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行深快馬加鞭趕到雨花樓,直接闖入天水閣。
“深弟?”素夫人停下撥弦的柔荑,美眸圓睜。
認識唐行深數年,她不曾見過他這么緊張、魯莽,甚至可以說是慌亂過。
更不曾聽他開口求人。
“求求你,素姐。”唐行深道:“請幫助我!
接下來,整座春江城可說是暗潮洶涌。
表面上只是春江城的一名琴妓,實際上卻是全城甚至半個天下的情報組織“哨子”的副首領,素夫人輕聲細語,但迅速果決的指示著每一個自四面八方迅速集合的手下。
“搜索每一條黑街暗巷!
“問過每一個乞丐與流浪兒!
“注意每一間賭坊、妓院。”
接下來,素夫人再度坐回琴案前,緩緩彈奏出美妙的音色。
“坐下來吧,深弟。”垂下眼睫,素夫人徐徐地道。“養精蓄銳,用于一朝!闭l知道接下來會有什么狀況發生呢。
唐行深沒有心思坐下來等,抿唇追問:“最快何時能有消息?”
“待我奏完這首曲子!
曲子不長,最后一音方落,一名探子已經傳來得知金大山人在春江城的消息。
原來,成家姐妹前些日子的失常,除了秦三公子上門向成淡秋求親一事外,還另有原因。唐行深恍然大悟。
琴聲再起,這回素夫人尚未彈完全曲,第二名探子便來報,金大山賭性不改,沒有賭本仍流連賭場。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唐行深不難想像這情況。
只是,金大山既然賭性不改,是否又把主意打到成家姐妹身上?唐行深臆測著。
琴聲繼續著,這回,素夫人只彈完一小段,就接獲第三名探子來報,表示金大山似是找上賭場老板,表示自己是與唐家莊頗有關系的人,可見他對成家姐妹的下落是知情的。
難道……唐行深猛地雙手握拳,臉色獰然愈狂。
再度指示探子行事后,素夫人回過頭,看到的便是他這副厲鬼般的模樣。
她撫著心口,有些驚懼,更多的卻是悸動。
一名女子最大的幸福,不就是得一深情男兒郎?看來唐行深抱得美人歸的腳步已近。
只要先將腳邊阻擋的石頭踢開即可。素夫人微微一笑,決定幫上一把,休說是絆腳石,連沙塵她也能替他清得干干凈凈。
“我已經要人去追查金大山在哪間賭場露過面,相信很快會有消息傳回來。”素夫人又道,也不指望一直沉默不語的唐行深會答腔。
不過,有個問題她非得先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不可。
“深弟,你究竟是喜愛成姑娘哪一點?她可不像其他姑娘一樣溫順吧?”
“我不愛她溫順。”
“她也不像許多姑娘知書達禮,琴棋書畫皆精通!
“我精通就可!
“那……她更不像其他姑娘一樣千嬌百媚,貌美如花!
“情人眼中出西施,各花各入各人眼。”
素夫人差點失笑,若非親耳聽聞,她真難想像唐行深這冷面男人竟會道出如此熱情的話語。
而且唐行深說話時,臉上雖毫無表情,但愈來愈明顯的紅暈還是點出他不好意思表白的男人情懷。
哎喲,原來唐行深還會有這么“羞答答”的一面?素夫人實在扼腕,手中沒筆墨能火速繪下他此時此刻難得的表情。
接著,又是一名探子來報,“目前已經知悉金大山最后去的一間賭場是錢記賭場。”
“錢記?啊,是“見錢眼開”錢見開的賭場!彼胤蛉肆⒖痰莱鲞@間賭場的主事者。
“帶路!碧菩猩钆e步向前命令道。
他這么說自然是要他們帶他到錢記賭場去找人,可是他忘了,對方不是的自己的手下,而是素夫人的探子。
“是!”不過妙的是,他的氣勢太懾人,探子們竟還真的乖乖聽令,整齊劃一的轉向門口。
“咳!”素夫人的嬌咳聲響起,探子們才一個個如大夢初醒般僵住。
“副首領!”
“還愣在那兒做什么?”對嘛,這命令應該由她說出口,盡管內容是一模一樣的。
“帶路!”
金大山才不甘心就這樣放過成凝夏,因此去而復返。
“兩位大爺行個方便,讓我好好教訓一下那刁娃兒就好!苯鸫笊接蒙砩献詈笠稽c錢買了兩壺酒孝敬這兩名賭場的打手。
“這個……”兩人互看一眼,“好吧,我們到一樓喝酒去!倍䴓蔷土艚o他怎么“教訓”都可以。
“多謝!嘿嘿嘿!”頭一轉,臉一變,金大山神氣地踹門入房。
該糟!成凝夏心中叫苦,可是表面上仍裝出一臉譏嘲,“咦,老爺——爺,你又回來啦?”
“死到臨頭還不知死活!苯鸫笊讲坏胨λ驼,甚至覺得干脆把人打死最好!拔抑v一句你頂三句?好,你頂一句我就摑你三記!”啪啪啪,他巴掌甩得可痛快了。
“哼!”成凝夏臉頰腫得像發酵的面團,可是仍然繼續譏笑他,“真丟人,老爺爺你只敢欺負毫無反抗能力的弱女子,只會在賭桌上輸銀子!
這話激怒了金大山。
想他這一生真的就是輸人輸陣又輸銀子,輸到誰都瞧不起他的地步!
“至少現在你輸給我,落在我手中!”金大山欲再度揚起巴掌,腳下卻忽然一個踉蹌。
成凝夏抓住這個空檔,彈起身以腦袋用力往他一撞。
金大山驚呼一聲,往后跌坐在地面上,成凝夏則摔倒在他身上。
“該死……”他伸出手,用力把她往旁邊一翻。
成凝夏就這樣被翻了開去,然后就再也不動了。
“喝!”金大山這下可被駭著。
“這是怎么回事?她被你打死了?”兩壺酒喝光了,兩名打手上來提醒金大山時間差不多到了,哪知道一上來就看見這不妙的情況。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不知道!”金大山嚇得幾乎站不起來,但他就算用爬的也要爬離這個地方。
“你站。 彼麄円粫r不察,竟就真的讓金大山逃了。
兩名打手氣急敗壞地面面相覷。
“現在該怎么辦?”
“還沒撈到任何油水,人就平白死了,老板會把我們……”其中一人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翱欤∥覀兛禳c離開。”
“然后呢?”
“放火燒了這屋子!”
“什么?那我們要怎么跟老板交代?”
“就說我們一個出去買酒,一個出去方便,回來時就發現屋子燒了起來。”
“所以?”
“所以人就被燒死在屋里,一切都不是我們的錯!笨蛋,懂了沒?”
奇怪,這是什么味道?
怎么愈來愈濃,愈來愈重,也愈來愈難聞?
蘇醒后,成凝夏頂著隱隱作痛的腦袋,好不容易才坐起身。
“呼……”她雙腳一伸。咦?腳踩上的繩子竟然松開大半了!
喜出望外地拚命蹬啊蹬,接著,下半身真的重獲自由。成凝夏開心得想歡呼。
只是還沒來得及歡呼出聲,那股怪味又撲鼻而來。
成凝夏一呆,興奮之情突然一掃而空,不祥的預感直涌心頭。
她忽然明白,那是東西燃燒的味道。她扭頭看向門口,房門半掩,火舌正迅速竄燒,她等于是被困在房里。
“不、不會吧?”她不知僵了多久才回神,一回神,馬上開始邊叫邊扭著身子。
希望路過屋外的路人能發現她,也希望自己能趕緊掙脫束縛。
成凝夏沒想到自己這么一扭,手腕上的繩子似乎有些松動,于是繼續扭動,最后,繩子果真就這樣松開來,讓她重獲自由。
成凝夏急急將滑落于地的繩子以腳掃開,奔到窗邊。
“救命!救命!救命啊——”
“原來那位成姑娘是唐家莊的貴客,唐大爺的紅粉知己?失敬失敬!”
錢見開,“見錢眼開”果真名不虛傳,尤其是當唐行深一與他照面就扔下一張上千兩銀票時,更是笑得連嘴巴、鼻孔都跟眼睛一起張開。
素夫人嘆為觀止。虧她還一路想著要如何營救成凝夏,沒想到其實一張銀票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她還真是忘了錢見開的外號,唐行深還真是懂得“對癥下藥”啊!
“她人呢?”不過,不僅僅是金錢的力量,唐行深那足以令人頭皮發麻的眼神,也是能迅速成事的原因。
“呃……因為之前有點小誤會,小人將成姑娘“請”到城郊的一幢屋子作客!崩浜怪甭,錢見開努力的為自己辯解,“先前有些誤會,還請唐大爺諒解小人對成姑娘的……“安排”!
冷峻的雙眼微瞇,著實想動怒的唐行深為顧及救人要緊,因而頷首道:“只要人平安無事,一切便無事!
素夫人又不禁詫然。認識唐行深這些年,她可是很清楚他的行事作風是人不犯己,己不犯人;人來犯己,己必回敬,可是如今為了成凝夏,他竟毫不猶豫的打破這項原則。
“我馬上帶唐大爺去見成姑娘。”有了唐行深這句承諾,錢見開才安心。
一行人馬上出發,然而,當他們趕到目的地,那幢屋子竟陷入一片焰光烈烈的火海。
“凝夏!”方才還擺出八風吹不動之姿,此刻唐行深卻慌得像無頭蒼蠅,向屋子奔去。
“等等,深弟!”眼看喊不回唐行深,素夫人遂改而命令手下,“快救火!”
“怎么會這樣……”錢見開臉色發白!巴炅恕比裟莻成凝夏葬身于火海,唐行深豈不是會宰了他陪葬?
也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在刺眼的火光與熏人的濃煙中,唐行深仍然一眼便看見半趴在窗口的人兒。
“凝夏!凝夏!”
“咳咳……”成凝夏已有些昏沉,努力打起精神往下一看,頓時振奮起來,也張嘴欲喊,可是因為先前喊救命喊了太久,加上濃煙嗆喉,此時她已沒聲音了。
唐行深看準位置,站在窗子下方,敞開雙臂。
“跳下來,我會接住你!
這么做是有些冒險,但總比不愿冒險而葬身火海來得好。
道理是這樣沒錯,可是真的要跳……成凝夏吞吞口水,姑娘她怕怕咧!
“跳下來,我會接住你,相信我!”唐行深再次道!
短短三個字,簡單卻堅決的信念如雷般貫穿她的耳、她的心房。
嫣然一笑,接著,成凝夏毫不遲疑地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