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一看便知郎有情、妾有意,彭慧心生不甘,氣急敗壞地朝他們跑去,“你……你你一個傭人,竟然勾引自己的主人,實在太不要臉啦!”
可沒幾步,彭惠就左腳絆了右腳,摔趴在了櫥柜上,同時,柜架上的一瓶葡萄酒傾倒并砸落在了地板上。
緊擁的二人瞬間被拉回了現實中,可無論曹曉怎么推拒,昴天還是不愿放手,摟她在懷里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這個時候更是如此,絕不允許一個小小丑角,來阻礙他們兩人親密關系的發展。
他不怒而威地掃視過去,冰冷的視線直瞪彭慧嚇到慘白的臉蛋,“滾!別讓我說第二遍!就算是我的種,也是你偷去的,更是你自己決定要生下來的,身為一個人就必須為自己的決定負責到底,否則就只配被人當成垃圾處理掉!”
彭慧猛然顫抖起來,哪里還敢再說一個字,眼看昴天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她慌忙跌跌撞撞地跑回沙發前,抓過小孩子的胳膊,拖著他就往門口逃去。
她早就跟表哥說過,這樣做行不通,昴少不是吃素的,表哥干算萬算,就是少算了昴少那猛獸一般的個性。
昴少是絕對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小孩,就讓自己當上昴家少奶奶的,因為只要他愿意,肯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里,多得是高門大戶、富商巨賈家的千金大小姐。
而她,不過是個中產階級出身的小小模特兒罷了,如此平凡的血統,哪里入得了那位霸王的尊眼?
他對自己的無視與不屑,從他進門后,一直想不起她是誰、叫什么名字上就可見一斑了。
而且,居然,還是當著他家傭人的面!那樣可怕、厲聲地叫她滾蛋!
彭慧忽然止步,后面被她一路拉著走的小茂,腦袋一下就撞上了她的后腰,害她差點跌了個狗吃屎。
她邊罵成串的臟話,邊暴力地將小茂拉到身前,然后把他當成是玩具娃娃一樣地東拉西扯,他瘦削的身體和大大的腦袋,便步調不一致地晃動起來,猶如狂風中的破布。
小孩一言不發,眼神渙散,大人繼續施虐,直到馬路清潔工經過投以困惑探究的目光后,這出悲劇才適時收場。
整理好有些凌亂的發型,彭慧看也不看像木頭一般癱靠在墻上的小茂,一把扣過他的眉頭,押扯著就去馬路上攔計程車。
她必須馬上回去,跟表哥重新計劃,如今的頭等大事,是該如何讓昴家認下昴茂這筆爛帳,至于那個礙眼的小女仆,自然是要等到秋后再算帳了!
此時的昴天家里,倒是沒有一團亂,他也知道,蘇管家不是那種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人,她擅長的……是打冷戰,晾著他、視他為空氣,兀自沉默地收拾那滿地的紅酒漬,這……其實更讓他郁悶惱火,她就算爭辯幾句也行啊,可是,她就是頭也不抬、聲也不吭,盡心盡力地扮演著一個恪守本分的好管家、好仆人。
他繞過餐桌朝她走去,拖著步子,鞋底摩擦著地板,發出一陣聲音。
“別過來……小心被碎玻璃割傷!北乔焕餄M是揮發的酒精味,曹曉逼迫自己靜下心來,繼續賣力地擦起地板。
這灘污漬,越發地刺痛了昴天的眼,也許在她心里,他亦是……污垢。
不過就是一筆在認識她之前惹下的風流債,捫心自問,認識她以后,他開過“葷”嗎?
沒有吧?絕對沒有!
“算了,都一樣,你們都一樣!蓖蝗粊G下這么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后,他轉身就走。
她微微皺了下眉頭,千防萬防,結果指尖還是被碎玻璃割到了。
滲出的淡淡血水……遠不及那潑灑的紅酒來得濃烈,一時之間,她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些。
冷冷淡淡,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天,這天,也就是冷戰開始后的第七天……卻讓曹曉隱隱感到不安,腦袋里就像注滿鉛水一樣昏沉,總覺得……有很重要的事情急待自己反覆思考,并深入探究,但腦海中滿載著記憶片段的輪船,卻始終擱淺在淺灘。
墻上的時鐘已經敲過晚上十點,她再次放下書,望向窗外……
寂靜的夜里,車輪壓過馬路的摩擦聲都格外清晰,有時還夾雜著老舊引擎的轟鳴,它們總是由遠及近地駛來,又由近及遠地離開。
聽久了,心跳的頻率似乎也跟上了這樣的節奏。
突然,屋外“砰”的一聲響徹云霄,屋內只見書本落地、人影一閃,曹曉就如同那離弦的箭一般向外沖去。
跑車撞在了門柱上,車頭凹陷了大概三、四十公分,擋風玻璃裂成了蛛網狀……
曹曉揪著領口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她瞪著潮紅的雙眼,屏息往車窗前湊過去。
昴天醉得也許還不夠徹底,此刻的他正笑著朝窗外的她揮手,他趴在安全氣囊上的樣子顯得是那么享受,仿佛不是出了車禍,而是在參加沙灘上的泳裝派對。
“昴天!”隱忍的情緒似乎瞬間崩潰,她怒吼、她咆哮、她淚流不止,捂著嘴巴的指節僵硬得無法動彈,“昴天!你這個大混蛋!嗚嗚……真是太混蛋了……”
都說要買好車,因為好車夠安全,好好的門廊燈都被撞飛到了馬路對面,門柱外貼著的大理石也飛濺到了人行道,要不是在深夜,說不定會波及到哪個路人,那就更嚴重了。
他沒事,他怎么可能有事呢?
抹去最后的幾滴淚,她怨忿地凝眸,他就是這樣自私,只顧自己不顧別人,凡事由著性子亂來,只要自己高興、只要自己開心、只要自己痛快了,根本不管別人會不會因此擔心受怕。
“你給我下車!”打開車門,曹曉一改往日的柔弱,強勢且兇猛地揪著他的衣領,將人拖出了車外。
昴天卻笑得開懷,純然無辜得仿佛退去了所有歲月痕跡,跟個嬰兒無異。
他腿上無力,拉扯之下,踩著虛飄飄的步子,展臂撲縛住了她的脖頸,濕熱的呼吸呵出,擦著她沁涼的肌膚,她的心跳又開始變得不規律起來,方才中燒的怒火輕而易舉地就被澆熄了下去。
她步履維艱地支撐著他,一心想著不要摔倒了才好,地上的碎磚石正閃著粼粼白光。
昴天不安分地用自己的臉頰磨蹭曹曉的,含糊地埋怨道:“不是避我唯恐不及嗎?怎么……不怕被我生吞活剝了嗎?還是……不得不應付……在你眼里,我就是個廢物對不對?”
“你醉了。”她略略撇開腦袋,扶著他進屋。
深更半夜的,也很難叫修車廠,這殘局只能等明天再收拾了。
昴天是醉了,可她那聲輕到不能再輕的嘆息,還是被他聽到了,斂眉止步,他發起小孩脾氣來,“我醉了,可醉得還不夠徹底,如果能醉到不認識你就好了……”
看著他隱忍委屈,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曹曉的心驀地一顫再顫,既然相識不能相愛,那又何必相識?
淚珠再次滑落眼角,卻被她快速地拂去。
“走吧,洗個澡清醒一下,然后好好睡一覺,等……等明天我們談一談!彼T口一直往里走,對自己的手越來越重地扣著他的臂彎毫無知覺。
他打了個響亮的酒嗝后,歪倒在她身上,就這么一路倚著她進了屋子。
到客廳時,昴天突然推開她,轉身扶著沙發背獨自踉膾前行,獨留她僵直在原地,靜悄悄地等待著心口那股錐刺般的疼痛過去。
“哈,大家都說我……哼,都說我風流濫情像野獸,可是哪次我沒說清楚,要錢老子有的是,其他免談!就算這樣,她們還不是蜂擁而上、趨之若騖……”他搖搖晃晃地上了樓,冷笑著冷言冷語,“我是個正常男人吧?在沒和誰確立戀愛關系之前,就不能開開葷嗎?哼,憑什么你一來就向我要這、要那?你又付出了什么?你愛我嗎?你都不敢來愛我,不是嗎?我又是你的誰呢……”
在一記沉重的開門聲后,曹曉倚著墻角,體力透支地頹然滑落,水眸深處凝結著淡淡的怨愁。
他心里是有著怨恨的吧?
自始至終,又有多少人,是愛他愛到可以愿意不顧一切的呢?
曹曉沒有,蘇姍也沒有,其他人應該也沒有!
天生俊朗的體貌,加之天生優渥的家世,使昴天一出生便是高高在上,也使他不能輕易交付真心,畢竟橫亙在兩人之前的誘惑實在太多,多到他一時看不透對方的真心,到底愛他的什么?金錢、身體……還是他的心?
既然她都不敢承認愛他,那她又有什么資格去吃他的陳年舊醋?
她深深地呼吸,內疚的同時也感到心酸,為什么喜歡他,喜歡得如此壓抑痛苦?
“砰!”樓上的門昴天只開不關,所以巨響再次清晰地傳進了曹曉的耳朵。
匆匆往樓上趕時,她理所當然地以為是昴天在亂發脾氣摔東西,可進到臥室里才驚覺不對,摔東西哪有可能只摔一件的?如此想來,便再不敢多想地沖進了浴室。
昴天果然四腳朝天地躺在了冰涼濕漉的磁磚地板上,曹曉進來時,他正兩眼深不可測地盯著天花板,看飛蟲鉆進頂燈燈罩,盤旋、盤旋然后緩緩墜落,它們的尸體幾乎散亂在玻璃罩的底端。
曹曉的一顆心已然卡在了嗓子眼,難上難下,低眼一瞥看見地上那人摔倒時撞傷的手腕,傷口流出的鮮血,經由地上的水漬暈染后仿佛成河,其視覺上的沖擊力真是要多驚心有多驚心。
再也顧不得他全身寸縷不著,她忙俯身下去攙扶,總之權當他是在地中海曬日光浴了。
“怎么連洗個澡都能摔跤?你是智商退化到零了嗎?”分明是責怪,卻是濃濃心疼的味道。
大手一揮,他死賴在地上,“不用你管,你以為你是我的誰?老子不稀罕,不、稀、罕!”
她冷著一張臉,硬是將他受傷的手臂抱在了懷里,開始進行最基本的清理,他很快就停止了反抗,眼睛再也無法從她嚴肅認真的小臉上挪開,眼神里逐漸亮起星光點點,一激動便情不自禁地狠狠摟住了她,困在懷里,緊到窒息。
“放開!”兩條手臂無一例外地被鎖在了胸前,無法動彈半分,她只能仰頭疾呼了。
“不,我不放!”他突然低頭咬上她的眼角,很輕,并不會弄疼她,只是撩動了她的心弦。
曹曉慌亂起來,面對如此脆弱的他,她能做的似乎唯有順從,此刻深怕她離去的他,恰如他們初遇時牢牢牽著她的手的他,一樣的純真,沒有傷害只有暖心的歡喜。
“曹曉……”昴天一邊吻著她的唇,一邊緩緩吐露埋藏已久的心聲,絲毫沒有察覺到懷中人在聽到這個名字時,身體有剎那的僵硬,他只顧摟著她,就像摟著這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一樣,然后告訴她,他全部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