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有人來找,費天的親隨覺得古怪的理由,月初一聽就懂。
因為全京城都知道凌家只有一個女兒凌心蘭,哪里又冒出一個姐姐?
在還沒見到來人前,月初只能提心吊膽,但該面對的現實還是要面對,打發費天的親隨離開之后,她做了半天的心理準備才決定推門而出。
這時,一只大手卻在背后拉住她。
“你別去。”費云升皺著濃眉,不依地道。
“我去見個客人,是正經事,你……”
“你不喜歡那個客人,不要去!”費云升說得斬釘截鐵。
月初有些驚異地看著他,不敢相信他對她心思觀察之細膩,完全不像一個腦袋有問題的人,他真的很在意她,而她……也早就將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了。
然而今日與那自稱凌心蘭姐姐的人會面之后,她與這男人的緣分不知會變得如何,這么多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糾結得她心都痛了。
“我去去就回,你好好在這里等我,我一會兒回來跟你玩!睍簳r安撫住他,月初給阿六一個“看好他”的眼色,便鼓起勇氣走了出去。
來到花廳,一見到坐在廳里悠然自得的女人,月初全身瞬間寒毛直豎,臉色都有些慘白了。
“你來了呀?還不先叫人退下,我們姐妹說句體己話!蹦桥朔畔铝瞬璞粗鲁醯哪抗庀謳е。
她,就是那個逃婚又不忘將月初推入火坑的凌心蘭。
月初故作鎮定地將下人遣了下去,而后將花廳的門關上。廳里一沒人,凌心蘭原本嫣然的笑容立刻凍結,換成跋扈而囂張的面容。
“這費府光是花廳就夠氣派了,這里很不錯嘛!绷栊奶m說得又酸又嗆,完全不提是她自己硬要叫月初代嫁的。
“你在費府享盡榮華富貴,這少奶奶倒是當上癮了?”
“當初小姐讓我代嫁,與相公拜天地、行洞房的人是月初,月初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并沒有貪圖什么!痹鲁鯄合戮o張的心情,平心而論。
但凌心蘭可一點也不吃她這一套,她當初逃婚后便躲到南方的姑姑家,姑姑疼愛她入骨,得知凌老爺逼她嫁個傻子,并沒有透露給凌府她逃婚之事。只是時日一久,愛慕虛榮的她在南方待不住,便偷偷回京城瞧瞧,立刻耳聞費家少奶奶如何有勇有謀解決了康王府前的民眾動亂。
費家少奶奶?若不是她凌心蘭將這位置讓給月初,哪輪得到那小賤人出這種鋒頭?明明該被大家贊美歌頌的人,是她這個正牌的凌府小姐啊!
除此之外,那費云升在傳聞之中似乎也不像傻子,還聽說他長得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如果真是這樣,她凌心蘭豈可放過如此佳婿?
不過她也怕傳言有誤,或是費云升根本就是個貌不驚人的白癡,只是謠傳過美了,所以她不敢自稱凌心蘭找上門踢館,而是改了個口,稱凌心蘭之姐。
自然,她今日來找月初就是想先搞清楚狀況,再決定要不要和月初換回來。畢竟月初那賤人這幾個月也過夠少奶奶的癮了,就算像顆棄子般被扔掉,也不算被對待了。
“月初,我要你記得,你今日能在費府吃香喝辣,完全都是我凌心蘭的賜與,你明白嗎?”凌心蘭趾高氣揚地指著她的鼻頭道。
月初深吸了一口氣!霸鲁趺靼!
“那好,我先問你,京城里對費家少奶奶的謠言是怎么回事?關于康王爺被佃戶抗爭,費家媳婦智解危機那件事!边@是她最不解的。
由于月初以前獨善其身的偽裝,導致凌心蘭還一直以為月初是個只會默默做事的傻妞,被打還不會叫的那種。
“那只是巧合,我剛好在那里,事情是康王爺自己解決的,算到費家少奶奶頭上只是市井謠傳走樣罷了!痹鲁醣苤鼐洼p地道。
“是這樣嗎?”凌心蘭狐疑地打量了她,最后暫且先把懷疑放心中。市井上的消息,多找幾個人問問自然會清楚。
不過這樣的答案她不滿意,有些不悅地開始打探其他的事。
“算了,你先詳細告訴我費府里的情況!彼凉M意地再次打量了一下花廳!跋日f費府的家產吧?那費員外以土地起家,不知府里是否真的富得流油,還是只是只紙老虎,用土地質押換取銀錢度日?”
月初對于這樣的打探很反感,陰沉著臉回道:“月初才嫁進來幾個月,只知道至少自己衣食無虞,怎會知道費府究竟是不是很有錢呢?”
“你不知道?”這次凌心蘭就半信半疑了,一直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她的耐心也越來越少!澳悄愀艺f說費云升,聽說他貌若潘安,是個美男子?”
“是。”這點月初倒是答得很肯定。
“真的?”凌心蘭聽得心癢癢,又追問:“那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是個傻子?”
“這……”月初駿了駿眉,“在月初心中,他一點都不傻,但在別人眼中就不好說了!
這算什么答案?一再的敷衍讓凌心蘭聽得心生火氣,不由得狠狠往桌面一拍。
“賤丫頭!我凌府之前花錢糧養你這賤婢,真是白養了!問你什么都是模棱兩可、似是而非的答案,要不就干脆給我說不知道,你最好識相點,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一定要你好看!”
她話聲未落,突然砰的一聲,花廳門被撞開了,而且是像上次費地來時一樣,兩片一起倒在地上,費云升氣勢凌人地站在門外,看得如今管理費家財務的月初一陣心疼。
這家伙不能輕點敲門嗎?花廳這兩片門可貴了呀!
“是誰要我娘子好看?”費云升冷著表情,目光如刀地質問。
終于見到本尊的凌心蘭眼睛一亮,欣喜若狂。
費云升衣冠楚楚,面若冠玉,氣勢驚人,他語氣冰冷,自有一份尊貴不凡的氣勢,哪里像是傳聞中的傻子呢?
凌心蘭的芳心不由得撲通撲通跳著,沒有任何一刻比此時更后悔自己當初逃婚的決定,竟把這般偉岸俊朗的男子漢讓給了月初那賤婢。
“你是費云升?”凌心蘭完全被他迷倒,一時間忽略了他凌厲的質問。
“是你在威脅我娘子?”他好不容易溜出阿六的監視,要來找心愛的娘子玩,結果到了門口,居然聽到有人對娘子出言不遜,自然心頭一把火起,想保護自己人的心意令他心智也變得截然不同。
月初一見費云升,就知道他現在的狀態不對,想起費天所說的變化,要是控制不好,他可能真會宰了凌心蘭。
“小姐,你有事我們下回再說,請你先離開好嗎?”她急忙說道。
“要你多嘴?”凌心蘭冷哼一聲,“要是我拆穿了你的謊言,只有我要你走的分,你憑什么要我走?”
她絲毫不理會月初的目光示意,自顧自地對費云升露出一個媚笑!百M公子,那賤婢不是你娘子,我才是呢!”
月初在一旁小臉微微慘白,因為她不知道現在的費云升究竟聽不聽得懂凌心蘭的話。
不過費云升的反應清楚地告訴她,她白擔心了。他只是舉起拳頭,狠狠地往旁邊一槌。
在他身旁的石柱,就是上次那根被桌角射進的石柱,如今又多了幾道裂痕。那都是銀子啊……月初整個人快哭了。
凌心蘭誤以為費云升聽進了她的話,正在生氣,更得意地道:“費公子別氣,讓我告訴你,我才是真正的凌心蘭,凌府也只有我一個小姐!這賤婢名叫月初,是我幾年前撿的一個小丫鬟,她頂替了我的名字嫁給你,其心可議呀!”
這下費云升的臉色更陰沉了,他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桌前,突然擲起一個杯子,抬手就要射出去。
“不要!”月初驚叫。
來不及了,杯子已然激射而出,不過月初這一叫卻也不完全沒有奏效,因為凌心蘭還好好地站在那里,她雖不明白費云升在做什么,但擲出杯子那干凈俐落的帥氣動作簡直將她迷死了,雙眼幾乎都要出現小愛心。
至于站在她對面的月初卻是表情古怪,欲言又止。
凌心蘭下定決心,她要得到這個男人,而這個男人本來也就是她的,只不過暫時被月初給騙走罷了。
“費公子,你也覺得這賤婢很過分吧?你等我,我回府向爹爹稟報此事,很快你就會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妻子,不必再遷就這個丑丫頭,我們兩個才是真的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到時我必將她趕出去!”她撫了撫臉,對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
這次不待費云升有什么想殺人的反應,月初搶先一步說道:“小姐,相公并不在意美丑,更不在意身份,否則以費府財力,要什么美若天仙的女子沒有?相公要的只是一個真心對他的人,你或許一時被相公的俊朗外貌和費府的富貴堂皇所迷,但依你的個性,你不見得適合他的!
月初此番說法確有幾分真心。依她對費天的了解,身為費家媳婦是要扛起某些責任的,而凌心蘭一心只想享福,個性又跋扈,嫁進費家只會是個災難。
但凌心蘭可不這么認為-只覺得自己在費云升面前了面子。她姐兒愛俏又
怎么樣?她覬覦費府的財力又怎么樣?然而月初就這樣把她的心態挑明了說,這令一直想在費云升面前留個好印象的她一下子失去了立場。
她的心情瞬間變差,纖手一揚就想打月初一巴掌,沒想到手才剛舉起來,一個黑影突然閃到她面前,抓住了她的手。
凌心蘭定睛一看,看到費云升的俊臉,粉臉不由得一紅。“費公子,你……”
話未竟,那原本溫柔至極的聲音隨著費云升手一用力,她的尾音也跟著拔尖,猶如魔音穿腦,幾乎成慘叫了。
“你再說一句,死!”
“你放手,放手!”凌心蘭手被他抓到快骨折,痛得眼淚直冒。
“相公,你快放手!”月初連忙阻止。
費云升冷冷地回身看了她一眼,在她懇求的目光下,終是微微松了手。
凌心蘭噙著淚,口中仍不依不饒地道:“賤丫頭!不用你假好心,你一定蠱惑了費公子什么,他才會這么對我……”
“小姐,你還不懂嗎?他不認識你,現在我才是他的妻子,費府所承認的少奶奶,你來到這里威脅他的妻子,要再說下去,他真的會殺了你的!”月初指了指一開始被費云升槌裂的柱子。
“所以小姐你快走吧,否則連我也保不住你!”
凌心蘭望向柱子上猙獰的裂痕,這才明白,原來一開始費云升就沒將她放在眼里,這怎么可以?她才是正牌的費家少奶奶,她的美貌勝過月初不知凡幾。
不過現在確實不是好時機,費云升那冰冷的眼神已經從魄力變成壓力,他那個“死”字仍言猶在耳,就算聽起來好帥好性格,不過在現在的她耳中可是走音得厲害。
一個不小心,真的會死!
凌心蘭不是笨蛋,見苗頭不對,她氣憤地撂下一句不會讓月初好過的狠話,便氣呼呼地離開了。
月初直看著她走出大門才松了口氣。只是凌心蘭的威脅仍然是個隱憂,她會不會因此必須與費云升分離呢?
想到這個男人總是在最緊急的時候保護她,心里陡地升起一陣暖意,不過他這脾氣一來就要殺人的習性實在令人不得不憂心,方才真的只差一點,凌心蘭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費府了。
回頭一看,他不知什么時候又變回那笑得傻乎乎的男人,月初被他惹得好氣又好笑,一句責備也說不出。
“相公,你覺得她什么時候會發現自己頭頂的發髻上插著一只杯子呢?”
費府有不少下人看到落荒而逃的凌心蘭,自然也看到了插在她頭上的杯子。他們一看就知道那女人肯定得罪了少爺,才會有此后果。少爺要殺人可是隨手拿到任何東西都能成為武器。不過令所有人嘆服的并不是少爺手勁之巧,而是少奶奶再一次證實了她的影響力。
不然,今天上門的那女人不會是逃出去,而是躺著出去,而那只杯子,應該在她額頭上。
費天也是看著凌心蘭落荒而逃的其中一員,這更增加了他對兒媳婦的信心。
在費府終于聘來可靠忠實的新總管后,月初以為自己能松口氣了,但費天竟將她叫到跟前,擬將一些費府的生意慢慢交給她。
由解決費地獻地康王爺那件事,到她對費云升的影響,費天觀察了很久,她終是通過了他的考驗。
云升現在這個樣子,要繼承費府是不可能了,瑾兒聰明伶俐,是費府未來的希望,但在瑾兒長大之前,他若年邁甚或往生,費府肯定會有一陣子的動亂,而這個聰明的媳婦便是費府偌大產業的寄托所在。
她要能為云升及瑾兒撐住家業。
因此月初又落入一個頭兩個大的學習深淵之中,幸好這次費天比較有良心,沒有又一股腦兒丟給她,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費云升的黏人。
自從凌心蘭來過之后,費云升就莫名其妙霸著月初不放,不僅時刻不離,以往不愛住新房的他竟自動自發搬了進去,就是要將她鎖在視線里。
至于月初在新房里對費云升所施的手段……那就不足與外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