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三更半夜的,我們要去哪里?”坐在馬車里,茵茵一臉困意的問。
“茵茵,你想睡就再睡一會,反正……沒那么快到,會走很遠!睋е杜h紗月難掩歉意。
都怪她,那么沖動把牛富雄踹傷干啥?他原就想強迫她嫁他,這下更落了個理直氣壯的借口,說她若不嫁,他就告官把她抓起來。
她是絕不愿嫁他的,可她深知自己空有潑辣個性,卻無法和有錢有勢的牛富雄相抗衡。其實話說回來,就算她沒踹傷他,他若硬栽贓她私吞聘禮,她一樣得進衙門,最后的下場就是妥協下嫁。
她想過了,與其如此,只好躲遠遠的讓他找不到,才能徹底擺脫他的糾纏。
更何況踹傷他這事,他絕不會輕易放過她,若她留下硬不嫁,不只禍及茵茵,食肆里的所有員工恐都會遭殃,她只好連夜逃走。
這事決定得太匆忙,她只能請掌柜的把黨家食肆賣了,所得的款項分給所有員工,一來算是補償他們,二來佯作她沒發薪,他們只好被迫變賣黨家食肆取得該拿的薪給,藉此和她徹底分割,免得牛富雄找不到她,抓那些員工出氣。
已經出城走了好一段路,想來是牛富雄未料到她會逃跑沒防備,雖順利逃走,可她自己也不知該到哪里落腳……
深吸一大口氣,不怕,反正她有一手好廚藝,要掙錢喂飽自己和茵茵絕無問題,重點是,走得越遠越好,免得被“老!钡募移陀錾。
“姑姑,你真把老牛魔王踹傷了?”茵茵揉著惺忪睡眼問。
“蛤?”黨紗月看了侄女一眼。這小鬼靈精,她沒告訴她,她居然什么都知道?既然瞞也瞞不住,她也不瞞了,老實道:“我不過一腳踢去,他就跌倒了!彼哪_往上一踢,示范當時的動作。
“姑姑,你不嫁他是對的!币鹨鹱鄙,一本正經的說。
“小姑娘,你何出此言?”黨紗月以俠女握拳之勢,虛心請教。
“一個男人被女人踹一腳就跌倒,這種男人如何能嫁”
黨紗月瞇著眼看她,隨即哂笑,“小小年紀就懂這些,伶牙俐齒的,小心以后沒人敢娶你。”
“沒人敢娶,我姑姑會養我!币鹨疸@到她懷中撒嬌,像個天真的小女娃,隨即又人小鬼大的冒出一句,“沒人敢娶,總比逃婚好!
“逃婚?誰逃婚”黨紗月怒瞪她一眼,鄭重申明,“我是連嫁都不想嫁,壓根沒答應嫁,和逃婚差了個十萬八千里!
“噢,那就是逃嫁嘍?”
“逃你個頭!秉h紗月用力揉揉她的頭,啼笑皆非。這小娃兒,古靈精怪得讓人又愛又恨。
姑侄倆玩鬧一陣,茵茵咯咯笑著,黨紗月望著她天真的笑容,心中頗感欣慰。此去雖前途茫茫,但只要知足便能快樂,不是嗎?
瞧她們姑侄倆,在逃嫁的路上還玩得不亦樂乎哩!
為了確保不會被牛富雄派來找她們的人追上,馬車從昨夜到現在已近傍晚時分猶不停走著,連過兩個城鎮,只歇下買吃的,立即又趕路,別說馬兒體力不濟,就連坐在車內的人都暈壞了。
“姑姑,我、我又想吐了!
茵茵一路上不知暈吐幾回,小臉蛋蒼白如蠟,看得黨紗月好心疼。
“丁大叔,麻煩你停一下!秉h紗月朝前頭喊著,馬夫應聲,緩緩停下馬車。
掌柜的知道她不愿嫁牛富雄打算連夜逃走,擔心浦城縣的馬夫礙于牛富雄的淫威,會反將她載回牛家,是以特地幫她從外縣雇了這輛馬車,馬夫和馬車都是一等一的好,趕這么久的路,一聲累都沒喊,她反倒感到不好意思。
前兩回歇下買食物后,立刻上路,她頻頻向馬夫致歉,沒想到他不以為意,還笑笑回道:“這點路不算什么,我和我的馬常載客人走三天三夜的路哩。”
馬夫丁二有些年紀了,個性沉穩,掌紗月請他往前直走,未告知目的地,他大概也猜出她有苦衷,是以不該多問的他也沒問。
茵茵下車后在路旁吐了一回,整個人發軟坐在地上不肯動,到底是小孩子,身體不舒服,難免也任性了起來!肮霉,我不坐馬車了!
“呃……”見茵茵一臉難受樣,別說責罵,她連消遣的話都說不出口。
“姑娘,我看歇一會吧,再走下去,小丫頭的身子定會受不了!倍《⻊裰
黨紗月蹙眉看著后方,確定沒人,她才稍松了口氣!昂冒,那就歇一會!
丁二牽著馬兒到樹下休息。
黨紗月看著茵茵,伸手欲拉她起來,“茵茵,我們也到樹下坐一會。”
茵茵搖頭,“不,在馬車內已經坐很久,坐得我屁股都發疼了。姑姑,我想走一走!
“走一走?你有力氣走嗎?”她懷疑的問。
“有,慢慢走就行!
“好吧,起來。”黨紗月拉茵茵起來后,轉頭對在樹下休息的馬夫說:“丁大叔,你休息一下,我帶侄女在附近走一走透透氣。”
“好!倍《坏叵肫鹗裁此频,叮嚀道:“對了,姑娘,前面有個泥沼,你們可得小心走別掉進去,要是一腳踩入,馬上深陷進去,倘若沒人幫忙,自個兒可是爬不出來的。”
“好,我知道了!
姑侄倆緩步走著,黨紗月兩手高舉著伸展身子,這才感覺到全身酸痛無比。
“噢,真的好累,全身骨頭仿佛要散了!
“姑姑,等會我們還要坐馬車嗎?”茵茵嘟著嘴問。
“要不你想用走的嗎?這走到天黑,恐怕還進不了城。”黨紗月蹲下身,輕拍她的小臉,“再忍一忍,等進了城,我們找間客棧歇下,今晚就不趕路了!
“真的?”想到晚上可以平躺在床上,不用睡在顛來顛去的馬車內,茵茵高興的跳了一下,整個人精神多了。
“救命……”
突地,一陣微弱的聲音響起,姑侄倆怔愣了下,互看一眼。
“姑姑,方才你有說話嗎?”茵茵小小聲的問。
黨紗月搖搖頭,兩人頓時一驚,目光不約而同看向馬夫口中的泥沼地,只見烏漆抹黑的泥沼中,似乎有一物體動了下。
茵茵嚇得大叫,“有鬼呀!”隨即躲到黨紗月身后。
黨紗月也被嚇了一跳。但現在天色未黑,哪來的鬼?
她鎮定的往泥沼那里瞧去,察覺似乎有一人形在黑泥中蠕動著……
“誰在那里裝神弄鬼的”她兩手叉腰,大喝著。
聞聲跑過來的馬夫,納悶的問:“怎么回事?”
“那里頭有鬼!”窩在姑姑身后的茵茵,恐懼的指著泥沼。
“鬼?”丁二定睛一瞧,泥沼中果然躺了個人,“他不是鬼,我猜他可能是不小心掉進去的。”
“救命……”微弱的求救聲又響起。黨紗月驚覺對方不是裝神弄鬼,而是真的在求救,“那我們趕緊拉他起來!”
她心急救人,一腳便要踏入,丁二見狀快手拉住她!澳闳糍Q然踩入,我一個人恐怕救不起你們兩個!
一聽,黨紗月忙不迭縮回腳,往后一退,蹙眉問:“丁大叔,可是我們若不走進去,要怎么拉他?難道不救他了?”
那人摔倒之處,離他們站的地方有一點點距離,伸手是構不著的。
丁二四下張望,最后目光落在自家馬兒身上,泰然一笑,“我有辦法!
“來來來,請進,寒舍簡陋,你們可別嫌棄。”
“王爺爺,你家怎都沒人,你一個人住嗎?”
“呃,是、是啊。你們坐,我去看廚房有什么吃的,我家雖簡陋,要弄頓吃的還不成問題。”
“王大叔,弄吃的我在行,晚飯我來張啰,你一身污泥還是先去沖洗一下!闭f到煮飯,有一身好廚藝的黨紗月可是當仁不讓。
眼前裹著一身污泥的王大叔,就是方才他們在泥沼里救起的人。
丁大叔可聰明了,他把馬繩拋給陷在泥沼里的王大叔,要他想活命就得死抓緊繩子,等王大叔抓穩后,他再讓馬兒往前跑,三兩下就把王大叔給拉了出來。
丁大叔取了一些水讓王大叔把臉上污泥洗掉,這一問才知,原來王大叔昨晚在隔壁城鎮一位朋友家喝了點酒,離開時見天色未晚,便徒步回家,誰知走到泥沼處,一個不小心跌了下去,越掙扎卻陷得越深,原想等到天亮會有人發現救起他,可今兒個路過的都是馬車和馬匹,大伙兒匆匆行過,壓根沒人發現他,本以為自己死定了,還好遇到貴人。
知道黨紗月要帶著侄女進城投宿,王安祿當然力邀他們這幾個救命恩人先到他家小住一晚,稍事休息。
黨紗月在廚房找到幾樣食材,茵茵當起她的小幫手,三兩下就炒出幾樣菜,還煮好了四碗面。
“這是……我家廚房里那些東西炒出來的?”沖洗干凈的王安祿一走到廚房就聞到菜香味,到桌前一看,上頭擺著幾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口水都快流下來。
“老大哥,快坐下來,就等你呢!倍《惺郑拔夜馐强纯谒剂鳚M地了!
“沒想到黨姑娘年紀輕輕,廚藝竟如此了得!”王安祿一坐定,請大家舉箸,自己迫不及待夾了塊腌肉,放入嘴中咀嚼,“黨姑娘的切工可厲害了,腌肉能切得如此薄細,炒得脆而不硬,即使是有名客棧的大廚,也未必有這一手!
“那可不!我姑姑可是黨--”
見茵茵險些把她們的來歷托出,黨紗月忙不迭打斷她的話,接腔道:“我曾拜過一位老廚子為師,磨了好一陣,后來吃不了苦,就不學了!
她笑看向茵茵,暗使個眼色,茵茵便知曉其意不再多嘴。
“難怪廚藝這么好,你不繼續學真可惜,不過,光你這手功夫,開個小面攤什么的,絕不成問題!蓖醢驳撡潛P不已。
丁二也附和,“那是!要早知道黨姑娘廚藝這么好,這一路趕來哪需要去買飯包,我就買些食材請黨姑娘做給我吃,能吃到這些美味,再趕個幾天幾夜的路,我都樂意。”
“一點小廚藝罷了,讓兩位大叔見笑了!
“這么美味的菜肴,沒配酒,那就可惜了!”王安祿去廚柜里取來一壺酒,欲倒給丁二。
丁二吞了一口口水,“這酒,我挺愛喝,可是明兒個還得趕路,再者身體也不太好了!
“就一杯,好不?”王安祿問著,酒已倒下,“這酒,真害人不淺!它早些年害我妻離子散,昨兒個我不也才被酒害得跌到泥沼里,差點送命,今兒個,我又想它了,你說它是不是害人精?”他指著酒壺,輕喟了聲。
“王爺爺,你既然知道酒會害人,那你就別喝不就得了?”茵茵仰著小臉說。
王安祿無奈一笑,“上癮了,不喝它,它還會呼喚你咧!
“酒會呼喚你?可我方才怎沒聽見這壺酒有發出聲音?”
茵茵一臉不明所以,惹得在場的人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