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丫看出因為顧喬成的死,莊子里的奴仆心情低落,因此在周屹天回侯府時,她不顧下人惶恐,親自下廚煮了一大桌好菜,讓眾人聚在不大的廳堂里熱鬧的吃頓飯。
屋內足足坐了三大桌的人,終于有了點過年的感覺。
門房陳大叔吃得滿嘴油光,忍不住贊嘆,“這些酒菜真香,姑娘的手藝真好!
趙小丫眼里充滿笑意,“喜歡就多吃點!
“他肚子都吃撐了,再吃多,只怕就破了!痹谝慌缘年惔髬鹬噶酥缸约悍蚓亩亲樱莵硪魂囆β。
趙小丫臉上帶笑,看著眾人一片喜氣,這樣的安樂是她兩輩子想都不敢想的。
在趙家,她平時連飯桌都上不去,上輩子離開趙家到了京城,在酒樓干活,收留她的寡婦廚娘心好,但是酒樓老板為人苛薄,能吃飽飯便已不錯,別提有好酒好菜。
看著圍在身旁的眾人不過與她相處幾日,卻真心將她視為自己人,她心中感激。
夜已深,隱約能聽到京城里放煙火的聲音,廳里的眾人吃飽喝足,正小聲的交談著,按著習俗守歲。
趙小丫披著披風不畏寒冷的站在院中,目光落在京城的方向,心想周屹天此刻也該在昆陽侯府里守歲才是。
“姑娘,天冷!毕膵邒呱锨,“進屋去吧。”
趙小丫轉身對她一笑,正要說話,卻隱約聽到門外由遠而近的馬蹄聲。
她原以為是錯覺,直到馬蹄聲停在門前,她的雙眼一亮,趕在陳大叔跑過來開門前來到門口,拉開木栓。
周屹天帶著周岳翻身下馬,看著出現在門后的嬌小身影,挑了下眉!澳慊貋砹。”
趙小丫一股腦的跑到他跟前。
周屹天輕應了一聲,目光落到她的身后。
原本還在廳里的奴才聽到動靜,現在全都跑了出來,恭敬的站在一旁。
他伸出手摸了下她的手,觸感冰涼令他的眉頭一皺。
趙小丫看他神情一變就立刻說道:“方才在外頭站了會兒,摸著涼,其實不冷,我穿得很厚實!
周屹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覺得她的身子骨還是太過單薄。
趙小丫的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臂,對底下的堅硬感到不解。
周屹天一撩袖子,將纏在手臂上的九節鞭解下,交到她手里,入手的重量令趙小丫的眼不由得睜大了些。
“喜歡嗎?”
趙小丫點頭,試圖甩動,但無果。
周屹天眼底帶笑,接過柄子往旁邊一甩,小院里的石桌應聲而裂。
夏嬤嬤看了心疼了一下,好好的東西是招誰惹誰了?
趙小丫微張著嘴,看看石桌又看看鞭子,最后崇拜的看著周屹天,“哥哥好厲害。”
“自然。”趙小丫的話向來很能逗樂周屹天,方才在昆陽侯府那點不快散去,“拿去,給你玩!
一旁的周岳聽了微驚,先不論這是侯府家法,單就是御賜之物,這么隨便給出去……
不過看主子開心,他也不好多言。
夏嬤嬤輕嘆了口氣,上前說道:“爺,天涼,進屋去吧。”
周屹天拉著趙小丫的手直接進了屋。
幾個奴才好眼色,轉眼就將廳內收拾好,送上熱水、茶具。
“你一回來他們就拘束了!壁w小丫笑道:“方才我們還在廳里吃鍋,和樂融融!
周屹天早已習慣眾人恭敬的模樣,主仆有別,在他面前該立的規矩還是得立。
至于趙小丫,他深知她的性子,只要這些奴才安分,不對她有一絲不敬,他便選擇睜只眼閉只眼,由著她鬧騰。
“意思是我不該回來?”
周屹天嚴肅時看來嚇人,趙小丫要不是深知他的性子,只怕會跟其他人一樣。
她搖搖頭,注意到他眼下的青紫,心一軟,“該來,今年是我們一起過的第一個年,我想你陪著我。”
她的坦率令他嘴角微揚嘴角,他抬手讓人全都退下去。
趙小丫將九節鞭放到了一旁。
周屹天看著坐在面前的趙小丫行云流水的泡上一壺茶,這丫頭學東西挺快的,這才多久的功夫,泡茶就已經有模有樣。
夏嬤嬤立刻讓其他人退下,自己也朝門口退了幾步,但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腳步,硬著頭皮開口,“老奴斗膽,有一事稟報!
周屹天收回放在趙小丫身上的視線,看向夏嬤嬤。
“昨日請大夫診脈,姑娘身子已好!
周屹天輕應了一聲,他已知道這事兒。
夏嬤嬤思索了下,她特地盯了爺的房里好幾日,看得出兩人雖同床共枕,卻也只是共榻而眠,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但還沒成親,對個姑娘家的名聲總是不好。
“爺以為姑娘可要挪住處?”
周屹天挑了下眉,神情微冷。
夏嬤嬤的心一驚,正要說話,趙小丫卻開了口,“嬤嬤,前幾日我病著,也想要挪住處,就怕過了病氣給哥哥,但哥哥沒同意,現在我好了,自然也沒必要挪了!
看著趙小丫一臉的笑,夏嬤嬤心中一嘆,“姑娘,這規矩——”
“我說了算!敝苯哟驍嗔讼膵邒叩脑挕
夏嬤嬤立刻一靜,莊子的主子是周屹天,確實是他說了算,她驀然覺得自己的擔憂可
笑,“老奴明白,只是爺……姑娘年紀還小!
周屹天聽出了夏嬤嬤未出口的言下之意,看著她的眼神微暖了些,跟姥爺護著小丫的心何其相似,縱使出征漠北,有夏嬤嬤在,他該是能放心了。
“我知道,我會等成親!
夏嬤嬤心一安,退了出去。
趙小丫再笨也聽得出夏嬤嬤話中的意思,她有些不自在,遇上周屹天,她太習慣順著他的心思,只要他開口,她總是乖乖聽著,未曾想過旁人的眼光。
周屹天捏了下她的鼻子,“別胡思亂想。等年節過去,我要進京城護衛營,回來的日子不多,到時我將周岳留下,你有事兒就讓周岳帶話。”
果然他一說,趙小丫就沒再去糾結夏嬤嬤的話,“莊子里的奴才夠了,周岳跟著你,我才能放心!
上輩子縱使遠走漠北,周岳也始終隨侍在周屹天身邊,她可不想他把人留下,讓事情有一絲可能的變化。
周屹天不想她擔憂,也就沒有堅持。
上輩子趙小丫對周屹天的事特別上心,知道他從軍初時會在護衛營待上大半年,明年這個時候已隨魏將軍駐守漠北,兩年后一戰成名,五年后凱旋而歸,七年后領兵隨當今圣上御駕親征,九年后破格為大將軍,入閣登壇,紫綬金章。
他不再是個平凡男子,而是一步步成為殺伐果敢的大將軍。
她笑看著他專注的眼,對于將來的分離,她不是無所感,只是不愿成為拖住他的累贅。
“嘗嘗!彼龑⒉璺诺搅怂拿媲,晶亮的眸子看著他。
他喝了一口,“極好!
她一笑,“只怕不好,哥哥也會說好。”
周屹天沒否認這點,將她抱到大腿上,與她共用一個杯。
外頭大雪紛飛,屋內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