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這個,力千鈞真是惱了。
他和姑娘在團圓夜里“大團圓”,待肚餓爬起來圍了爐、吃過團圓飯,他幫忙收拾好碗筷后,兩人沒多久又躺回溫暖的炕上沉沉睡去。
誰知年初一一大清早的,大娘和婆婆們竟不請自來,剛進她的小石屋就亂喳呼著,他瞬間驚醒,尚不及反應,一群“霸寨”的女人們便已大喇喇闖進寢間,目睹他和姑娘裹著同一條棉被睡在炕上。
當天,他和婉兒“走婚”的事兒,傳得寨子里上下皆知。
“我和婉兒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成親,不是心血來潮才走在一塊兒,我認真的!”粗聲粗氣地聲明。“她是我未過門的娘子,我要娶她!”
大娘挑眉。“呵呵,所以今兒個才一太早摘花送姑娘,要跟姑娘討個婚期嗎?”
被人給說中心底事,也怕女人們接下來要玩花樣整弄他,力千鈞脹紅臉,支支吾吾了一陣。
結果是婆婆瞧他可憐了,笑道:“要討婚期好啊,咱們‘霸寨’也該熱熱鬧鬧辦場喜事。不過,今兒個力哥兒八成又得失望嘍!”
聞言,力千鈞心一沉,兩眼湛光,聽婆婆再道——
“你這會子去尋姑娘可晚了一步,天還沒亮透,咱們幫主大人就把婉兒拎了走,說要趕集去,瞧瞧咱們西南地方的騾馬交易場子是啥模樣?咦?力哥兒——唉唉,怎么掉頭就飛奔起來?跑得也太快了吧?”
女人們瞅著那抹遠去的高壯身影,跟著又你瞧我、我瞧你,瞧來瞧去,笑作一團。
寨子要辦喜事嘍!
。
每月中旬時候,在距“霸寨”約半日路程的淡水湖邊即是騾馬交易的大場子。
四面八方的養騾、養馬人家把健壯騾馬趕來,有的住得遠些,常是提前趕來湖邊扎營野宿,因此能見到場子外圍一坨坨的小羊皮帳,那數量猛地一瞧,當真驚人,而趕來此地買賣的騾子、馬匹,甚至還有駱駝,成千上百,毛色齊全,都把長長的湖畔整個占滿了。
力千鈞快馬趕到時,剛過午,湖邊交易的情況仍相當熱絡,幾是人擠著人、騾馬挨著騾馬,他要想從里邊尋到自個兒的姑娘,看來得花些氣力。
他其實在寨子等她回來便可,她出門走走逛逛,那也很好,但一想到她是被無法無天的幫主大人瞞著他挾帶出寨,他頭皮就發麻。
他在湖邊找了許久,來來去去地走,兩眼找得都快忘記眨動。
不少販馬、販騾的人過來招呼,他沒心神理會人家,高大身軀在擁擠的場子里兜轉,龐大心靈越來越落寞,怎么都找不到那抹熟悉的秀氣影兒。
周遭的人來來去去,吆喝買賣和議價聲不絕于耳,他有些茫然地立住不動了。
姑娘在哪里……
他的好姑娘去了哪兒……
“你在找我嗎?”
驀地,那軟軟嗓音在他身后響起,一只嫩荑突然滑進他粗掌里,主動握了他。
力千鈞神魂陡凜,立即收攏五指牢牢反握。
他循聲轉身,看到姑娘就在面前,正略偏螓首、盈盈對住他笑。
“婉兒——”他低喚,瞠目,上上下下打量!巴駜骸、你不太一樣!
姑娘攏起兩鬢的發絲,讓一頭烏發全散在背后,身上穿著一套勁裝。
她兩腕纏著軟皮護腕,腰間系著寬帶,兩側帶繩綁得相當俐落,讓腰身顯得相當挺秀,連罩在肩上的薄披風也與勁裝是成套的,不僅顏色相搭,還在左邊胸前抓出漂亮的布折,用銅扣扣住。
一向柔軟纖秀的她,瞧起來竟頗有英氣。
“不好看嗎?”云婉兒垂顏瞟了自個兒一眼。“是頭兒借我的,連靴子也是,她說穿勁裝騎馬方便些!毙此,又問:“不好看嗎?”
“好……好看!绷ηрx微怔點頭!昂芎每础!
姑娘的笑因他的稱贊變得深濃了。
“既是好看,那我也裁布做一套,往后騎馬出寨就能穿,不必跟頭兒借。”
提到“出寨”二字,力千鈞突然記起,握她軟荑的五指緊了緊。
“你出了寨,來這里東逛西逛,為什么不讓我跟?”語氣真委屈。
“。俊痹仆駜赫Um!皼]有,我沒不讓你跟!頭兒說你在忙,又問我跟不跟她來這兒逛逛,我沒到過騾馬交易的場子,所以心里好奇得很,就跟著來了。”咬唇,小臉浮現迷惑!邦^兒還說,你會來接我回去,她請大娘和婆婆們轉告你,說我人在這兒,要我等著呀!”
“那頭兒呢?她沒跟你在一塊兒?!”
“她……嗯……來這兒沒多久就不見了,不過頭兒有知會幾位相熟的養馬人家照看我。”微笑。“我一個人逛,沒關系的!
力千鈞越聽越不對勁,也越聽越……水落石出。
他又被幫主大人和那群女人們耍著玩了!
可惡!
更可惡的是,還把他的姑娘騙出來,直接丟在龍蛇混雜的場子里!有沒有天良。烤退愎媚锟雌饋砗茏缘闷錁罚矔奶郯。
“你別聽頭兒胡說,我沒有忙,我已經不那么忙了,我想跟婉兒一起出寨亂逛。”
“好!痹仆駜阂娝哪樱牟唤l軟,柔情頓生,抓起衣袖幫他擦掉滿頭汗珠。
他眼神好專注,看得她雙頰嫣麗,也不在乎旁人好奇的目光。
“力爺……”
“跟我來!卑阉o在臂彎里,想領著她離開太過擁擠的所在。
“等等!力爺,先等一下——”
“姑娘,別急著走。」媚铩
云婉兒拉住力千鈞的臂膀正欲說話,后頭突然有人喊住她,就見一個瘦小的老大叔拉著一頭騾子擠擠擠的,好不容易終于擠到他倆面前。
“姑娘怎么把騾子給忘了?要走也得記著它呀!”老大叔笑得滿臉皺紋,把繩子交到云婉兒手里。
云婉兒笑容可掬道:“我沒忘,我正要帶我當家的過去領騾子,您老兒就把它送來,多謝您了!
“甭謝甭謝,下回多來關照啊!我那頭忙著,先走了!崩洗笫鍖扇藫]揮手,一下子又往回擠。
力千鈞瞧著這情狀,盡管疑惑,仍決定先找個能好好透口氣的地方再說。
他取過她手里繩子,一臂護著她,替她和騾子開道,不一會兒,兩人一騾離開吵雜的湖畔,走向不遠處的桑柏林,他把坐騎系在那邊樹下了。
兩人步履皆輕緩,像散步一般,他一手牽她,一手牽著騾子,心情莫名大好。
噢!不是莫名,是師出有名,全因為方才從姑娘小嘴里道出的那個詞——
她說——我當家的。
她說得這么自然,悅耳得不得了,他是她當家的呢!聽得他通體舒爽!
“力爺……”云婉兒覷著身旁男人咧嘴傻笑的樣子,有些擔心他會跌跤!傲敗鄙ひ粑P。
“嗄?”回過神,依舊咧笑,原要幫她把發絲攏好,才發現另一掌握著繩子,又再發現自己原來還牽著騾子,不禁問:“婉兒,你買了它嗎?”
云婉兒先是搖搖頭,后又點頭,忽而笑出聲,臉蛋紅撲撲。
“頭兒把銀子塞給我,要我進場子里挑一頭騾子,說是……是要送給你當賀禮。我根本不知該怎么選,那些行家看耳朵、看牙齒、看蹄子,我看來看去看不懂,眼都花了,后來是這頭騾子自個兒咬住我的披風,心想這也算緣分,所以就選它了!痹僬,那販騾的老大叔瞧起來挺樸實,她沒多想就跟人家完成交易。
聽完整段話,力千鈞眉心蹙了蹙,努力要找出不太對勁的地方。
沉吟,挑眉,他迷惑地問:“給我當賀禮?有什么要慶賀?”
云婉兒的頸子、耳根全漫紅了,嚅著唇,她吐氣如蘭!熬褪恰怼捎H的賀禮。”
成親……成親?!虎目瞠得跟銅鈴有得拚,力千鈞驀地頓住腳步,終于啊終于,他“頓悟”了。
“婉兒,是我們成親的賀禮?!”他面龐泛熱,心口如滾燙的水噗嚕噗嚕冒泡泡,五指與她的緊扣。
“嗯……”她害羞又歡喜地點點頭,輕咬唇瓣,粉頸微垂。
“婉兒,你挑中的賀禮是頭母騾呢!”
“嗯……”老大叔有跟她說。
“婉兒,我們明天就成親吧!”
聞言,她終是揚起小臉,瞧見男人的眼睛好亮,黑得發亮,一瞬也不瞬的。
他嘴角勾起,正沖著她笑。
“嗯!”這一次,她用力頷首,對他笑得好燦爛。
力千鈞咧嘴笑開懷,微施勁力,把姑娘輕扯了過來,鐵臂環住她的腰。
他俯首吻了姑娘,他的好姑娘……
【全書完】
編注:關于“霸寨馬幫”的幫主石云秋和那“江南玉家”的元主玉鐸元是怎么走起婚來的呢?請見橘子說645《悍馬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