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衙役走后,一行人還是到了渡口,馨州還有事情,他得回去,而她則在鎢州下船,去跟其他人會合,下船前,她把村落名字跟他說了,等他處理好事情再派人過來就好。
她便到鎢州陣林府的村郊,隔兩日,林進,湘娘,小花先到,過兩日,林嬤嬤帶著芳寧芳秀也到,京城是不能回去了,想想梨花小院跟石揺館,難免肉痛,只能安慰自己,至少眾人平安。
才沒幾日,賀福跟玉莓尋了過來,為紀頤溯帶來口信。
賀福知道這位李姑娘就是準二少奶奶,因此不敢再像以前那樣說笑,「還有消息要給李姑娘,那位田大人的事情已經鬧到皇宮了,皇上說,他既然如此愛美人,便賞了他百名美女,連同在糧部的大兒子一同還鄉!
李知茜一喜,「真的?消息怎么這樣快?」
「當然是真的,我們出發前,少爺剛收到安寧駙馬的急信,李姑娘也不用再住在城郊了,這便到鎮林府去住吧,只不過,皇上給了田大人三個月的時間打包整家,這段時間內,姑娘卻是不要回京,比較妥當!
李知茜點點頭,「我知道了!
「婢子玉莓見過姑娘,少爺吩咐,姑娘的梨花小院跟石榴館,不管要賣要留,把文書給婢子,婢子去辦就是!
李知茜當下讓小花把兩邊地契找出來,吩咐賣掉。
賀福見三個交代已經講了兩個,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關于婚事,少爺的意思是想從快,從簡,不知道姑娘認為怎么樣?」
「幫我回你家少爺,只要能快,簡易些倒是沒有關系,我不在意!闺m然已經逃離京城,但還是有點怕,從快正合她的意思,她越早成為人婦,就越安全,「至于李家,還要請你家少爺去一趟!
「是!
婚事全由紀頤溯安排,進程一直是派人傳口信過來。
李知茜一直覺得再快也得三個月,卻是沒想到才一個月,紀頤溯就傳話讓她準備準備,該回馨州了。
他已經跟李老太太通過消息,她的陪房會在側門處等她,小轎直接進入李老太太的院子。
李知茜對這個賣了自己三次的祖母,心情很是復雜,因此蘑菇到最后一天,這才進門。
李老太太年紀大,看得也多,一看到孫女的眼睛,便已經明白——這石榴,什么都知道了,知道自己拿了彬兒的錢給了二兒子三兒子,知道自己為了保這兩個兒子,不惜把她推出去,成為女兒救子的棋子,甚至在紀家退婚時,她扣下五千兩銀子的聘禮作為補償,那些補償,她本人只拿到一千兩左右,其他全給了兩位兒子。
說愧疚當然是愧疚,但說什么也沒用,只能假裝不明白。
李知茜也是,祖孫裝傻一起吃了頓晚飯,說了些小時候的事情,至于其他,全都刻意避開。
隔日吉時,李知茜從祖母的院子乘著紅色花轎出門了。
面對祖母的復雜心情,在進入李家大廳時又出現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堂上的正妻李氏,對她也是挺坑的,至于陸氏就算了,她害自己一次,但她兒子救自己一次,可抵銷。
拜也拜了,跪也跪了,被喜娘扶入新房后,她便開始呆呆的等。
雖然只是簡單家宴,但畢竟是結婚,倒也要花一段時間,等他進了房內,從房間的光影來看,外頭已經是紅云滿天。
「恭喜二少爺,恭喜二少奶奶!瓜材锫曇魩Φ恼f,「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另一個喜娘道:「二少爺二少奶奶,珠聯璧合,佳偶天成!
一連串的吉祥話說完后,應該是得賞了,因為紛紛謝賞,很快一個一個走出去。
喧鬧了一會的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
聽到男人的腳步聲,李知茜才終于有了緊張的感覺。
他掀開她的蓋頭,一張笑臉映入,「娘子好等!
接著就,就……
她一直以為,春宮圖都太夸張了,哪有那種姿勢,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來,春宮圖上畫的都是真的……
隔日新婦給公婆奉茶,李知茜再次覺得,自己運氣不錯——紀頤溯很喜歡自己,這她是肯定的,而且也因為這樣,心中已經有了八成底氣,加上紀家人口簡單,她更覺得只要自己行事注意,日子不會過得太差。
錦墊已經擺好了,她接過茶盤,下跪敬茶,姑姑姑丈……不是,是公公婆婆各給了紅包,然而讓她驚訝的是,陸姨娘也坐著,坐在李氏下首。
見婆子拿了第三個茶盤過來,又把錦墊拿到陸姨娘面前,她很自然的跪下,奉上第三杯——看來,隨著自己夫君越來越掌權,陸姨娘母憑子貴,地位也是越來越高,不然一個姨娘,正常來說應該是新媳婦到她的翡翠閣奉茶,而不能坐在大廳受茶。
至于三織是庶出小姐,兩人互相見禮也就行了。
一家六口一起吃早飯,吃完,紀老爺發話了,「頤溯二十一歲才娶妻,新媳婦以后早上不用到松柏院,翡翠閣也不用去,頤溯管理船驛工作辛苦,好好伺候他穿衣早飯便行!
李氏跟陸氏各自驚訝,但也沒辯駁,只回應好。
紀三織是睜大眼睛,很快又低下頭吃飯。
只有紀頤溯,完全沒有驚訝之色,李知茜當下便知道,這是他讓他爹說的。
她心里很想歡呼,但也知道得忍耐,于是斂眉恭敬道:「是!」
一個新媳婦,不用去嫡婆婆那里問安,也不用去親婆婆那里問安,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爽。
回到閑雅院,李知茜立刻跟恩公道謝,「謝謝你啦。」
男人莞爾,「高興了?」
「當然高興!顾诰┏且呀浟晳T日上三竿才起床,若要給嫡婆婆親婆婆問安,最晚卯時辰時交替就得起床,太痛苦了,就像今天,起得太早她覺得整個人都不舒服,只想回去躺一躺,「你怎么讓姑丈開口管后宅事的?」
「我跟我爹說,讓你日日請安,只怕嫡母會讓你幫忙勸說讓我大哥回來之事,她是婆婆,所托之事你只能轉達,可我不想被嫡母煩,就這樣!
李知茜忍著笑意,「你跟姑姑——」怎么也鬧僵了?
「你姑姑怎么對你,想必你已經想明白,至于她是怎么對我,以后有空我會說給你聽,既然是夫妻,有些事情也不用瞞你,嫡母對庶子甚狠,我是不會讓我大哥回來的!
李知茜原本還在笑,聽到這里,笑不出來了,「姑姑容不得你們嗎?」
「我餓過,也撐過……一個月有好幾次!
簡單十幾個字,但聽起來卻是千斤重。
她拉起他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在李家,她當然也見識過兩位叔母是怎么對待庶子的,餓飯撐飯最簡單了,晚一個時辰出菜,讓孩子餓上一個時辰,虧是吃了,但姨娘什么都不能說,又不是不給,只是晚了。
或者才剛剛撤下午飯,馬上送上晚飯,要吃不吃隨便,總之送了,其他不關廚房的事情。
李家二房三房人都很多,正妻如此,是想保有嫡子最大利益,可沒想到李家不過兩個兒子,姑姑居然也這樣。
想要自己的兒子是「唯一」,護著護著,結果護出一個奇葩,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你姑姑怎么對你,想必你已經想明白」,難怪他敢娶她這李家女,姑姑的手段,她都想清楚了,他當然更清楚,雖然同姓李,但她被坑過,絕不可能姑侄同心。
「對了,你不是有個兒子嗎?今日怎么沒在廳上?」
照理來說,她給公婆跪下奉茶,小家伙也得讓奶娘牽著意思意思的給她這嫡母奉個茶啊。
「我娘大概是怕你看了不高興,所以沒讓抱出來!
哎,她不會啊。
她外表雖然是俏姑娘,但在京城混了兩年,內心已經爺起來了,大丈夫恩怨分明,一個小奶娃而已,有什么好看了不高興的,有兒子才好呢,因為已經有了長孫,這樣她的壓力會比較小,大門大戶的,生兒子最重要!
大概是困惑太明顯,紀頤溯忍不住笑出來,「若是我傳話,我娘恐怕不信,你有空去瞧瞧他,很可愛,就是口水多了點。」
即便是新婚,但紀頤溯也只是帶著她回閑雅院而已,很快的又沖回船驛——春季冰雪消融,部分河道也解凍,河水水位上漲,不少商人會在這時期運送貨物,他得回去掌控大局。
男人很抱歉,但女人忙點頭,懂懂懂,去吧,去吧。
紀頤溯離開后,是柳嬤嬤陪著她認識一下紀家的花園跟院子布局。
柳嬤嬤是當年陸姨娘進門后,紀老太太給安排的管事嬤嬤,之前都在翡翠閣,紀頤溯搬到閑雅院之后,跟著過來。
老人家在紀家很久,知道的也多。
李知茜跟她聊了一個上午,大抵把紀家的事弄清楚了,至于姑姑對陸姨娘母子三人,以及趙氏跟三織所做的事情,只能說嘆為觀止。
她一直以為,二叔母跟三叔母對妾室太狠,沒想到比起姑姑,兩位叔母簡直佛心。
至于通房問題,她也順口問了一問,一個男人二十一歲,房中肯定是有通房的,還有雨順的娘,總也得知道才行。
柳嬤嬤聽到她問起,嘆息了一下,「少爺交代不用隱瞞,老婆子這便說了——雨順的生母叫做玉帛,是通房中最受寵的,當時玉帛跟玉然前后一起有,但玉然運氣不好,才剛有,就沒了,玉帛倒是爭氣,一舉得男,少爺原本打算等她出了月子就喝茶納妾,可沒想到玉帛產后大出血,加上剛好天氣轉涼,病著病著,就沒了!
原來如此,所以雨順才住在翡翠閣。
那個叫玉帛的丫頭也是可憐,明明生了長子長孫,卻是沒能享兒子的福。
「那那個叫做玉然的呢?」
剛才回院子時,大丫頭跟管事都來磕過頭了,一個一個自我介紹,可她不記得有哪個叫做玉然。
「玉然調養過后,卻還是一直沒懷孕,歐陽大夫看過,說是體弱,所以才沒保住,以后恐怕也難懷上孩子,她央玉莓替她去求少爺讓她出府,少爺準了!
李知茜點點頭,這玉然也是聰明的,若是能出府,讓媒婆介紹個有孩子的鰥夫,到時有夫有子,一家和樂,總比一輩子通房強。
嗯,玉莓這名字好耳熟,不就是當初在鎢州,說要幫她處理京城事務那丫頭?
「那個玉莓也是通房嗎?」這么能說上話?
「那倒不是,當年太太餓翡翠閣,在廚房工作的邵大娘好心,若是當天有多的饅頭稀飯便會送過來,二少爺掌家后,提了邵大娘的兩個孫女上來,讓嬤嬤教導一番后,成為大丫頭,姊姊改名玉帛,妹妹就是玉莓了,玉莓既是邵婆子的孫女,又是雨順的親阿姨,自然比較說得上話,不過二少奶奶倒不用放在心上,那丫頭跟賀福從小就好,大概這一兩年會開始說親了!
「那你家少爺現在到底是哪幾個在伺候?」
「玉嬪跟玉葉,不過現下都到船驛那里去了!
船驛?天啊,也是「怕她看了不高興」嗎?
嗯,好啦,雖然她覺得陸姨娘不用特意藏紀雨順,但紀頤溯把通房挪到船驛,她倒是滿高興的。
通房丫頭的存在這時代很正常,但是,不代表她會張開雙手歡迎。
新婦入宅,麻煩越少越好,通房就是其中的一種——只要有孕,就可能翻身為主,這種情況下,肯定很積極,她不希望身邊出現這種太積極的人,古來積極的丫頭就是主母的麻煩。
至于以后有沒有,再說啦,反正她對現下已經相當滿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