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因為熬夜加班、嚴重睡眠不足,導致連咖啡因也無法提神的辛曉白,決定今天的午休要放空。
連飯都沒吃的她往桌上一趴,直接進入呼呼大睡的階段,還作了個夢。夢中她和江文凱一直在喝茶,喝到她很想去上廁所……“江文饑,茶喝太多了!毙習园昨嚾恍褋,發現她的膀胱就快爆炸了。
她驚跳起身,卻感覺有一股寒氣從她左后方傳來。
她打個寒顫,擁住雙臂,緩緩地回頭
穿著黑色合身筆挺西裝、雙眸黯黑、臉色黑沉如同地獄之火的雷天宇正坐在秘書處的待客沙發里,定定地看著她。
辛曉白臉上表情瞬間定格,嚇到忘了閉上嘴巴。
雷天宇薄唇一抿,雙眸閃過一道冷光。
辛曉白身子抖了幾下。媽啊,她最怕這種看起來就像拿著手術刀要解剖人的變態殺人兇手表情,就算臉孔長得再有吸引力,還是一樣讓人感到害怕啊。
“雷總,午安。我睡過頭了嗎?”辛曉白立刻抬起手表一看。幸好,距離午休結束還有三分鐘時間。
“你認為我閑到可以管你的午睡?”
雷天宇聲音冷得像是放在零度以下的不銹鋼,而辛曉白則被凍到連腦袋都當機,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雷天宇起身,走向他的辦公室。“送茶進來。”
此時,補妝完畢,回到辦公室的丁淑華正好聽到這句,立刻回話道:“我馬上去準備!
“讓她去!崩滋煊钫f。
“她還沒受過訓練!倍∈缛A說。
媽啊,連泡茶都還要接受訓練,怎么沒人先跟她說啊。辛曉白后背一涼,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小看秘書助理這份工作了?
“沒關系,我要知道她對這份工作有沒有如同她所說的“努力”?你不許幫她!崩滋煊罾淅涞穆曇粝г诖箝T之后。
“抱歉,我不知道總經理會臨時拋來這題,不然我早上就會先幫你做特訓了!倍∈缛A輕聲說道。
“沒問題,獻丑這事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不過泡個茶而已嘛。難道如果茶很難喝,還會把她關進牢里不成嗎?
辛曉白故作輕松地一聳肩,不希望自己給丁姐帶來麻煩。
丁淑華沒法子像她那么放松,一臉懊惱地說道:“天御去年面試的第一關,就是無預警地請應試者品茶,要他們說出口感,連去年公司的考績有一部分也是讓同仁“盲飲”,看看能不能選出我們最賣座的三種茶?偨浝韺ψ约喝耸遣皇橇私夤井a品這部分是很在意的,所以通常在進公司二個月后,就會安排一個為期二個月的品茗課程。”丁淑華說。
“我知道公司的茶葉種類很多,但是我不知道公司對品茶這么重視,我也很少看到總經理撥時間品茶!毙習园奏卣f道,不自覺地皺起眉。
“那是因為總經理每天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到休息廳,一個人單獨喝茶品茗,這是他展開忙碌一天之前的靜心儀式!彼灰稽c都不了解他!辛曉白的笑容僵在唇邊,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她不會因為不懂得泡茶而被一腳踢出去吧?
為什么不可能?
當雷天宇那張死神般的臉孔從辛曉白腦中一閃而過,她抱頭呻吟一聲。
“快去泡茶吧!
在丁淑華同情的目光下,辛曉白用最快速度沖進洗手間,又用同樣速度狂奔而入一旁的茶水間。
她看著一排的茶器、一排的茶葉,覺得頭有點昏。雖然這幾天來,江文凱也幫她補強了一些茶的常識,但那畢竟只是紙上談兵。
她對泡茶的理解就是,把茶包放進茶杯,然后倒熱水進去。
但是,她有預感如果她端著茶包這類的東西出場,雷天宇會當場射出一把冰刀,一刀將她斃命。不過更慘的是——這里也沒有茶包!
辛曉白雙手合十,決定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臨時抱佛腳。
“各方神明菩薩,求求你們快點顯靈吧!信女不才,之前有一拜沒一拜地燒香,如果今天讓我度過難關,我愿意吃素三天還愿……”辛曉白開始對著茶葉們喃喃自語了起來。
神明會保佑她這個勤奮努力,愿意為公司做牛做馬的人吧?
辛曉白端著托盤站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前,努力不讓心里的不安表現在臉上。不成功,便成仁吧,畢竟這也怪不了別人。她原本以為自己為了這份工作已經夠努力了,沒想到卻還是不夠。
往昔在服務業的工作,她只要清楚臺面上的事物,多幾分熱忱就可以處理好一切?墒,在天御里,她的先天基礎就比別人弱,能力又不足以懂得沙盤推演,只能見招拆招,早晚都是要踢到鐵板的吧。
“總經理,我送茶來了!毙習园状舐暫暗馈
“進來!遍T內傳來一聲漠然的應答。
她走進去時,雷天宇正看著窗外通電話。
“……我明白了,我之前去醫院探望過她,她的心意沒變,還是沒打算跟她的家人說。我今天會再找時間過去跟她談,到時再來討論應該要如何安排她的后續治療,謝謝你,再見。”雷天宇切斷通話,利眸立刻朝著辛曉白看去——她正將手里托盤放在靠窗日式休息區里的黑色木質長桌上。
“總經理,請慢用。”辛曉白面帶恭敬笑容說道。
雷天宇看著她僵硬的笑容,峻眸里閃過一抹不舍,卻又很快地斂回一貫的漠然神色。
他看著托盤里那壺還冒著煙的黑色鑄鐵壺、白瓷茶壺、白玉蓋碗及一罐茶葉。他冷冷地挑高一邊眉毛!澳芎鹊牟柙谀睦铮俊毙習园纂m然已有了認罪打算,但在雷天宇x光利眸的無聲逼供之下,還是低下了頭,雙唇顫抖地說:“我不懂泡茶,但有個朋友說過,茶葉要用剛沸騰的礦泉水去沖泡。我看到那里有支鑄鐵壺,想說煮出來的水應該有礦物質……”
“我瞧你不盡然什么都不懂……”雷天宇冷冷地打斷她的話。
多謝總經理……辛曉白還來不及道謝,就聽見他繼續說道“油嘴滑舌、推諉責任倒是很懂!
“我……”辛曉白又被他瞄了一眼,立刻識相地閉嘴!拔蚁雀嫱肆!
“站住!崩滋煊類汉抗饪聪蛐習园祝磷庀,有種會被人碎尸萬段的感覺,只能力持鎮定,讓目光跟隨雷天宇而移動,只見——他松開黑色絲質襯衫上頭的兩顆鈕扣,移步到休息區坐下。
他拿過鑄鐵壺,很快地用熱水注入白瓷空壺及空杯。繼而打開茶葉罐,放到鼻尖輕嗔一回,再用木勺挖起一點茶葉,置于一旁。接著將瓷壺里的熱水倒至桌上原有的手捏陶盅,又將木勺里的茶葉放進壺里,最后舉起鑄鐵壺注入熱水……他雙手修長、姿態優雅、兩片完美的鎖骨隨著他一舉一動而若隱若現著,而他那對閃著恐怖片手術刀銳光的利眸——瞪著她。
“看得還滿意嗎?”他薄唇說道。
“太美了!毙習园着氖终f道!八,你決定打賞一個總經理職位給我?”
“小的不敢!毙習园琢⒄竞,當下就是一個九十度大鞠躬!罢埧偨浝斫o我機會熟悉與茶相關的事務,我就算喝到胃痛,也一定會學會這些技能的!
“胃痛?是指我們的茶菁發酵不夠,喝了會胃痛?”他冷哼一聲。
“不是不是,我只是隨口說說的。”她心驚膽跳地說道,害怕他會開口叫她掌嘴。
“公事可以隨口說說嗎?”他聲音更稟,眼神亦是。
“抱歉,我會努力改進!毙習园子质且粋九十度大鞠躬。
“一直鞠躬是想提醒我,你的頭頂比臉能看嗎?”辛曉白聞言,立刻抬頭挺胸,擺出一臉志氣比天高的姿態。
無奈她身高一五五,最多只到總經理肩膀。不管她鞠躬還是站直,總經理看到的都是她的頭頂。
雷天宇拿起瓷壺,倒出瑭珀色的茶液至瓷杯里,一股混合花香的清新茶味頓時飄散在空氣里。
他品了幾口茶,滿意地勾起唇角微笑,然后側眸睨向她,以一種高山冷泉般的溫度說道:“你想在工作上改進的心意有多強?”
“很強。”她看著他不動如山的臉色,連忙再補上一句!氨壬礁、比水深!
“很好。我最欣賞有心的人,也很樂于提拔新人!彼浇腔《雀。
辛曉白真不懂,明明雷天宇就是在笑,明明他說的話也像是在鼓勵,她為什么后背狂冒冷汗?
“謝謝總經理!彼龥Q定不理會第六感,立正站好,并露出一個自認能夠感天動地的笑容。
“我們在中部山區有一處“茶苑”,專門培訓“評茗師”,你知道吧?”他問。
“我初來乍到,還在努力學習中。”她自認回。
“茶苑遺世獨居,環埯幽凈、空氣清新,稱得上是世外桃源!
“聽起來就很優!彼胶偷,只差沒搖尾巴。
雷天宇舉杯就口,又徐徐喝了一口茶。
見他喝得唇邊含笑,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那荼喝起來應該懂甘霢“你從下個月起,就到茶苑做為期一個月的評茗師培訓!彼f。
“我……咳咳咳……”辛曉白被口水嗆到,捂著唇猛咳了起來。
雷天宇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咳到滿臉通紅兼以眼泛淚光的女人。
雷家的“評茗師”有兩種——
對外的那種,針對質資良好的員工,在他們學成取得證照之后,便負責到各地的天御門市去當試喝神秘客或是成為教導茶藝的講師。
至于對內的那種名媛評茗師,在他們家族以及所謂的上流社會也已有多年歷史。雖然也算成就了幾樁“美”事,只是他從來不屑一顧。
“你既然是由董事長力!懊貢怼币宦,又時時把“我會努力”掛在嘴邊,那我便特別給你表現機會!崩滋煊疃ǘǖ乜粗
辛曉白呆愣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是哪個消息震驚她多一點。
“董事長力保?”她脫口問道。
“不用故作驚訝。董事長若不認識你,何必保薦你?”他瞇起眼看著一臉錯愕的她。
“頭發白白的,喜歡穿著長袍?”她倒抽一口氣,真想戳瞎自己不識泰山的眼。
雷天宇板著臉,點了下頭。
“我早該猜到的!毙習园卓粗滋煊睿睦镉袔追植皇亲涛。
原來她會被錄取,不是因為她有什么特別,而是因為公園爺爺特別交代,別人不敢違逆罷了。是啊,她當初遲遲找不到正職,不就是因為她沒有專長嗎?現在又怎么能奢望別人會在面試的短暫片刻,發現她的長處呢?
“如果我沒考過評茗師呢?”辛曉白有氣無力地問。
“考得過,我就認同你有留在天御的資質?疾贿^,你也該有自知之明,自動請辭,不要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毙習园卓粗坏暮陧,知道這是他想讓她知難而退的手段,但她怎么可能連試都沒試就退場。
“待一個月沒問題。假日可以回家嗎?”她的腦中浮現媽媽的身影,唯一不確定的事,就是自己可不可以離開那么久。
因為她最近每次去看媽媽,就覺得媽媽又瘦了一點?蓩寢尶倛猿炙跍p肥,而且時不時就嫌她煩,一直趕她離開。
“原則上不能下山!彼粗q豫神情,其實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心頭一亂,故意眉頭一皺地反唇相稽道:“你如果不能參加培訓課程,那就趁早離開公司,這樣才是最兩全其美的方式!毙習园妆凰患,斗志全都上來了。她的人生能不能轉到另外一臺,就押在這次培訓上頭了。親情看來得暫時先擺在一旁,她媽媽獨自過一個月沒問題吧?
“請問有供食宿嗎?”她問。
“當然。”
“那就感謝總經理的再造之恩!彼ζ鹦靥,振作精神地說道。
雖然她覺得他的表情比較像是想讓她死在深山林中,再也沒有力氣爬回公司。
“你看起來并不雀躍。”他冷然說道。
“不不不……”她搖頭連連,擠出一個自認為有誠意的笑容!拔沂窃趶娙糖榫w,以免自己喜極而泣!崩滋煊罾溲劭粗@個明明一臉苦惱,卻還在口是心非的家伙。
“還有,以后每天中午只要我在公司,你就要過來特訓。連基本的泡茶都不會,上山只會丟了天御的臉。”他冷冷說道。
“是!毙習园鬃旖浅榇ち藘上,很想抗議爭取她被剝奪的午休時間?煽此荒樐Ч斫坦俚哪樱团滤謥韨加碼特訓,只好強咽下抗議!澳俏椰F在可以走了吧?”
“嗯!崩滋煊羁粗炔患按x開的背影,薄唇緊抿著。
他完全不認為她能考得過評茗師,但是這樣的發展正是他所需要的——他希望她能暫時離開一陣子。
他在辦公桌前坐下,肚子同時傳來饑餓感及疼痛感。他閉上眼,深吸了幾口氣后,用意志力忽略那種不適。
處理完手邊幾個等著他下指示的建案之后,他想去樓下的日式餐廳吃頓咖哩。
前天中午他回公司時,正巧看到辛曉白和江文凱坐在一樓咖哩店靠窗的位置,兩人吃得眉飛色舞,像是料理極為可口一般……他揉著眉宇,讓丁秘書再送進一杯咖啡后,便打開電腦辦公,很自然地將人要吃飯這事拋到腦后。
畢竟,他待會兒還有事,還要外出去見一個病重的長輩,他沒有時間可以浪費——或者該說,他此生只在一個女人身上浪費過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