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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可回來了!”
高大剽悍的疤臉漢子在看到主子推門進來的剎那,不禁松了一口氣,急切地迎上來。
另一旁的年輕貼身長隨柱子趕緊將泡了整晚,燜出甘苦香味的天山人參茶恭恭敬敬地奉上,也忍不住擔心地碎碎叨念!爸髯,您下回可別這樣說也不說一聲,就自個兒出去了,沒讓大武或是我跟著,我們不放心哪!萬一要出了什么事——”
齊鳴鳳淡笑,接過參茶啜飲了一口。“能出什么事?”
大武皺著眉頭,憂心地看著他。“主子,您的臉——”
他輕碰了下猶紅腫熱辣的頰邊,“沒事,被野貓抓了一記!
“野貓?”大武一愣。
說話間,柱子已經打好了熱熱的濕帕子。
“主子,來,擦把臉舒服些!
齊鳴鳳坐了下來,接過熱帕子擦拭過臉龐,低沉道:“你們別像娘兒們啰啰唆唆的,我還會讓人欺負了不成?”
說的也對,主子不去欺負人,就阿彌陀佛了。
柱子笑了起來,撓了撓頭,不過還是取出了一盒清涼潤玉膏,“主子,快快抹上會好得快,也舒服些。”
“不妨事。”他微笑!澳惝斘沂悄飪簜儯懿坏靡欢↑c疼嗎?”
“主子,話不能這樣說,您身分何等尊貴重要,若有個什么閃失——”大武還是眉頭深鎖。
“不會有閃失的!饼R鳴鳳淡淡地一笑,修長指尖若有所思地摩拿著下唇。“真正該擔心的不是你們,也不是我!
大武和柱子迷惑地相視一眼。
主子這指的是……“對了,主子,您出去的時候,戚少爺飛鴿傳書來了。”柱子陡然想起,忙自懷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折迭得方正的紙條!爸髯印!
齊鳴鳳濃眉微微一挑,打開了紙條,目光專注瀏覽著內容。半晌后,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冷笑。
“主子?”柱子緊張地問。
他將紙條擱在燭火上,看著焰火漸漸吞噬了那張紙條,直待紙化成灰燼才放手!皼]事,都去歇著吧。”
“讓柱子在這兒伺候您,我到外頭守著!
大武忠心耿耿地道。
“不,你們都去睡吧。養足精神,明兒還有事忙。”
大武和柱子相覦一眼,只得聽命依言!笆牵髯,您也早點歇息。”
待他倆退下,細心帶上門后,齊鳴鳳環顧著這晚間才住進的寬敞高雅廂房。
這是城里最氣派最上等的客棧,也是最昂貴敞亮的上房。
烘烤得暖暖的暖爐子,淡淡的松木香氣飄散,只是當他目光一觸及熟悉的“飛”字雕花窗,臉色驀地一沉。
齊鳴鳳站起身,大喊一聲:“大武!柱子!”
房門被匆忙推開,大武和柱子沖了進來。
“主子?怎么了?”
“我們換客棧!彼曇羯浣┯。
“現在?”大武和柱子一呆。
“立刻!彼淅涞氐馈
“是是是,馬上換!”柱子動作奇快,馬上收拾起來。
“主子,有什么不對勁嗎?”大武環顧四下,面露警覺。
“沒什么不對勁,我就是一不想住這兒!
話說完,齊鳴鳳已然拂袖大步走出去。
早晨。
秋桐燒足了炭,舀了一瓢水擱進大鍋里,轉身打開米缸的蓋子,隨即一愣。隱約見底了。
雪白的米粒以前像座小山一樣,盛滿在大米缸里,無論怎么舀,永遠也不見短少。
可是現在,送米糧的伙計已經幾時沒親自送上門過了?
“不行,得想想辦法!彼е麓剑瑵駶竦氖衷谝聰[上拍了拍。
本來不想再找賬房先生支著大宅里該吃該用的錢糧,怕讓早已嚴峻的溫家財務更雪上加霜。
之前小雪天真地問她,為什么不把府里昂貴值錢的玩意兒偷偷拿去換銀子回來?不管是古畫,或是古董花瓶,甚至是那對對珍貴雪白的象牙箸,總能換得極好價錢的。
可是她怎能坦白地告訴小雪,就算為了府里財務著想,身為奴婢怎能瞞著主子拿府里珍寶出去典當?
更何況最珍貴的好東西都在老夫人屋里,是她最后的一絲驕傲,尊嚴與風華。
她賣得下手嗎?
唉,看來還是得找老司先生,商量看看坊里這季收益銀錢是否可以上繳進府里了?
不過話說回來,賬房老司先生昨兒已經被遣離溫府,溫府打今兒起就沒有賬房先生,她還能找誰商量呢?
秋桐止不住滿滿的心慌,搖搖頭,還是先把米淘上洗凈了,倒進沸騰冒泡的清水里,攪了兩下。
桌上的菜蔬是她在花園里自己種的,魚也是池子里養著的——原本的富貴錦鯉被她瞞著老夫人偷偷捉去賣了,改換了草魚、鰱魚,一旦她舍不得殺養在自己小屋后頭的雞。
冬天快到了,得留著好燉給老夫人進補,還有拜神祭祖供年節團圓飯用。
她吁了一口氣,疲倦地蹲坐在地上,手上拿著火鉗子撥弄著炭火。
好累……她好累啊……“秋桐姊姊,秋桐姊姊!”小雪大驚小怪嚷嚷著跑了進來。
“什么事?”她迅速站了起來,恢復冷靜。
“別這么火燒眉毛的,慢慢說。”
“大門外……來了好多好多人。”小雪頓了一頓,遲疑道:“都是繡坊絲場里的工人!
秋桐臉色微微一變,強抑下心慌。“他們怎么會上府里來?若真有什么事,不是該由陸掌柜處理著嗎?”
她知道“漱玉坊”經營艱難,但再怎么著總有大掌柜、二掌柜管著。
而她能做的,就是照顧好老夫人,照顧好這個家,還有,好好想一想該怎么幫忙撐起“漱玉坊”。
可是她還沒想到法子,還沒想到。
“我去看看!彼掖彝馀。不忘回頭喊:“小雪,顧好灶上的粥,當心別熬焦了!”
“噯!
“還有,別讓老夫人知道。”
小雪猛點頭!拔抑,我知道。”
秋桐才跑近大門,就聽到了外頭吵雜的喧鬧擾嚷聲——“我們要發薪!我們要吃飯!”
“老夫人再不出來解決,我們就罷工!我們、我們就告上官府去了!”
“可憐我一家老小都指望我這份工養活啊……”
“為富不仁!苛扣壓榨我們這些窮人血汗錢,你們不得好死呀!”
“嗚嗚嗚……”
外頭的叫囂憤怒悲痛聽得秋桐心驚肉跳,臉色微微發白。
緊緊拴著門的老季伯手足無措,正慌著,一見她來,像見著了救命菩薩般松了口氣。“秋桐姑娘,快,快想想辦法,他們就快沖進來,我快攔不住了!”
她定了定神,開口道:“打開門!
老季伯一驚!扒锿┕媚铮俊
“他們真要撞,這門再結實也頂不住。打開門,讓我出去跟他們說說!彼Z氣平靜的說。
“他們就是要錢……”老季伯嘆了一口氣。
大家都是干活兒糊口飯吃的,他又何嘗不知他們的苦楚呢?
若不是這個家還有秋桐姑娘頂著,若不是還念著……唉,說不定他也會變成他們其中之一。
“老季伯,開門吧。”她輕輕地道,“是溫家對不住他們,是該給他們交代。”
沒奈何,老季伯只得戰戰兢兢地開了門,秋桐舉步走向群情激憤的人們。
門外眾人見門開了,正要沖涌上來,卻沒料到出來的是個纖柔秀氣的丫頭“各位都是“漱玉坊”里忙事的叔伯姑嬸吧?”秋桐開口,聲音清脆悅耳臉迎人。
“你是誰?看模樣是個丫鬟,丫鬟能濟什么事?”
“快把老夫人請出來,我們要找老夫人!”
“今兒老夫人一定要給我們個說法,不然我們就在這兒不走了!”
眾人憤慨叫嚷著。
秋桐看著路上經過的行人都好奇地圍觀過來,不禁心下一緊,趕緊陪笑道:各位,不如咱們到坊里說話吧。我知道大家都有很多委屈,也知道大家想說什么就這么堵在大街上也不好說話。咱們到坊里,你們慢慢地一件一件說,我一定盡力幫忙。”
“你算老幾?連大掌柜、二掌柜都沒敢應允我們了,你憑什么要我們相信你?”一個絲場的壯漢工人粗聲粗氣地吼。
“對啊對啊,說不定又是哄我們的,千萬別信她!”
“老夫人就在里面,咱們進去要老夫人幫我們作主!”
見場面又要鼓噪起來,秋桐急忙道:“各位——”
“總之,我們已經三個月沒領薪了,要是今兒個再不發薪給我們,我們就去告官,告溫家存心訛詐——”
“對對對!”
秋桐臉色急得發白,試圖安撫眾人,“你們可不可以先冷靜下來?我相信事情一定有辦法圓滿解決的,可你們在這兒鬧也不——”
“別再跟她啰唆,我們沖進去找老夫人,叫老夫人負責!”壯漢帶頭吼了一聲,粗大胳臂就要一把撞開秋桐纖細的身子!皾L開!”
“求求你們別一一”她驚喘,眼見人潮如狼似虎般撲沖過來,本能地緊閉雙眼。她的心緊縮成了一團,害怕自己下一瞬間就要被憤怒的群眾給活生生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