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兆想到什么,接著再說:“這樂云莊是你一手創建,只要你一死,再無第二人有足夠的威信可以掌管旗下幾千號的人手,不久便會鬧內哄,屆時整個樂云莊便會分崩離析,到那時他們再逐個蠶食鯨吞,最后整個樂云莊旗下的產業就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了!
孟兆所言與宋憶風猜測相去不遠,他神色陰沉,縱使他最后逃不了一死,他也誓要將這下毒的內賊給揪出來。
他立即安排人手,暗中調查樂云莊里究竟是誰勾結了云龍堡的人。
一早,宋憶風仔細為妻子披上斗篷。
“不能不去嗎?”陶涼玉用著商量的語氣問道。
“去坐會兒,商討完事情很快就回來,你在旁邊多聽聽我怎么同他們談事情,日后對莊子里的買賣也能多幾分了解!彼螒涳L哄著她,接過弄梅遞來的一雙手套,小心替她戴上。
“我怕萬一我不小心聽著聽著睡著了,那樣不太好!彼碜舆未復原,很容易困倦,有好幾次在聽丈夫說話時,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無妨,若你撐不住,睡著就睡著,不打緊!彼螒涳L寵溺的說,牽起她的手往外走。時間所剩無多,他想盡快多讓她了解一些莊子里的買賣。
陶涼玉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回頭問:“怎么了?”
“相公,那日你拿走了那顆鸞鳳和鳴珠……”她睜著一雙期盼的眼望著他,既然他并未變心,那么那顆珠子她很想向他討要回來。
宋憶風點頭說道:“好,我晚點再還給你!彼惹盎瞬簧傩牧μ讲槟侵樽樱允菦]弄明白那珠子的玄妙之處,他甚至還割破自個兒的指頭,將血抹在上頭,那珠子仍是毫無反應。
這時外頭晴光朗朗,兩人行經花園要前往議事廳,沐浴在暖陽下,陶涼玉覺得彷佛已有好久未曾與他這般并肩而行。
回想起先前的那些日子,她心有所感的側著頭望向他問:“相公,我們以后會一直都這般嗎?!”恩愛的攜手同行。
他胸口一窒,卻不敢流露出來,俊朗的臉上含著寵笑牽著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回答她,“以后不論發生何事,你記住,我的心會永遠與你同在!笨v使那時他已不在這人世,他的魂魄也會與她相依。
燦爛的金陽灑在她臉上,她臉上綻開的笑顏閃閃發亮,美麗得驚人。
他癡看著她,將她攬入懷中,俯下臉無比珍惜又輕柔的吻著她。
他心中充滿了不舍和不甘,他不愿就這樣被迫離開她,可他毫無辦法。
就連那日九皇子所回復的信里也寫道,鬼影之毒無藥可解,一旦中了此毒,唯死而已。
他恨那對他投下此毒之人,若讓他查出是何人所為,縱使將他千刀萬剮、碎尸萬段,也消解不了他心中的怨恨。
他呢喃的對她傾訴著,“涼玉,你要記住,將來不管發生什么事,我的心里永遠永遠都只有你一個!
她沒有察覺他這告白近乎訣別,動容的回應道:“我也是,我的心里永遠永遠只有相公一個!
侍雨跟在后頭,見兩人這般恩愛,不由得看向弄梅,與她相視而笑。
不久,宋憶風與陶涼玉進到了議事廳。
眾人見他這回竟帶著陶涼玉一塊過來,有些驚訝,以往他與他們這些掌柜、管事們議事時,從不曾讓陶涼玉參與,不過也由此可見,先前傳聞他要栽培她的消息是真的。
宋憶風扶著陶涼玉一塊坐下后看向眾人,“大家都坐吧。往后議事時,我會讓夫人也來參加,她剛學買賣不久,有什么不懂之處,還勞你們多指點指點她。”
方九與馬清其、陳大春等人皆恭敬的答應了聲。
見眾人沒有異議的答應了下來,宋憶風接著指示道:“照例就從糧行開始匯報吧!
“是。由于日前盛產小麥的豐州一帶雪災嚴重,因此影響到小麥的收成,今年的麥子數量恐減少兩成左右,所以未來這麥子的價格勢必會漲上來……”
掌管糧行的馬清其稟告完,接著換茶行、布莊、油行的管事們一個個輪流匯報旗下所掌管的買賣,最后再由各個賬房報告上月的盈虧情形。
陶涼玉努力瞠著眼,不讓沉重的眼皮垂下來。宋憶風一邊傾聽他們的稟報,一邊留意著她。
見她強撐著困倦,逼迫自個兒打起精神,他心生不忍,卻又只能狠下心無視,直到所有人都稟告完,他下了幾個指示這才讓他們散了。
那些管事掌柜們離開議事廳后,有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著——
“不是聽說夫人日前小產了,莊主怎么不讓她歇著呢?”
“可不是,我瞧她方才累得都快睡著了,這么勉強對她身子可不好!
馬清其對此事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他先前得了方九的提點,再看今日這情況,深知這是莊主有意藉此機會,讓夫人多加了解莊子里的買賣。
不過對他為何這么著急,他倒是不太理解。
方九則另外被宋憶風留了下來,兩人談及了云龍堡的情況。
“云龍堡似乎也有意要涉足茶葉的買賣,暗中接洽了與咱們合作的幾處茶園,想先向他們包攬下今年的春茶,幸得莊主有先見之明,早就下了訂,并打下十年的合同!
宋憶風神色冷冽的回道:“他想來撬咱們墻角,咱們何嘗不能動他們。我先前命人調查到云龍堡正在探查幾處有可能出礦的山頭,你將這消息透露給天翔商會那邊!
方九聞言有些意外,“我原以為莊主也打算想弄座礦場來開礦!
“咱們旗下的買賣夠多了,暫時管不到礦場那一塊,天翔商會也有幾處礦場,想必對此會感興趣,把這消息遞給他們,就當是做個順水人情!彼螒涳L盤算著他若撐不過去,憑陶涼玉能守住現有的產業已是萬幸,開礦的事是不可能了。
天翔商會是南邊最大的商號,他想藉此引得天翔商會與云龍堡相爭,如此一來,云龍堡便會無暇再覬覦樂云莊,得先分心對付天翔商會。
談完了這事,方九離開,宋憶風看見妻子眼皮已闔上,他正打算將她抱回寢房時,孟兆進來稟告。
“莊主,那件事調查到了兩個可疑之人!
“是誰?”宋憶風問。
他略有顧慮的瞥了眼侍立在旁的侍雨與弄梅。
“我先送涼玉回去,你去書齋等我。”宋憶風抱起陶涼玉送她回寢房后,再過去書齋。
他一進去便迫不待的詢問,“孟兄,調查到了哪些可疑之人?”
孟兆說出近日調查的結果,“一個是在廚房做事的丫鬟,她有個親戚在云龍堡里頭做事,另一個則是跟在夫人身邊的侍婢。”
聽見后者,宋憶風很意外,“涼玉身邊的侍婢?你指的是弄梅還是侍雨?”
“是弄梅,她有個姊姊是梁平漢的通房丫頭。”
聞言,宋憶風有些驚訝,“竟有這事?”侍雨和弄梅是他當年接涼玉回來時,特地從人牙子那里買來服侍她的貼身丫鬟。她們三人年紀相仿,又一塊長大,三人之間情同姊妹,他不敢相信弄梅有可能會暗中對他下毒。
他自問這些年來從未虧待過她,由于她們是跟在涼玉身邊,他甚至對弄梅和侍雨比起莊子里其它的下人,還要更加寬待和縱容。
孟兆接著問道:“廚房的丫鬟和弄梅,都有機會在你的飲食里下毒。要不要將她們兩人抓起來拷問?”
想到就是這兩人其中之一對他下毒,宋憶風身上迸發出駭人的戾氣,握住桌角的手青筋畢露。
“你先將那丫鬟抓起來審問,若不是她,再審弄梅!
“……所以弄梅與她相依為命的姊姊,就在那場水患里失散了,直到半年前兩人才再相逢!
午后,躺在床榻上午睡,陶涼玉在宋憶風詢問之下,說起了弄梅之事。
聽完,宋憶風再佯作不經意的問:“這都分別了這么久,兩人還能相重逢當真是不容易,你說她姊姊嫁人了,可知是嫁到哪里?”
“聽說是嫁到了星海城,弄梅大約每隔兩個月便去探望她一次,只是她每次探望她姊姊回來,都眉頭深鎖!
“這是為什么?”
“似乎是她姊姊嫁的那人待她姊姊不太好。”說到這兒,陶涼玉有些困倦了,她縮進他懷里,輕闔著眼,摟住他的腰。
“涼玉。”他輕喚。
“嗯?”她閉著眼應了聲。
見她困了,宋憶風揉撫著她的背,哄道:“沒事,你睡吧!辈痪们懊险滓褜復炅藦N房的那丫鬟,依他所言,下毒之人并非那丫鬟。
既不是她,便是弄梅最可疑了,這會兒孟兆已暗中將她提去審問,以孟兆的手段,結果應該很快就可以得知。
他默默躺在床榻上陪著妻子,一邊靜候著孟兆審問的結果。
陶涼玉已在他懷里熟睡,他輕撫著她的臉,委實不希望下毒之人是與她相伴多年的弄梅,但就她適才所言,他幾乎已可斷定,那毒八九不離十是弄梅所下。
他此刻考慮的是,屆時究竟該不該坦白告訴她此事。
她與弄梅情同姊妹,且此時她身子尚未復原,若得知實情,她會不會受不了這打擊?
半個時辰后,房門外傳來了孟兆的聲音。
“莊主,有結果了。”
宋憶風悄悄起身,替妻子掖好被褥后,輕聲出了房門。
“如何?”
“是她!泵险變H說了兩個字。
“她在哪里?”宋憶風眼神如暴雪般冰冷。
“還在地牢里。”
宋憶風朝地牢走去,孟兆跟在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