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跑得飛快,讓不習慣坐馬車的東雪被震得臉色有些蒼白,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不適,只是靜靜地望著窗外,等這天下的王先開口問她話。
洛應天卻只是盯著她看,半晌才道:“你真是前大神官阮言朗的女兒?”
東雪的眼從窗外移到這男人臉上,淡淡地點點頭!笆,小女叫東雪!
“如果朕沒記錯,當時大神官應該只有一個兒子!
“那個兒子正是小女,因為有天人托夢,說小女必須以男子之身養大才可平安無憂,所以,小女自小便女扮男裝!
“那今日,你為何會以女裝出現在山寨里?又為何大膽擋住朕的去路?把大神官之名搬出來,你以為就可以免去你貿然擋駕之罪嗎?”
東雪低頭!爱斎徊皇牵噬。今日我之所以以女裝出現在山寨,是因為我是女子的身分已被識破,再著男裝無益,而在小女去尋鳳熙時,又不巧聽見了你們的對話,這是小女之所以斗膽攔下皇上的原因,至于小女的罪,定是不能饒的,提到家父,只是因為小女必須和皇上一談。
洛應天有點疲倦地閉上眼!澳阆敫艺勈裁矗俊
“小女愿意隨皇上進宮擔任神官,為百世國祈福,親自主持下任皇帝的祭典儀式,傳達上天明確的旨意!
聞言,洛應天陡地睜眼,犀利的眸嚴厲地望住她!半逓楹我?你以為百世國的神官是人人可當的嗎?”
東雪微笑。“皇上,小女是巫人,爹是巫人、也是百世國大神官,娘也是百世國的神官,要不是因為百世國的神官有不可以成親之規定,我爹娘到現在也還是百世國的神官,我相信我的身分資格非常符合要求,還是,皇上質疑的是小女的巫人能力?”
洛應天冷哼一聲!熬退闶侨绱耍抟矝]必要答應你的要求!”
百世國的神官里,有巫人能力的人其實極少,何況,還擁有上通下達的本事?老實說,這可是非常難求的。
但他洛應天可不是毛毛躁躁的小伙子,不會馬上見獵心喜。
東雪淡淡地挑眉,平靜地道:“我可以確保鳳熙不會叛變。但,我卻感受到皇上您對兒子的殺氣,我的要求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您,為了鳳熙,這一點,皇上想不明白嗎?”
洛應天不語,極其淡漠地瞪著她。
東雪無畏無懼,又道:“用我的命來換鳳熙的,如果鳳熙真有反叛之意,皇上可以馬上殺了我。如果鳳熙沒有反叛之心,皇上卻派人暗殺他,這樣,百世國可能就真的要變天了……他對您的愛,您實在太低估了,如果他真有一丁點要那個位置,不必等您派人來殺他,他剛剛就可以先把您給殺了……”
“大膽民女!”洛應天倏地抽出一把隨身短刀架到她的脖子上!澳氵@樣大膽放肆的胡說八道,就真不怕死嗎?”
刀,極為鋒利,刀尖處因為馬車的震動而輕輕地在東雪的頸部劃出了一道血痕,瞬間染紅了雪白的領口。
“親自送上門來的人質,還有怕死的嗎?”東雪凄然一笑,美得像朵懸在孤崖上的花。“我只是不希望鳳熙連最后一丁點對父親的渴望都要被您給扼殺了,如果您派人殺他,他會知道的,殺不成,他會一輩子恨您,那恨絕對和他對您的愛成正比,太子之位絕對不保,這是您想要的結果嗎?如果是,您現在就殺了我吧……”
洛應天看著她,久久不語。
她的感應很準確,他是打算一回宮就派人殺了鳳熙沒錯……
這是她得以繼續活下去的主因。
所以,他是不是也可以暫時相信她所說的話——鳳熙不會叛變?
“皇上!”外頭有人揚聲稟告。“后面有一匹快馬正往這頭奔過來,看那樣子,好像是從山寨那頭追過來的——”
洛應天一震,看了東雪一眼,問:“他的衣服是什么顏色?”
“大紅色,皇上!蹦酋r艷的紅,太顯眼,絕不會讓人錯認。
也因為不會讓人錯認,所以很輕易的便可猜出追上來的人是誰。
洛應天放下了短刀,靜靜地看著東雪!翱磥,你對他真的很重要,我答應你的請求,如果你三日之內沒有進宮求見,我會照原訂計劃去做!
東雪笑了!爸x皇上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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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熙可以說是在千鈞一發之際勒住了馬韁,這才沒讓腳下這匹神駒的蹄把眼前這個不知死活便從路中間冒出來擋路的姑娘給一腳踢昏。
他居高臨下地瞪著她,那是東雪,他想了十幾天十幾夜的東雪,就這樣溫溫帶笑地佇立在他面前,像夢一樣,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裳,迎風而立,從容典雅。
他何止千百次想象過東雪穿回女裝的模樣,卻沒有眼前這個淡淡對他笑著的女人百分之一的笑。
除了……那領口上礙眼又突兀的鮮紅……
該死的!她受了傷?
鳳熙想都沒想,跳下馬,跨前兩步便把她抓進懷,仔細審視著她頸部的傷口。“誰干的?”
東雪伸手遮住那刀痕!笆遣恍⌒呐獋模●R車震得厲害,刀子不長眼,就不小心劃傷了……”
“見鬼的不小心!如果沒有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任那馬車狂顛,也不會不小心劃到你脖子上去!那個老家伙——”
“他是你爹啊……不要這么說他……”東雪說著,被他一瞪,淡淡地別開眼去。
“看來你什么都知道了?會不會太關心我了一點?嗯?”鳳熙氣悶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不得不以她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看著他!澳憔烤梗夏抢霞一锏鸟R車里做什么去了?幫我求情嗎?”
她的眸,柔光粼粼,像片平靜無波的湖,讓人看了便安心,便愉悅,便心動,便沉溺。
“不是的,是因為皇上在寨里看到我,覺得我很像我娘,便把我帶上車問了一些我爹娘的事,你不要亂想。”
“喔?這么巧?我都沒看見你,他這老家伙就看得見你?你是故意讓他看見你的吧?會不會太巧了?在你知道一切之后?問你話,需要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然后不小心弄傷你?”
“我不是故意的!彼p道,一句話帶過,不想再做任何解釋。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聽到這么多秘密,不是故意要傷他的心。
但,她注定是要惹他心傷了,就算她一千一萬個不愿意再因為她而讓他受傷,卻也是沒辦法了。
“不是故意什么?那么關心我嗎?”鳳熙冷笑,扣著她下顎的手不自覺更緊了些!按┏蛇@樣來找我做什么?想勾引我嗎?你把我當笨蛋耍了這么久,在旁邊看我這樣莫名喜歡著身為男子的你,心里是不是竊笑過上百上千次?”
東雪咬住唇,不語。
她竟連辯駁的話都不說一句?鳳熙真氣了,氣上加氣,另一手的掌握成拳,不斷有想活活把她給揉扁的沖動。
所以說,最毒婦人心,都已經到這樣的田地了,還死不認錯嗎?不求饒嗎?她就真的一丁點都不喜歡他?那她穿著這樣美跑來山寨找他做什么?不是要他原諒她?難道是來嘲笑他?
“鳳熙……”
“干么?”他瞪著她脖子的刀痕看,越看越氣,都是這傷痕的錯,如果不是這刀痕,他是鐵定不會先下馬的。
究竟,他上輩子是欠她多少?明明是一個這么令他生氣又受傷的女人,他為何還要這樣在乎她?真是氣人呵。
“我是來跟你告別的,不管怎么樣,我要離開了,還是得跟你說一聲是不?就算,我知道你會生我的氣,但,我知道你對我好,可能這輩子不會再有像你對我這么好的人了,真的,所以……我得親自跟你說再見!
就這樣?
這就是她穿得這樣美跑來找他的目的?為了說再見?
這個女人,真是有氣死人的本領呵!可能找遍天下都找不著像她這種冷血無情的女人了!
鳳熙冷冷地放開她,又看了她脖子上的刀痕一眼,牙一咬,佯裝沒看見的跳上了馬——
“既然是這樣,那就再見了,東雪。”他高踞馬背上,那樣的英氣勃發而又美麗張揚。
她仰著頭看他,心,像是被大石給撞擊了一次又一次,痛得難受,沉得刺骨,卻是半句痛半句苦也訴不得。
她不能軟弱,尤其在這個時候,她必須瀟灑的走,不讓他再為她掛懷留戀,恨她也好,怨她也好,就是不可以愛著她,這樣,她才可以走得安心。
她必須進宮,保他一命。
就算爹爹生前千交代萬交代,叫她不要入朝為官,她還是違逆了,因為她不得不保他,她不要他再傷心難過,如果換做是她,知道了自己親爹竟然到死前都還要為了另外一位皇子而找人殺了自己,她也會受傷到崩潰的,何況是這樣多情的鳳熙呢?
真是如此,他心里的洞就真的再也填不平了,一輩子都填不平。
她不要他這樣,想到那天晚上他那掩也掩不住的哀傷,她的心就為他緊緊地疼著。
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在鳳熙身上。一絲一毫的可能性,她都不允呵。
“我們還是朋友吧?鳳熙?”她柔柔對他一笑,淚意浮上眼眶。
鳳熙的心一痛,刀割似的。
“你真沒有一丁點愛我嗎?”他還是很沒自尊的問了,怕不問,就真的不會再問了。
東雪輕輕搖首,差點晃出眼眶里兜轉著許久的淚。
她半個字也說不出口,怕一出聲便要忍不住當著他的面哭了,只能搖頭再搖頭,然后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鳳熙終是死了心,策馬遠去,揚起滿天塵土。
對不起,鳳熙。
我又騙了你一次。
東雪當場跪了下去,捂住臉,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