段,包進了用紅糖炊熟磨化的紅棗泥,滾成一團又一團可愛的雪白圓球,綴上嬌紅的蔓越莓,另外一半點上鮮艷的玫瑰醬,再次放進蒸鍋里炊透了。
「阿博,你回來的正好。」她將二十幾顆剛出爐的棗泥山藥糕放進保溫盒里,對拎著外帶保溫提袋走進店里的阿博道,「我想麻煩你送這個到盛焰集團大樓的一樓柜臺,就說是定先生要的東西!
「哇塞!盛焰集團的總裁也跟我們店訂點心?」阿博雙眼大睜,滿臉興奮!敢随,我們店是不是要大紅了?要上電視了吧?」
她不禁被逗笑了,「是啊,到時候就讓我們店的小鮮肉帥哥出來接受采訪,阿博,你暴紅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哎喲,宜姊,我不行啦!」阿博笑得害羞,靦腆地摸摸頭。
「為什么不行?說不定以后我們生意好到能開分店,你就是二店的第一店長了!顾蛉さ。
「謝謝宜姊,可是我媽叫我大學畢業后去考公務員耶!」阿博有些不好意思,又難掩苦惱猶豫之色。「但是如果可以當宜姊分店的店長,好像也很不錯啊。」
溫宜一怔,眼神溫柔了起來,微笑道:「我跟你開玩笑的,當然還是聽媽媽的話……其實,人生和前途是你自己的,由你自己選擇和下決定才是最重要的。」
父母總是希望兒女按照自己安排的,那條最平安可靠的坦途去走,這是父母對子女的愛,可孩子注定有孩子自己要走的路,只要是自己選的,就算跌跌撞撞,也能咬牙站起來拍拍膝蓋,大喊一聲:老子是不會被打倒的!
也許那條路荊棘滿布,可因為是自己的決定,無論前進、回頭抑或轉彎,都有自己來為自己負全責,冷暖自知,甘苦自嘗,沒有什么好后悔,也沒有什么好怨天尤人怪社會的。
如同她當初選擇嫁入豪門,后來撞得頭破血流,流完淚爬起來以后,再選另外一條走就是了。
「侏羅紀公園」里那句名言說得對:生命總會找到自己的出口……
「對了,宜姊,你認識盛焰的定先生嗎?」
她回過神來!膏牛俊
「定先生——」
「他有吃過我們店的東西。」她四兩撥千斤地簡單道。
「酷!」阿博眼底滿是崇拜和仰慕!付ㄏ壬救艘埠軒洶?聽說他很高,將近一百九,而且家里超級有錢,身邊的女伴不是國際巨星就是社交名媛,上次聽說有某個影劇天后還放話,如果潛規則的對象是定先生,那么她一定說yes!」
她聽著阿博興高采烈地說著這些不知是網路八卦還是影視圈傳聞,有些好笑。
「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的陳定果然是大部分男人(男孩)心中最推崇艷羨的偶像。
最后溫宜不得不溫和地打斷了阿博的叨叨絮絮,把那只保溫盒遞過去。
「來,謝謝,路上小心。」
等阿博離開后,她長長吁了一口氣,低頭專心地收拾起吧臺臺面和晚上的訂單。
就在此時,門上鈴鐺又響,一名美麗的女郎在黑西裝保鏢的保護下,推門而入。
「抱歉,我們下午休……」她抬頭,頓了一頓,淺笑道:「下午是休息時間,您想訂粥品的話可以晚上再來!
江顏摘下了那副掛在精致小V臉上的昂貴名牌墨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你就是溫宜?」
她平靜地道:「我是。有什么事嗎?」
「你之前在『女人志』的專欄,我可以讓給你!菇佌驹谀莾海扌堑臍馀蓧浩榷鴣,嘴角翹起一抹輕蔑!缚蓱z你一個離婚婦女,要能繼續做個清高貴氣的專攔作家,也就不用淪落到跟油膩膩的鍋碗瓢盆為伍了,不是嗎?」
溫宜嘆了一口氣。
江大明星這是螢光幕上的戲癮沒過夠,回到正,F實世界還這么愛演嗎?
雖然她能理解「藝術來自于生活」的道理,但像這種「大婦上門打發小妖精」、「兩女爭一男」的劇本是不是發錯人了?
「謝謝,但我很滿足現在的生活,沒打算再做其他改變!顾袂槠胶偷氐溃赣惺裁词逻是直接說吧。」
「我讓人調查過你。」江顏盯著她,不善的目光中也有些疑惑!改愕降子惺裁吹胤轿ㄏ壬?」
她一呆,啼笑皆非!甘悄囊患艺餍派邕@么不專業?你確定你沒白花錢被敲竹杠?」
不過那家征信社接到這筆單之后肯定很忙,因為定先生去過的餐廳、飯店、會館那么多,他們每一家都要調查,業務量還真是龐大。
這樣想想,亂中出錯是也很有可能的。
溫宜摸了摸下巴。
江顏臉色一沉,惱羞成怒地冷笑。「溫小姐,你別想耍我,我知道你和定先生之間不單純,大家都是明眼人,在我面前裝貞潔假清高又有什么意思?像你這種裝模作樣的貨色我見多了。」
莫名其妙被堵上門潑臟水,溫宜原來應該要生氣的,但她內心十分坦蕩,看著因忌妒而憤怒扭曲得美貌也略顯丑陋的江大明星,忽然覺得……有點同情她。
何必呢?
明明有才有貌有錢,為了個男人把自己搞得疑神疑鬼草木皆兵見人就咬,好好的人不做要做「喪尸」,她也實在是佩服了。
「請問你是?」她微微一笑,禮貌地假意詢問。
「你不知道我是誰?」江顏瞇起美眸。
「如果你是林青霞小姐,我肯定認識你!顾πΑ
江顏怒極,但終歸是長年在影劇界打滾過的人,立時鎮定冷靜了下來!笢匦〗悖沂墙,你或許沒有看過我演出的電影或電視劇,但你如果有上網的話,一定也能知道我和盛焰集團的總裁定先生已經論及婚嫁,我們很相愛,所以我是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我們的幸福的!
溫宜凝視著她,心里有些難過……
原來如此。
原來不管再成功再美麗有名氣的女人,面對愛情一樣容易患得患失,害怕隨時失去……也對,鐵打的江山,流水的美人。
在愛情里,從來是誰在乎,誰痛苦。
溫宜自己嘗過這樣的痛苦,又怎么會眼睜睜看著自己成為另一個「加害者」?
況且,她和定先生……還真是烏龍一場。
她眼神溫和許多,柔聲道:「江小姐,定先生只是我店里的顧客之一,買過一兩次我們家的粥品和點心,所以你真的是誤會了!
「昨天晚上他送你回家,還在你家逗留到深夜才離開,這就是你聲稱的『只是顧客』?」江顏諷刺地問:「也對,這也算是你的顧客,只不過你賣給他的不是粥品,是你自己吧?」
溫宜一震,像是被活生生摑了一巴掌,莫名地羞慚難堪……只是,她清清楚楚自己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并沒有做任何對不起面前這個人的事。
但說出去誰會相信?陳定深夜逗留她的住處,本來就是容易引人懷疑揣度的曖昧行為……
——她昨晚是瘋癲昏頭了不成?怎么會那么大意,讓一個有女朋友的男人到自己獨居的屋子里?這樣的她,跟自己最痛恨的那種白蓮花、綠茶婊型女人有什么兩樣?
她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氣!笇Σ黄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