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宮女們辦事得力,或許是正好湊了巧兒,不一會兒,她便看見南周帝迅速趕來。
慈祥的老人臉上掛著焦急的神情,還未施君妃之禮,便上前拉著她的手端詳。
“小蓮,你怎么了?宮女們說你要見朕,又說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文妲一言不發,只猛然曲膝跪下,前額深深俯地。
“小蓮,你這是干什么?”南周帝連忙攙起她,不料她卻一動不動,似石頭一般執意跪著。
“臣妾要向皇上稟報一樁驚天的大秘密,請皇上先恕臣妾的死罪,臣妾才敢直言!蔽逆У。
“小蓮,有話盡管直說,朕不會怪罪于你的!彼麧M臉詫異。
“此事攸關宮廷嬪妃之清白,臣妾也只是猜測而已,并無確實證據,還望皇上恕臣妾胡亂猜疑之罪!
“小蓮,”南周帝更急,“到底是什么事,你就直說好了,朕可免你一切罪責,你就不要這樣吞吞吐吐,讓朕擔憂了!
“那臣妾就直說了,”她抬起水眸凝望南周帝,“皇上,希望您聽了以后,不要覺得臣妾是在嫉妒……”
第五章
窗外又刮起了狂風,下起了夜雨。
這幾日宮里所發生的一切,就如這窗外的天氣一般,風起云涌,電閃雷鳴。
剛剛棲到花亭風的傳書,得知事情已經安置妥當,文妲那顆懸了多日的心,終于稍稍放下。
終于,她可以讓自己暫時忘卻煩憂,泡進溫泉,舒緩緊繃的神經。
已經三更了吧?溫泉池中蒸氣氤氳,讓她很想變成一條魚,永遠待在水里不出來,不用再面對殘酷的世事。
忽然,溫泉池畔,珠簾之外,現出一條人影,輕輕一晃,無聲無息地站在那里。
“是誰?”文妲有所覺察,猛然睜開雙眼厲喝道。
“請娘娘更衣,卑職有事想向娘娘請教。”來人淡淡地說。
她心中一緊,怒喝的話語頓時卡在喉間,變成默默無言。
鐵鷹……就算那聲音再淡,她也辨得出是他的聲音。
這么晚了,他獨闖雅仙宮,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呵,她就知道,自己遲早得面對他,而她最怕的,也是面對他。
她披上浴衣,緩緩步出溫泉池,腳丫子帶著一串水印,直帶到珠簾之外。
自從那日在御花園中相會之后,她再也沒有見過他,他的臉龐似乎更加憔悴了,雖然遮著半邊鐵面,卻可以隱約看到他清瘦的容顏。
她的心一陣抽痛,卻仍要裝出鶯言笑語,仿佛她才是戴著鐵面之人。
“原來是鐵校尉呀,”她聽見自己輕松地說,“這么晚了,你不經通傳就闖入我的浴室,若被宮女們看見,豈不毀了本宮的聲譽?”
“娘娘請放心,”他的聲音像一杯極苦極苦的茶,“我已經點了這宮中所有人的昏穴,此刻發生的一切,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鐵校尉方才說有事要向我請教,不知到底是何事?”其實她心里很清楚他要追問什么,并且已經料到他會來。
“聽說最近宮中發生了一件慘事!辫F鷹的眸子好似一道寒光,緊盯著她。
“這深宮之中,歷朝歷代慘事還算少嗎?不知鐵校尉是指哪一件?”文妲淡淡回答。
“十四皇子忽患哮喘之癥身亡!碧岬侥莻人見人愛的孩子,他堂堂八尺男兒也不禁哽咽。
“不是‘忽患’,他那哮喘之癥是天生之疾,連御醫都無能為力,這一點宮中人人都知曉!彼姑,不動聲色。
“十四皇子暴卒之后,淑妃娘娘也自刎身亡,而最受太后器重的樂師柳郁,亦忽然離宮,不知去向!
“柳樂師服務宮廷多年,也是該請辭歸家結婚生子了,淑妃娘娘不堪失子之痛,一時想不開做了傻事……對此本宮也很悲傷。”文妲輕嘆一口氣。
“悲傷?”鐵鷹語氣中滿是酸楚的嘲諷,“惠妃娘娘真的會感到悲傷嗎?”
“鐵校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她厲聲道。
“卑職聽說,十四皇子和淑妃娘娘的喪事是您一手操辦的?”
“皇上命我辦理此事,我身為淑妃的好姊妹也很想效犬馬之力,有何不可?”背轉身去,她盡力不看他隱藏怒火的臉。
“可卑職聽說,十四皇子和淑妃娘娘的死因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他逼近一步,直言道。
“關于他們的死因,訃告上寫得清清楚楚,鐵校尉是在懷疑皇上說謊嗎?”
“圣上就算說謊,天下人也不會指責他半分,因為造成這樁慘事的罪魁禍首并非圣上!”他的聲音里有一種濃得化不開的悲涼。
“那么罪魁禍首是誰?”她咬唇問。
“娘娘心知肚明,不必卑職直言吧?”
“哈,鐵校尉的意思是──那罪魁禍首便是本宮?”文妲忽然冷笑起來。
“卑職也希望不是……”他的語調忽然軟下來,低低的,沉沉的,“是與不是,望娘娘賜教!
“你想聽實話嗎?”沉默片刻,她深吸一口氣后緩緩道。
“真相到底如何?”他的一顆心提了起來。
“正如你所想──這是本宮所為。”
或許這是一個好機會,一個與他決裂的好機會。
既然不能與他再續前緣,那就讓他恨她吧……恨一個人比起牽掛一個人要好受得多,因為恨意干脆俐落,仿佛利劍快刀斬亂麻;而牽掛纏纏綿綿,仿佛藕斷絲連,今生兩人的關系都休想了結。
她要他恨她,惟有恨死了她,他才能開始新的生活。
文妲忍住淚花,狠絕地道:“正是本宮親手將這一對母子處死的!鐵校尉,這下你知道了真相,應該滿意了吧?”
“為什么?”鐵鷹難以置信,情急之下一手扳過她的身子,讓她不能再逃避他的目光,“為什么要這樣做?!”
“她與樂師柳郁私通,淫亂后宮,生下混淆皇室血統的孽子,其罪當誅!”她逼自己正色與他四目相對,冶冶答。
“你為什么要向圣上告密?”他完全不理會她冠冕堂皇的理由,只緊握她的肩質問,“我以為你們是同病相憐之人,你怎么可以這樣狠心……”
“鐵校尉,話不可以亂說,我與那紅杏出墻的賤人怎么會同病相憐?”她繼續戴著她的假面,目光雖與他相交,卻不愿意與他交心,“圣上憐她侍駕多年,雖犯下滔天大罪,卻也有苦勞,所以沒有公開她的丑事,也沒有將她的兒子從皇冊中除名,只說她們母子是死于病痛,這還不夠嗎?”
“你……”鐵鷹怒極地瞪著她,“事到如今,你怎么還可以這樣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心?你這個……可怕的女人!”
可怕的女人?
呵,他終于對她絕望了,盼了這么久,她盼的就是這一刻。
他終于如她所愿,可她的心,為何像被震碎的花瓣,無聲無息,散了一地……
“因為,她是我奪取后位的惟一障礙!奔热辉捯呀浾f到這個份上,就說得再狠一些吧,她聽見自己清清楚楚道出這個駭人句子。
他果然被她駭住,凝視著她,半晌無言。
良久良久,他才放開她的肩,不再啰唆什么,只轉身往外走。
步子輕移,像受了傷一般虛弱無力,那一身御林軍統領的銀色盔甲,這一刻在他身上顯得那樣沉重,沉得讓他的頭都快抬不起來了。
“鐵校尉,”望著他的背影,文妲微聲說:“上次你問我的問題,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了。”
“不,不用回答了……”他沒有轉身,只給了她一個側面,完全沒有留戀地道:“無論你是不是小荷都不重要了,我不想再知道!
最后一片花瓣從她的心尖震落,她感到胸中霎時一片荒涼。
“惠妃娘娘,祝您達成心愿,早日封后。”
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接著身影一晃,他消失在她的面前。
他消失的同時,她便破了偽裝,雙膝一軟,跌倒在地。
浴衣沒有系緊,跌倒的瞬間,柔軟的布料向肩旁斜滑,露出胸前雪肌。
雪肌上有一只淡淡的掌印,仿佛她初戀的印記,永不抹滅。
“好丑哦!”望著自己胸前那個淡淡的掌印,小荷大呼小叫,“我‘破相’了,沒臉見人了!”
“你還想讓誰看?除了我,世上還會有第二個男子能看到你這里嗎?”鐵鷹微微一笑,將藥水抹至她胸間。
“當然有,那個人就是我未來的夫君!彼p頰醉紅,嘟著嘴道。
“我會在你們成婚之前殺了他!彼樕蛔,冷冷說。
“你好壞心,想讓我嫁不出去嗎?”她瞪他一眼,暗自笑了,“如果不想讓第二個男人看我的身體,只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
“成為我的夫君!彼π叩氐土祟^,悄聲道。
鐵鷹先是一怔,隨即明白了她話語的圈套,淺笑再次浮出俊顏,半晌不作聲。
“喂,你到底娶不娶我呀?”她沉不住氣,見他不言語,焦急地追問。
“想必你現在也嫁不出去了,我也只有娶你了!彼室庥玫恼Z調逗她。
“本姑娘怎么會嫁不出去?”她勃然大怒,“你若不情愿,那就算了!我才不會勉強你呢!”
推開他替自己擦拭藥水的手,她不悅地拉上衣衫,獨自來到窗邊。
窗外是她心儀的那一片荷塘,他在塘邊蓋了一間小屋,這些日子,他們就住在這里。
每天看見那些連天耀日的荷花,她都幸福得要死,不過現在她卻大大不爽。
忽然一陣暖意向她襲來──原來他的一雙大掌自身后輕輕攏住了她。
“傻丫頭,我怎么會不愿意呢……”他在她耳邊低低地說。
這一刻,他掌間的暖意似乎匯成了一股暖流直抵她的心尖,融得她的心就要滲出快樂的淚來。
她伸出小手反捉住他的大掌,咧開嘴傻笑。
“哎呀!”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大叫一聲。
“怎么了?”鐵鷹嚇了一跳。
“我不能馬上嫁給你耶!我還得先回故鄉一趟,稟告我家老爺和小姐,辭去丫鬟的工作以后才可以跟你私奔!彼欀∧樥f。
“我也沒有說要馬上娶你呀!彼奖歼@個詞是這樣用的嗎?鐵鷹直想笑。
“你會等我嗎?”她擔憂地問,“該不會我回來的時候,你就另娶別人了吧?”
“那你就要快點回來,不要讓我久等了。”他挑挑眉。
“我回故鄉來去大概一個多月……”她數著手指頭,“嗯,這樣吧,下個月十五日,我們就在此相會,如何?”
“你不會一去不復返吧?”他開玩笑地問。
雖然是玩笑話,可語氣里卻含著不為人知的緊張。
“這瓶藥水我就不帶走了。”她想了一想后回答。
“可是你的傷處還沒痊愈。”他打在她胸口的掌印,尚有淡黑的痕跡。
“所以我不把這瓶藥水帶走,掌印無藥可褪,我到時候就一定會乖乖回來找你,”她燦然地笑,好似想出了一條妙計般,“這樣你就不必擔心我會一去不復返了,對不對?”
他愣住,定定望著癡情的她,這份癡情,讓他久久震撼。
“放心,我很愛漂亮,所以我一定會回來的!睋ё∷牟弊樱『蓩傻蔚蔚氐。
輕嘆一口氣,鐵鷹緊緊擁她入懷,像立下誓言似的回答,“我會一直在這里等你的!
然而他守住了約,她卻失約了。
因為興高采烈回到北梁國的她,萬萬沒想到,等待她的卻是一樁令她精神差點兒崩潰的變故。
記得那天她帶著各式禮物,駕著馬車回到家中,心里已盤算好衣料給母親,煙草給父親,還有一些南周國的藥材補品,她打算寄給有孕在身的姊姊。
但她沒有看到任何一個親人,偌大一個家,不知為何空空蕩蕩的,只有宮中的侍衛在等她。
“小荷姑娘,皇上命屬下在此等候,見到小荷姑娘回來,便立刻帶你入宮。”侍衛們說。
“怎么?是公主出了什么事嗎?”她隱隱覺得奇怪,“我的家人呢?都出去玩了嗎?”
“他們……他們都在宮里!笔绦l們支吾回答。
“在宮里?”她更吃驚,“在宮里做什么?是公主召他們有事嗎?”
“小荷姑娘,你去了就知道了!笔绦l將備好的馬車停到她面前,請她上車。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乖乖照辦。
入了宮門,換了步行,侍衛卻沒有引她去見公主,反而帶她直奔北梁帝的養心殿。
身為公主的奴婢,她因為機靈可愛,一直深得皇室上下的喜愛,公主平日待她甚好,從不把她當下人看待,還說如果她有朝一日找到如意郎君,定會送她豐厚嫁妝,讓她風光出嫁。
她雖然因為公主之故,平日亦時常見到北梁帝,卻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讓北梁帝如此興師動眾地召見她。
一進殿內她便發現氣氛凝重,北梁帝繃著一張龍顏,平日明黃的龍袍變成了雪白色,像戴孝似的。
“參見皇上!毙『汕忧庸蛳滦卸Y。
“快快起來。”
北梁帝卻對她十分客氣,甚至伸出雙手親自扶她,令她受寵若驚。
“聽妍兒說,你到南周國游玩去了?”他慈藹地問。
“是,奴婢得公主開恩特許,到江南看荷花去了!彼÷暣稹
“南周的荷花美麗,人卻可恨!”他忽然忿忿道。
“皇上……發生什么事了?”她壯著膽子道出心中疑問,“奴婢見您身著素服,不知宮中是否有不幸?”
“朕身著素服,并非為了宮中,而是為了前方死傷的將士,還有被南周軍隊屠殺的百姓……”北梁帝深深嘆氣,語意無限悲慟。
“我國與南周有戰事發生嗎?”她剛從邊關來,一切倒還安然無恙呀。
“半月以前,南周一支軍隊忽然襲擊我北梁邊陲小鎮,殺我官兵、害我百姓,有意挑起與我大梁的戰爭。朕為大局著想,恐戰火因此蔓延,涂炭生靈,立刻修書與南周,獻出珍寶無數,卑躬求和,南周帝這才暫且放過我們,答應收兵!
“什么?!”小荷怒道,“南周帝怎么如此無恥!”
“這還不算,那南周帝聽說朕有一女生得美麗無雙,乃北梁第一美女,色心頓起,提出要妍兒前去和親……”
“和親?”她睜大眼睛,“公主青春年少,怎么可以嫁給那個色老頭?!”
“是呀,朕也為此事憂心不已,可憐妍兒聽說了這個消息,已經把自己關在寢宮內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了!
“奴婢這就去看看公主!”小荷忙道。
“不忙,不忙,妍兒的事,朕倒另有辦法!
“什么辦法?”
“到時候實在不行,便找一個自愿的宮女代她出嫁,反正南周國沒人見過她的容貌,也不知道她的小名叫妍兒,只要那代嫁之人容貌漂亮,南周帝那邊倒還好搪塞!
“這倒是個妙法,”小荷轉憂為喜,“如此公主可以平安了!
“只是遠嫁南周,離鄉背井,不知有哪個宮女愿意去呀……何況這次和親,并非像表面上那樣單純。”
“這次和親有什么不同?”她好奇地問。
“南周實在可恨,擾我邊陲,害我百姓,朕打算藉這次和親之機,安插奸細在南周帝身邊,以備將來我大梁反攻之時,能有人與我軍里應外合!
“皇上的意思是……要代嫁的女孩子做奸細?”她恍然大悟。
“算了,此事暫且不提,連人選都還沒定呢,”北梁帝揮揮手,“小荷,今天朕召你來,還有一事。”
“還有一事?”她不禁有種不祥的預感。
“剛才朕說過,南周突襲我邊陲小鎮,殺我官兵,害我百姓……小荷,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她一驚,“我的家人怎么了?”
“他們都在被害的名單之列。”
“不可能!”她難以置信地搖頭,“我家住在京城,不在邊關呀!”
“可你姊夫家不是就在崇德嗎?”
“崇德?”小荷心里頓時一空,冰一般涼,“皇上,您剛才說的邊陲小鎮……就是崇德?”
“半月之前,你姊姊回京城探親,你父母擔心她懷孕之身行動不便,便親自送她回崇德,并在崇德小住幾日,沒想到,卻正巧遇到南周的軍隊!
北梁帝的話語聽在耳里,仿佛在聽另一個人的故事,好半晌她都昏昏沉沉,反應不過來。
“后來怎樣?”她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
這一刻她出奇地鎮定,因為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已經停止。
“朕派玄崇德清理戰場的官兵中,正巧有認識你父母的人,他將你父母的遺骸帶回京中,還有你姊姊和姊夫的尸體……”
“他們現在哪里?”
“在宮里,我叫侍衛領你去!
呵,難怪之前說她的家人進了宮,原來是這個意思,進宮的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皇上,為何您形容我父母的尸體,用遺骸兩個字?”比“尸體”更可怕的兩個字。
“你去看了就知道!北绷旱垡荒樣锌陔y言的樣子。
的確,她去看了,便知道了。
父母的尸身被大火燒得炭般焦黑,只剩面目依稀可辨,四肢卻在烈焰中枯萎,不像人的手腳,倒像樹的枯枝。
而她的姊姊,比起父母來,似乎要好得多,至少沒有被烈火折磨,可是姊姊那早已隆起的肚子,此刻卻回復了平坦──據說胎兒被南周國的軍隊用尖刀血淋淋地挑出,掛在崇德鎮口的樹上。
那棵樹上掛滿了類似未足月的胎兒,都是從無車孕婦肚中取出來的,南周軍隊把他們當作引以為傲的戰利品向北梁宣戰。
看到親人們的尸身,小荷的心像被人用榔頭猛擊出一個窟窿,所有的傷心、震驚、憤怒都從這個窟窿里泄涌而出,而后整個人如同虛脫了一般,只剩下雪覆平原般的冰寒。
她霎時明白了北梁帝先前話語中隱藏的意思。
“到時候實在不行,便找一個自愿的宮女代她出嫁……只是遠嫁南周,離鄉背井,不知有哪個宮女愿意去呀……”
呵呵,這是在暗示讓她去嗎?
反正她現在也無父無母了,從小深受公主厚愛,此刻公主有難,她該報恩了吧?
何況看見家人慘不忍睹的尸體,復仇的烈焰自然也會從她胸中竄起,就算北梁帝不開口,她也會主動要求前去當奸細的。
北梁帝猜對了,這一刻她的確想將南周帝生吞活剝,無論讓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可是那個人,那個人該怎么辦?
她答應要回去跟他成親,今生今世永不分離,他正癡心地在荷花塘畔等待……如今她就這樣爽約了,讓他情何以堪?
拉開衣衫,她對著鏡子久久凝望著胸前的掌印──他給她留下的掌印,撕心裂肺的感覺再次襲來。
她和他,注定了有緣無分……父母之仇,國家大義,逼她成為一個背叛愛情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