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公孫若慈走后,懷素用扎在腰上的半截衣服擦了擦汗,一擺手,“三哥,就坐在院子里吧,這里反而涼快些!
堅白看看旁邊的石桌石凳,又看看一身農民打扮的懷素,再度皺眉,“你現在怎么變成這個樣子?”
“什么樣子?”懷素慢悠悠地穿好衣服,“三哥以為我會怎樣?過得生不如死?以淚洗面?還是形銷骨立?我天天吃得好、睡得好,還有活兒干,三哥看我是不是還胖了些?”
“懷素,你真的想這樣過一輩子?”堅白忍不住痛心疾首地點醒他,“我今日來,一半是因為私心,一半是因為公事。父皇讓我來看看你,你若有任何需要,三哥會幫你辦到,你若是想出去,三哥也會幫你求情!
“不必,我在這里挺好的,不想出去!睉阉匦ξ,笑容和公孫若慈頗相似。“只是不能幫三哥爭奪帝位了,三哥自己小心,四哥那邊只怕還藏著不少陰謀詭計要陷害三哥呢!
“你心中到底還是關心三哥的,那就不要讓三哥再為你牽腸掛肚了!眻园渍\摯地說,“眼下有一個好機會,是三哥救你出去的時機!父皇近來對太子有所不滿,聽聞太子正帶著一批人,準備給父皇上折子,讓父皇提前退位。
“父皇想找個信得過的人率領兵部,以防叛亂,但眼下他又信不過我們任何一人。今天我和父皇提起你,父皇也意有所動,倘若你肯軟下身說幾句好話,寫封信,我帶給父皇,說不定父皇馬上就會放你出來,還加封你為兵部總領。這總比你在這個小院子里關一輩子強吧?”
懷素笑道:“三哥,你該知道我對權力沒有野心,當什么官兒都無所謂。”
“但這一次是三哥需要你的幫助。你不是說,欠三哥的你早晚會還清嗎?你關在這里,要怎么還?”堅白陡然的疾言厲色,讓懷素怔了怔,答不上來。
堅白見他的神情稍有動容,便又緩和下語氣,“就算是你再幫三哥一次吧,我保證,只要你這次幫了三哥,我再也不去管你要和誰在一起。若有人要和你們為難,三哥也會全力幫你!
懷素沉吟著,回頭看屋內,偏偏公孫若慈也不知道是真的去湖茶還是故意拖延時間,遲遲不出來。
他只好說:“三哥,可否給我幾天時間考慮一下?”
“這是自然,不過,三哥的時間并不多,明天我再來看你!眻园淄坏鼗仡^吩咐,“抬進來吧!
原來院外還有兩名士卒,抬著一口箱子進來,放在院子一角。
“這里都是給你的東西,你若喜歡就留下來,若不喜歡,叫人扔了就行。”堅白說完,又對他點點頭,然后邁步走了。
公孫若慈這才探探頭,走了出來,“你這位三哥老讓我覺得陰陽怪氣,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
懷素站在箱子邊,淡淡道:“皇室中的人,誰不是每天都在彼此算計?也怨不得他。他若不算計別人,別人就會算計他了。”
“箱子里到底有什么?”公孫若慈好奇地跳過來,搶先打開箱子。
懷素低下身去看,只見箱子里的東西還真是琳瑯滿目,最旁邊的是兩個劍匣,其中是堅白收藏多年,自己一直鐘愛,但不好意思和兄長索要的名劍。
中間是一個稍大一點的盒子,打開之后都是些零碎的小玩意兒,是他年少時在堅白府中玩過的,那些彈弓、小木棒,居然被堅白收藏得好好的。最右邊是兩個食盒,全是他平日最愛吃的小點心和燒鵝肉。
公孫若慈看遍之后,雖然不大清楚這些東西背后的故事,卻也能猜出個大概,于是她哼了幾聲,“就說你這個三哥老謀深算吧,為了說動你為他賣命,居然用了攻心術。”
懷素的手中握著一柄小木刺,輕聲道:“這是我最初學武時,三哥親手為我做的,后來我改用了真劍,這木劍我都不記得丟到哪里去了,沒想到會在三哥手中收藏著!
“嗯哼,他那時候就收藏著,為了今日好感動你啊。”她拿起一個食盒,看著里面精致的點心,不得不說她是饞了,但又不愿意給堅白面子。懷素看出她那垂涎欲滴的表情,一笑,拉出另一個食盒,扯著她一起坐在石凳上,為她介紹,“這個糯米春卷,是三哥府里的崔廚子做的,我本來不喜歡糯米黏黏的感覺,但是崔廚子做得甜而不膩,就像……”他側目給了她一個壞笑,“像你給我的感覺!
公孫若慈趁勢撒嬌,“好啊,你的意思是不喜歡我黏著你對不對?”
“我說了,我喜歡甜而不膩的滋味。”他握住她的手,雖然笑著,但是神色漸漸沉穩下來,默默地拿出一個春卷,遞到她嘴邊,看著她吃下,過了半晌才道:“三哥的意思,你和我都明白,你的意見呢?”
她吃完這一個春卷,連頭都不抬又拿起第二個,“你問我做什么?他來之后,你的心就亂了。你一直覺得欠他良多,既然他給了你一個還情的機會,你還等什么?”
懷素有點訝異她這么開明,公孫若慈瞥他一眼,笑著捏了捏他的腮幫子,“你以為我會哭喊著抱你的大腿,不許你去幫他嗎?算了吧,我從來不是那種女孩子。你只有幫了他,才能心無牽掛地和我在一起!
“你不怕我這一去丟了性命嗎?”他丟出最殘忍的一個結局。
她沉默了一下,又聳聳肩笑了,“誰都會怕死啊,可是你這個位置,就是這樣的環境,我怕也沒用。大不了你死了,我陪著你一起死!
“同生,不要共死!睉阉貓詻Q地否定了她這個念頭,“我這輩子,只想和你同生,若有一天我不幸先你一步死了,你也得好好地活著!”
公孫若慈沒有反駁他的話,只是笑著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那么遙遠的事情,也許還要好幾十年呢,我可懶得想了。”
太子府中今日來了一位客人:四皇子秋野。按說秋野也是對皇位有所覬覦的人,他和太子自小關系很不好,但是近日為了先解決共同的敵人——三皇子堅白,兩人就先連手。
而秋野和已故的延希曾經過從甚密,所以他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忙著靠自己的力量查出到底是誰殺了延希。他一臉神秘的來見太子,太子就知道他一定又有什么重大消息要說,于是屏退左右,沉聲問:“有什么好消息嗎?”
“我找到一個以前跟著老六的師爺,那人是從老三那兒跑出來的。聽他說,老六死前正在調查老三在興城偷偷屯兵的事情。”
太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眼睛發亮,“你的意思是,老六的死可能和老三有關?”
“咱們兄弟中,和老六暗中不和的人就是老三。他若知道自己底下人叛逃到老六那里,鐵定不會饒過那個人。那人被老六藏在郊外一個小農村里,若不是老六之前和我提過,我都找不到他!
太子在屋中飛快地踱著步子,喃喃自語,“可是我們還要實證啊,老二已經上報說找到那名叫楚楚的妓女了,可是她服毒自殺,這是死無對證……”
秋野哼笑道:“什么死無對證,這是二哥慣用的仗倆,太子您胡涂了嗎?凡是查不出的死案,他從來都報一個畏罪自殺結案。我找過那名仵作了,那女子是服毒死的不假,但是年紀起碼有三十多歲了。
“百媚樓的人都知道楚楚是個不到雙十年紀的如花少女,怎么可能三十多歲?難道她駐顏有術?就算是駐顏有,老六閱人無數,豈會栽在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女人手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喜歡玩的就是青嫩處子,對于老女人,從來都沒有興趣的!
“那,這個楚楚是找不到了?”太子聽完又氣餒起來,“這女人和老三會有什么關系?”
“別急啊,我話還沒有說完呢!鼻镆皵D擠眼,“這事可真是玄妙,昨天老三去看老八,叫人抬了箱子去慰問,抬箱子的人是老三府上的兩名護衛,而其中一名護衛是百媚樓的?,他的表弟又是我府上的人。
“他今兒個和我府上的人說,他在老八那里看到一名丫鬟,形貌很像百媚樓里的那個楚楚,只是不知道為何會變成老八府里的丫鬟,還和老八極為親密!
太子又振奮起來,連聲說:“那就快將那丫鬟抓過來審問明白!”
“不急,老八若是真的很看重那丫頭,說明兩個人的關系匪淺。太醫院的蕭太醫說過,老八當初要他救的就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老八叫她‘若慈’。
“我還聽說,前不久就有一個叫‘公孫若慈’的女子在老八的府中住過,雖然不知道是何來歷,但是老八很看重她。如果我們能扣住這個女孩子,說不定老八就會倒向我們這一邊。”
“這恐怕不容易吧?”太子想起那天懷素持刀威脅自己的樣子,不禁心有余悸!袄习藢先騺碇艺\得很,近日老三還在父皇那里為老八求情,想把他早點放出來呢。”
“所以我們要先下手為強,只要這個公孫若慈在我們手上,老八不得不有所忌憚。難道您還要等到老三羽翼豐滿,和您一決高下的時候再下手嗎?別忘了,父皇是屬意把兵部交給老八的!”
秋野的一番話終于讓太子下定決心,重重點頭,“好!那就依你之計!想辦法把那個公孫若慈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