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我跟他的進展實在太快。畢竟,在我還沒猜透這個鐵面人的腦子里在想什么時,就已經被他擁入懷里了。
雖然我總覺得,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們之間相處的情況通常是
我下班時,他的車已經等在外頭,而累得不想再去搭捷運、轉公車的我,每次都會很沒骨氣地上車。然后,他會帶我去吃飯,把我喂到眉飛色舞。總是我才覺得冷,他的外套就覆了過來。他從來不多話,都是我怕冷場,嘀嘀咕咕地逕自說著話,說到他除了簡答之外,愿意開金口多說幾個字為止。
最后,他會送我回家,吻得我方寸大亂才愿意松手說“再見”
那天,他一如往常送我回家。只是車子還沒停,我就看到公寓門口站了幾個兇神惡煞。
他車速未減地滑過巷子,沒讓我下車。7-””下車就好了,謝……”
“你把剛才那群流氓的事情處理好,我自然會讓你回去!彼诼愤呁O萝,厲然黑眸直接看入我的眼里。
“你怎么知道他們……”
“如果和你無關,你就會報警或是批評個幾句!彼坏卣f。
我苦笑地看他一眼。
“我去外面打通電話!蔽医忾_安全帶,準備下車。
“過來!
我回頭看他
一條圍巾套在我的脖子上。
“去吧!彼f,依然是那副漠然模樣。
我心口一暖,想也不想地便在他唇上啄了-口。
“我要的不只這個。”他傾身在我咽喉上印下一個灼熱的吻,然后推我出去。
“快去把事情處理完!
我心跳如擂地下車,撥了我媽的手機號碼。
我媽愛賭,賭到我現在還必須兼兩份工作替她還債,但存錢的速度永遠趕不上她賭債的累積速度。
“喂……”我媽帶著討好的聲音從手機里響起。
“你又欠了多少?”我咬牙切齒地逼問道。
我媽噼哩啪啦了一串,又哭又叫、又是解釋、又是詛咒、又是發誓再也不賭、又是許愿只要能度過這次難關她會洗心革面等等等一百零一套我已經聽到能背的理由。
而我唯一聽進去的重點是
她欠了莊家二十萬,如果這個禮拜不還錢,說要斷她一只手。
“你把手給他吧,我沒有二十萬!蔽艺f。
“你沒良心,居然要讓他們砍我一只手!你瘋了嗎?我是你媽耶。他們說只要你去那里上班三個月,就可以抵……”我掛斷手機,卻沒有回到車子里。
我不停地快步往前走,走到我無法思考、走到我喘不過氣、走到我雙腿無力地在一家便利商店門外的座椅上坐下為止。
“發生什么事?”他的聲音在我頭頂上飄著。
我身子一震,卻沒有抬頭。
“說!
我的臉被他霸道的手挑起,強迫我與他四目交接。
“我媽欠了二十萬賭債!蔽以挍]說完,自己就先苦笑了!斑@聽起來很像我要騙財一樣。但我沒有要跟你要錢,你走吧,不要再跟我有瓜葛了。”
“你要幫她還債?”他問。
“誰能幫你?”
我的眼眶啪地漾上一層水氣,但我努力地睜大眼,不讓淚水滑出眼眶。
“我不用人幫,信用卡預借現金是我的好朋友……”我聲音顫抖地說。
他的大掌握住了我的肩膀,鎖著我的眼說道:“你這次想替她還債就還,但是日后若遇到你扛不起的債,你也要跟著賠掉一生?還有,父母仍在世時,他們的債務輪不到兒女負責,除非你笨到去當她的連帶保證人。因此,若有人用她的債務來逼迫你,可以訴諸法律!
“原來如此啊……”我聽得一愣一愣,只能怔怔地點頭。
“還有,以后要是你母親有了萬一,你記得要去辦理拋棄繼承和限定繼承,才不會把債務全都禮到身上?傊忝魈炀徒o我去律師那里,把這類事情弄清楚,聽到沒有!彼林郏瑖缆曊f道。
“我沒錢找律師!
“我提供一個給你!彼贸鍪謾C,很快地交代了一番話后,又對我就:“律師明天會跟你聯絡時間。”
“不需要。”他攬過我的肩,把我帶回他停在路旁的黑色房車里。
原來他剛才竟一路開車尾隨著我。
他開車上路,看著前方說道:“待會兒把帳號傳到我手機,我明天先匯一筆錢給你。”
“不用!”我驀地轉頭看著他毫無表情的側臉,大聲說道:“我有信用卡可以……”
“我沒說你不用還。你可以慢慢還,我不會收你利息和手續費。”
我沉默了一會兒,拳頭依然緊握著。我不想占他便宜,卻又無法否認,如果拿了他的錢,可以減輕我的負擔。
“拿了你的錢,并不表示我就被你包養!蔽艺f。
“你認為自己有什么本錢可以被我包養?”他冷哼一聲。
我的臉上開始熱辣辣地發燙,兇巴巴地瞪向一臉漠然的他。
“這事也很難講?赡苣隳X子一時糊涂,或者前輩子欠了我,還是這輩子眼睛有問題,覺得我是天仙美女。”我說。
“我不覺得你是天仙美女,我只覺得你是一顆蘋果!彼麚芸漳罅讼挛业哪橗,捏得我慘叫出聲道:“反正,那二十萬我會寫借據給你,你別想因此占我便宜!避囎油T诩t燈前,他側身對我說道:“那我讓你占便宜如何?”言畢,他似笑非笑地瞄我一眼。
那笑,當然不是美人的傾國傾城,卻已足夠讓我臉紅心跳,驀地別開了眼。然后,我的一只手被他牢牢地握住。
他用另一手開車上路,而我為了交通安全,當然不敢放肆掙扎。
直到車子開入他所住的大樓停車場,我才突然想到——他為什么把我載到他家?
上班半個月之后,辛曉白因為背了一早上的“天御茶經”,一用完午餐回到辦公室后,立刻昏昏欲睡地趴在桌上小憩。
媽啊,她的工作如果再這樣無聊下去,應該可以破金氏世界紀錄了吧。
“抱歉,打擾您的午休。請問總經理在嗎?”一個輕柔的女聲喚道。
辛曉白一臉茫然地抬頭,看見她在面試時所遇見的資優生陳心羽,她用力地眨了眼,這才清醒過來。
“哈羅,又見面了。你現在在哪個部門?”辛曉白笑著打招呼。
“我在企劃部,沒想到你是秘書……助理。”陳心羽溫柔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辛曉白實在不能怪她震驚,因為就連她自己都對這個職稱感到意外。
“請問你找總經理有什么事?”辛曉白看了陳心羽手里的保溫罐一眼。“一點私事,雷老夫人要我給他帶點東西過來。”陳心羽淺笑地說道。
“我立刻幫你通報!毙習园装聪聝染電話。
“總經理,陳心羽小姐受雷老夫人之托,要拿東西給你……”
“讓她放在外頭。”雷天宇切斷了電話。
辛曉白連忙擠出一個微笑看向陳心羽,說道:“總經理說,請您把東西先放著,謝謝!标愋挠鹣袷窃珙A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復,只回以淡淡的一笑。“抱歉,可以再替我通報一次嗎?老夫人要我務必把雞湯交到總經理手上,看著他喝下。”
“沒問題!毙習园自俅螕艹鰞染電話,用光速把話說了一遍。
“你“一個人”把東西拿進來!
電話再度掛斷。
辛曉白看著陳心羽,因為替總經理的不客氣覺得不好意思,笑容也就更加燦爛幾分。“我替你拿進去,也一定會看著總經理把雞湯喝掉!毙習园着男馗f道。
“那就麻煩你了。請轉告他,老夫人關心他的身體,這是燉了幾小時的清水雞湯,知道他不愛油膩,油都瀝凈了。”陳心羽將長發撥回耳后,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辛曉白知道“美人如玉”指的正是這樣的氣質美女啊。
辛曉白點頭,看著陳心羽翩然離去,不自覺地藉著桌上的電腦螢幕反光看了自己一眼——長度至下顎的前后齊長短發、臉蛋一般般、腮邊猶有嬰兒肥、眼珠子圓滾滾,怎么看都像一顆乳臭未干的蘋果,唯一稱得上有女人味的,應該就是看起來還算Q彈的雙唇吧。但是,她和陳心羽還是兩個世界的人。
你在歐洲,我在蘆洲,你在泛舟,我在喝粥,你喝卡布奇諾,我喝珍珠奶茶。你在歐洲,我在蘆洲……辛曉白腦中浮現近來愛唱的旺福樂團的歌,心里突閃過一陣郁悶。
她長嘆了口氣,打起精神,拎起保溫罐,走到雷天宇辦公室,敲了兩下門。
“進來!
辛曉白很快地閃身而入,把保溫罐往茶幾上一放,快速地說道:“總經理,這是陳心羽小姐和老夫人送來的關心雞湯,希望您一定要喝完并且好好照顧好您的胃,不要空腹喝。”她語音未落地,已經轉身往回走,免得惹人嫌。
“站住!
“總經理還有什么吩咐?”她停下腳步,背對著他問道。
“你還待在公司里,是在浪費誰的時間?”他的聲音嚴厲如刀。
“如果您愿意讓丁姐多教我一些事情的話,我會證明我也是很有用的。”她頭也不回地說道。
雷天宇利陣微瞇地看著她的背影,還有她置于身側緊握成拳的手掌。
“雞湯請記得喝掉!毙習园鬃叱隽宿k公室。
雷天宇看向擺在桌上的保溫罐,緊抿了下雙唇。
清水雞湯是費事的料理,要熬煮良久后,再用肉末去吸收湯里多余的油脂,使其湯甘且不油,不是尋常外頭能喝到的湯。陳心羽用心如此,不愧是奶奶的干孫女。
他喝了幾口便坐回辦公桌前,看著電腦上頭的行事歷。下個月,視察東部養生宅建案回來的隔天,他應奶奶要求,要趕到山上茶苑參加這一期名媛評茗師課程的始業式。
他揉著眉間,覺得疲憊了起來。這陣子諸事繁多,且為了處理一位長輩的病情,他實在無暇顧及辛曉白,竟讓她在辦公室里耗了半個月。
一個想法閃過他的腦海,他驀地正坐起身,思索了一會兒之后,按下對講鍵說道:
“丁秘書,進來!
他想,應該是讓辛曉白開始忙碌的時候了。之后,不論她是知難而退也好,是忙到無暇注意到其他事也好,對他而言都算是好結果。
辛曉白認為她的命運是從那句“我會證明我也是很有用的”開始改變的,因為隔天丁姐就開始教導她關于秘書助理該注意的大小諸事,甚至還讓她立刻列席會議,擔任記錄。
雷天宇當然不會參與所有會議,但他會鬩覽會議!記錄以了解大家近來的工作進度,因此,撰寫會議記錄向來也是丁姐的重點工作之一。
只是,這幾日下來,辛曉白已從一開始能參與其間的喜出望外,到后來悲慘地發現了自己的不自量力。
會議里說中文時,有些行銷的專有名詞她都不見得完全明白了,更何況是有外國顧問列席的會議,全程英文自然不在話下。
她只能錄音,回家后一遍一遍地聽。聽不懂的,就花錢聘請翻譯,陪著她在醫院一樓的咖啡廳奮斗。不然,就是私下請教江文凱——他應當是看到了她面露難色,因此給了她手機號碼,要她有問題就找他。
辛曉白感激莫名,立刻將她不懂的諸多事情,全都拿到午休時間詢問江文凱。于是,在這種卯起來一天只睡四小時的情況之下,辛曉白已經被她媽媽罵了好幾次,說她現在樣子像鬼,就算去酒店應征也沒人敢錄用。但她不在乎,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可以改變她的未來,怎么可能不盡最大的努力去做。
況且,辦公室這陣子的氣氛陰沉至極,不用丁姐警告,辛曉白也知道雷天宇心情不冷臉還能讓人看出心情不好,也只有雷天宇才能辦到吧。只要他一走進辦公室,氣溫立刻就會下降三度。
辛曉白有時甚至想去摸摸桌子,看看上頭有沒有結霜,因為他對她說話的語氣,根本就是零度以下。為此,她更加賣力地表現,無奈結果通常還是像今天一樣——“周三的會議記錄重做!崩滋煊钫驹谛習园酌媲,冷瞥了她一眼。
“是!毙習园卓粗欠菟呀浿刈龅谌榈钠髣澆繒h記錄,努力地想挺直背脊,只是下巴始終抬不起來。
“抓不到年度重點精神,連文法都錯誤百出,這種連自己都不懂的記錄如何讓別人看懂。如果能力不夠就該快點退場,人貴自知,懂嗎?”雷天宇用冰刀般的聲音說道。
辛曉白點頭,狠狠地咬唇忍住那一句“老娘我不干了”。
丁淑華偷瞄了總經理一眼,忍住想提醒總經理,是他自己錄取毫無相關學經歷的辛曉白為秘書助理,自然得花點時間培訓的沖動。
只是,說也奇怪,總經理平時對下屬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然而一對上辛曉白,他卻可以一次說足一天的話量,雖然都不是什么好聽的話。
“再給你一周的時間,如果還是不能上軌道,就不要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崩滋煊罾漤粗習园,凜聲說道。
“我會跟上進度的!毙習园自俅螐娬{,雖然臉龐己經疲憊到沒有法子擺出堅定的表“跟上什么進度?在辦公室搞男女關系?”雷天宇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回辦公室辛曉白錯愕地瞪著圓眸,一直到他關上門為止,她都還說不出話來。
半天后,她才回神看向丁姐,一臉茫然地說:“我哪有時間亂搞男女關系?有時間我就去睡覺了!
“可能總經理剛好看到你和江文凱在一起吧,辦公室現在都在傳你們正在交往中!倍∈缛A說。
“天!”辛曉白大掌拍向額頭,無力地在座位里趴下!半m然他的樣子是我的菜,但是我現在火燒屁股了,哪有時間去管這些事啊!
“總經理是愛之深責之切。如果他覺得你沒用,連一句話都不會跟你說的!倍∈缛A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地說。
“丁姐,你不用安慰我了。如果可以一腳把我踹到太平洋,他是絕對不會心軟的!彼嘈Φ卣f道。
“加油吧,撐過這一關,你一定能留下來的。”丁淑華說。
“謝謝丁姐!毙習园滋孀约鹤隽藗加油手勢后,拿起桌上那瓶冷泡茶喝了一大口,繼續和她的第n遍會議記錄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