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穆禛想把陸厚樸給找回來,自然馬上派了自己的人手去找,可沒想到才過了一個月,她一出了京城就打聽不到消息了。
他先是愣住了,隨即又讓人把秀女的資料給調來,可是資料到手后,他發現其它人的資料都好端端的,就只有陸厚樸的路引資料上有著大片的污損。
他不由得笑了,不過這時候他還沒想到是有人特意阻撓他找到人,只以為是巧合。
只是當這樣的“巧合”越來越多,甚至多到他派出去的人不是被帶著四處轉,要不然就是明明知道人在哪兒,可是不管動用當地官府的力量,或是直接派人去宣旨的時候,總會發生什么意外,他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
他開始思索到底是誰在里頭動手腳,不過主要的朝臣他都第一個排除在外,畢竟那些大臣們也沒那么無聊,時時刻刻緊盯著他的后宮。
但想到禮部送上來那份污損的資料,他又不得不懷疑這背后之人手眼通天,更別說這一路上他派出去的人即使不多,可也是個中精銳,卻沒想到一個個都像是被帶著玩兒似的。
也幸虧那些人似乎并沒有惡意,否則他只怕還得損失些人手。
越是如此,他越是琢磨,小姑娘到底有什么背景?
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民女,家中也無人為官,為何竟有這樣的本事?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應該親自走一趟。
厲穆禛向來行事果斷,第二日就召來大臣,告知自己打算微服出訪幾日,地點就選定是薊州。
皇帝出行是何等大事,一干大臣一聽到這話,雖不至于懵了,可也覺得未免太過匆促,紛紛進言相勸。
“朕心意已決!眳柲露G堅定地說著,依然不打算改變決定。
幾位大臣也是看著這位天子從登基到如今的種種作派的,知道他下定了決心就難以更改,除非有其它能夠說服他的方法,只是他們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只好摸摸鼻子退了出去。
諸位大臣離開上書房后,看門的太監就悄悄的和人換班離開了,而在屋子里的厲穆禛也同時收到了消息。
他淡淡地勾起唇,眼底卻沒有任何笑意,只揮手讓人悄悄跟上去。
螳螂捕蟬,卻不知黃雀在后,誰才是能夠笑到最后的獵人,只待最后的證明了。
第二日一早,某道宮門快速地奔出了四、五匹駿馬,而這一行人沒有遲疑地直沖東門而去。
因為時辰還早,街上還零零落落的沒有多少人,所以他們幾乎沒有放慢速度,直接沖到了城門。
城門守衛早在昨日就已經收到了消息,在看見了那一行人駕著駿馬而來,且領頭的早早就拿出出城令牌,在快馬奔馳而過的時候,朝城門守將一晃,在下一瞬就立刻帶著身后幾人出了城。
不一會兒,那一行人消失在路的盡頭,而城門守將也快速讓人重新站好崗位。
“東宮……”守門將領苦笑了下,知道這是宮里人不想要太過招搖的緣故。
可這幾十年來,東宮太子也只有那一位,也就是當今天子……這還真是簡單利落地告訴他們出城的人到底是誰!
原本只收到消息是有貴人要隱瞞身分,悄聲出城,到時候看到令牌就知道是誰了,原在已經設想過可能是宮中哪一位太妃要出行,沒想到居然是這位。
只不過這位輕易不出皇城,難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想了想近來是否出了什么大事,可怎么想也沒個結果,守門將領索性不想了,總之,把城門給守好才是真的,至干其它的自有那些大人物去頭疼。
其它人還不得而知,不過第一個該頭疼的就是薊州知府和王縣令了。
打從那份八百里加急送到他們桌上,他們的椅子上就好似插了千根針似的,怎么也坐不住了。
他們倒不是做了什么貪贓枉法的事情怕人查,只是這心虛的事兒前陣子還是做過一、兩件的。
他們那時候是想著,這難得的人物都親自拜托了,再加上天高皇帝遠,況且這也不算什么大事,就當賣個人情,便照做了。
當初的那些盤算如果正常來說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現在事情的發展顯然正在往“不正常”的方向走,害得他們頭疼不已。
宮里來人自然是不能得罪的,可是原來托付他們辦事的人,那一個、兩個的他們也得罪不起啊。
薊州知府那是正經科舉出身的才子,這些年即使身居高位,依然是一副度翩的才子模樣,只是留了一把美須,看起來多添了幾分風流。
現在為了這不管怎么做都是為難的事兒,這美須都被揪掉了好幾撮了,這不只是身痛,心也痛啊。
王縣令當初科考是卡著最后一個名額給擠上去的,這些年不好不壞的在薊州的小縣當個知縣,政務上也是四平八穩,加上平日沒什么大事可操煩,自然也就越發的心寬體胖,最近為了這事兒,他是吃飯也不香,連坐會兒都心虛,不過幾天的時間,就硬生生地把身上的肥肉給減了好幾斤。
“大人,可怎么辦才好?算算日子,這人都要到了……”正熱的天氣,屋子里也都放了冰的,可是對于王縣令來說,這冰放了跟沒放一樣,他的心就跟被火燒著一樣,沒個平穩時候,加上胖子怕熱,即使在冰盆邊站著,人也忍不住跟著出了滿頭大汗。
薊州知府也沒好到哪兒去,不好說自個兒急得就連嘴里都多了好幾個燎泡,別說吃飯說話了,就是喝水都是鉆心的疼。
“問我?我也想問問你該怎么辦!”薊州知府也是沒了法子,干脆丟掉平常文人的風骨,直接耍起賴來。
“我……”王縣令也是一臉苦色。
薊州知府和王縣令面面相覷,最后只能一起重重的嘆口氣。
薊州知府想法子想得頭痛,又想到幾位不好惹的人,忍不住感嘆了句,“誰能想得到莫家的姑娘居然都這么有造化啊……”
“可不是!”王縣令也是一肚子的埋怨,“想當初這莫家材鋪子就只剩一個閨女兒的時候,誰都想著這莫家絕了戶頭,以后肯定會逐漸沒落下去,誰知道這莫家姑娘好運氣,居然招了那位當夫婿,這些年就守著她一個人,把藥材生意越做越大不說,就是那人的本事,那也是沒得說的。”
“不過這莫家姑娘招贅婿還不就是想要生個兒子來繼承家業,卻生了三個女兒,還一個個嬌寵得跟什么似的,對于提親的人選那是挑三揀四的,更別說想要入贅的了,就是在咱們縣里說那一家子閑話的人都不少,而且一個個都是說那三個姑娘只怕要成了老姑娘,最后隨便給嫁出去,誰想……”
誰想,前頭兩個也就罷了,最后這小閨女自個兒報名去選秀,還真的選出了點名堂來。
薊州知府對于這家人也是有所耳聞,莫家姑娘招進來的那個女婿,平日里雖然名聲不顯,可是數數他做過的那些事兒,那就絕對不會輕看。
只能說這運道兩個字還真不是可以猜測的,以為人家要絕戶了,就招了個能干的女婿上門,后來又以為幾個姑娘要嫁不出去了,現在瞧瞧,人家憋了好幾年的運道就是用在這時候呢!
那未來夫婿的名諱……一個個的可都不好說啊。
說了幾句閑話,該處理的問題還是要處理,薊州知府和王縣令兩個人繼續苦惱相望。
苦!他們不過就是聽命行事,怎么現在可是兩頭都討不了好?
這世道也太欺負人了。
陸厚樸這日醒來,來到前院,正想著憋了好些日子,看今日天氣不錯,不如約兩個姊姊一塊兒出門走走,解解悶,也可以看看那些整日窺探她們家的到底是哪些來路。
怎知她人才剛走到了園子里,一個錯眼,就看見她那美貌如畫的大姊,手正被牽著,一個踉蹌,人就撲進了一個男人懷里,然后……
她瞪大了眼,看著兩人唇齒相貼,陸紫蘇還朝她眨了下眼,讓她趕緊滾。
這一大早的,太姊怎么能……這樣呢?!陸厚樸覺得這真是世風日下,她打心里覺得痛心疾首。
她踏著小短腿不斷的往前廳趕,她現在非常需要二姊來分享心中的震撼,沒注意到大廳外頭站著的兩個黑樁子,也沒注意到今日似乎一直沒撞見什么下人,就直接沖進大廳里,然后她再次瞬間僵化了。
她溫柔甜美的二姊,正坐在一個穿黑衣的高大男人身邊,臉上沁著甜蜜的微笑,一只手還不忘夾了一個剛蒸出籠的小花卷放進那男人嘴里。
重點是,二姊雖然害羞了些,不像大姊一大早就敢做出那羞人之事,可是她敢保證,桌上那兩只手,一黑一白,可是握得緊緊的,就連看到她這小姑娘進來了,那只大黑手都沒放松過半刻。
她覺得道德已死,這一屋子的姑娘里,就只剩她一個正經人了。
也就是看爹娘出遠門去了,這滿宅子里就沒個可以掌事的人才能如此,要是爹爹在,不對!只要娘在的話,哪里能夠有這些事。
不對,宅子里今兒個人怎么那么少?還有,平常爹娘不在,宅子都是老管家坐鎮的,如今宅子里出現了這么多外男,怎么沒人有個響動。
后知后覺的陸厚樸終于發現不對勁了,馬上猜測肯定是自家大姊指使的,畢竟這宅子里能夠指揮得動老管家他們還有大部分下人的,也只有她了。
可是到底是為啥呢?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讓這群“外男”進屋子方便?
她覺得不可能,因為以大姊那種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來說,肯定憋了什么大招在后頭。
莫半夏不知道自個兒剛剛被小妹歸類為“不正經”的那邊,有些害羞又有些甜蜜的招呼道:“今兒個怎么起得那么早?我還想著讓人把早膳送去你的屋子呢!要不我現在就讓人送上來?”
陸厚樸表面上力持鎮定,可是看著那個穿著一身黑衣的高大個,她心里是有點想拒絕的。
就算現在民風開放……她們家中也不像宮里一樣規矩森嚴,或是讓人多看一眼就不行,可是這光明正大的男人進屋子里來……
大姊那兒她是管不了,反正打小除了爹爹外,就沒人管得了大姊,可是二姊怎么也變了?還讓一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下牽著她的手,要是讓爹知道了,還不得削死這幾個男人。
陸厚樸沒發現自個兒的思緒已經跑歪了,她冷靜的點點頭,身體很老實地坐在桌子旁,拿起了碗,認真而專注地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眼前的碗上,一邊快狠準的夾著自己要吃的,并收獲了不少莫半夏親自來進她碗里的菜。
只是才剛剛咬了一口,就聽到一直在邊上不出聲的男人,終于開了口。
男人的嗓音低沉有磁性,甚至帶著微微的沙啞,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陸厚樸就是覺得聲音帶著淺淺的威脅性。
應該說那男人即便放松的坐在那兒,都讓人有種忍不住拔腿想逃的感覺。
“這就是那個被厲小子看上的小姑娘?”男人一邊說,一道打量的目光就這樣落在陸厚樸的腦袋上,讓她一口糯米糕不知道是該吞下去好,還是吐出來好。
不過顯然她的反應對于他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他點了點頭,淡淡地丟下一句差點又讓她噎住的話——
“看起來挺圓潤的,應該挺好生養,想來應該能夠讓厲家的香火旺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