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莫新柳就在二姑娘帶領下進入這間農舍。
環視了下四周,簡陋的屋舍已被簡單地布置過,雖稱不上華麗,但更換了一些器具,做了一些小小的裝飾,已經使得房間雅致了很多。
屋內有兩人,一是站在床邊剛才來應門的婢女,另一人躺在床上,身形隱藏在層層紗簾之后,應該就是林夫人。
“姐姐,這位就是莫姑娘。”二姑娘向姐姐介紹。“她認識谷里的神醫,我相信她一定能救你的。”
紗簾后的女人咳了幾聲,虛弱的聲音傳來:“那就煩擾莫姑娘了!闭Z落,她纖白瘦弱的手腕自簾后伸出。
莫新柳不可能上前,她不懂甚么醫術,又怎么可能替她把脈呢。
“林夫人,我可否單獨和您談幾句?”
“莫姑娘有什么話不妨直言,不需忌諱什么!崩锩娴呐擞挚攘艘幌。
“不好意思,接下來我跟你說的話不希望有別人聽到,所以,”她又轉而對二姑娘說:“二姑娘和林莊主可否到屋外稍等?”
二姑娘點點頭,望了望林式柏和婢女,三人走了出去。
聽到門口傳來關門的聲音,莫新柳才放心地把注意力集中到床上的人身上,思量了一會兒,還是不知從何開口。
“莫姑娘,”林夫人先說話了!澳阏媸墙腥伺宸昙o輕輕,就已具備一身不凡的醫術!
“醫術,我哪會什么醫術?”她一邊說,一邊掀開床上的紗簾。
床上躺著一個一身白衣的女人,長相和二姑娘有七八分相似,長長的秀發簡單地綰了起來,只是臉色略顯蒼白。
莫新柳不禁在心中把她和二姑娘對比,相較下,眼前的女人更有一種溫婉的氣質。這樣一個溫柔的女人,怎么會這樣呢?
“姑娘不會醫術,又怎么醫我呢?”林夫人從床上坐起,奇怪地望著她。
“雖然我不會醫術,但我卻知道你為何會這樣!蹦铝龡l斯理地說。
“喔?姑娘請說!
“你不是得病,而是中毒!
“中毒?莫姑娘,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和人無怨無仇,怎么會有人下毒害我呢?”林夫人眼中閃過異色,隨即垂下眼瞼。
一直觀察著她的莫新柳沒有漏過這絲變化,但她沒有追問什么。
“我也不是說有人害你。不過谷主給你診過脈,你確實是中了一種毒,這種毒的名稱是‘日益月積’。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它會一天天地侵蝕人的身體,讓人漸漸衰弱。卻完全查不出中毒的跡象,只會讓人以為是得了一種奇病!
“我不明白,我一向深居簡出,更不可能和人有什么仇怨,什么樣的人會想害我?”林夫人原本蒼白的臉添了幾分驚慌。
“這種毒是一種慢性毒,中了毒不會立即死亡,而且連下毒都要連續十天才行,相信能做到這點的人不多。”
“姑娘在暗示什么?”
“我沒有暗示什么。那么,請問夫人,哪些人有機會經手你的藥?”
“我的丫鬟,夫君,妹妹。”林夫人一一數過來,臉色驟變。“難道姑娘懷疑他們,不可能的,誰都有可能害我,就是他們不可能。”
“你說錯了,除了她們之外,還有一個人。”莫新柳逼近林夫人,不想漏過她的一絲變化。
“誰?”不愿正視莫新柳的雙眼,她把視線移到一邊。
“就是夫人你!
“你在開什么玩笑,我為什么要害我自己?”林夫人愈說愈激動,雙眉糾在一起!拔矣幸粋愛我的丈夫,敬我的妹妹,為什么我……”
她愈是激動,莫新柳愈是肯定端木凌的結論。若是自己說錯了,林夫人又何必一副被人踩到痛腳的模樣呢。
“夫人還想隱瞞嗎?你想想,我們谷主既然知道這種毒,又怎么會不知道它的特性呢?”
“日益月積”是端木凌幼時研究出來的一種毒藥,所以有兩個弱點:一是這是一種會致死的藥:二來就是服用后,病人的嘴里會發出異香。端木就是在林夫人開口說話時,聞到了這股異香,才會替她把了把脈。
“一個人怎么會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變化,若不是你自己瞞著,怎么會到現在別人都不知道你是中了毒!
因為這藥有這么大的缺陷,所以端木凌從未帶出谷過,若不是有人偷偷把藥帶出柳谷,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
“莫姑娘,你想怎么樣?”林夫人的肩一下子垮下來,面上一片死灰。
“我只想知道為什么!
“為什么,我既然成了他們之間的絆腳石,又何必一直在那兒礙眼!
外表愈柔弱的人,內心可能愈是與之相反,林夫人就有一種玉石俱焚的心態。
“他們?你是說林莊主和惜香姑娘?”莫新柳依常理推測,實在不了解林夫人的心態!皳宜,是您把令妹許給林莊主!
“是,”林夫人苦笑了一下!澳潜緛碇皇且粋試探,沒想到真的會發展到這個境地!
“感情的事是不能試探的,你有和林莊主說清楚嗎?也許只是一個誤會!
“你又知道什么?”林夫人一下子尖刻起來,因為情緒激動劇烈地咳嗽起來。
深深地呼吸幾口,她平復了一下情緒。
“從小我的身體就不是很好,經常小病連連,嫁給相公后,婆婆很有怨言。我們成親才半年,婆婆就懷疑我不能給相公延續香火,提議要給相公納個小妾。本來我對這件事還很是遲疑,直到一天,我看到惜香和相公很親密地在一起說笑,那一瞬間,我真的很心痛,甚至懷疑納妾根本就是相公和妹妹的意思!
這些事她已經藏在心中很久了,到今天才有機會找個人傾訴。
“于是有一天,”說著說著,林夫人的眼眶開始濕潤起來!拔移鹆嗽囂降哪铑^。我問相公,是否喜歡惜香,娶了她好否。我很希望他會拒絕我,可是他卻答應了!敝链耍僖踩滩蛔,淚水自眼角滑了下來。
“可是你又何必尋死?你若不想,可以告訴你相公。為什么你寧愿這樣也不和他說?”
“像你這樣沒嫁過人的姑娘,又怎么能了解我呢?”林夫人掃視了莫新柳一眼!坝袝r候,我真羨慕你們,年輕不知情滋味,不受種種條規的限制。”
“錯!”莫新柳在床邊坐下!澳悴皇俏,又怎么知道我不了解。”
此時,她對林夫人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忍不住想:當時要不是梓顏,要下是她離開了那個地方,她會不會也像林夫人一樣,漸漸地毀滅自己?
撫了撫自己垂在胸前的長發,她直面林夫人,道:“我嫁過人的,是嫁過,不是嫁了。”
滿意地看到林夫人驚訝的表情,莫新柳又捋了捋頭發,繼續說:“我以前也跟你一樣,是個大家閨秀。”想到過去不是懷念,只是敘述而已。“我從小和他定親,所以一到十六歲我就嫁給了他。嫁給他沒一個月,他就娶了和他青梅竹馬的女孩。比起他,你的相公好多了吧!
“這個笑話很冷!甭犞铝墓适,林夫人開始放松下來。
“若只是如此,我或許就這么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了?上В瑳]多久,他又不安分了。有一個晚上,我突然想到書房給他送一盅參茶,誰知竟撞到他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
沒等林夫人說話,她就自行回答了!笆俏业难诀,一個侍候了我近十年的丫鬟,居然要成為我的‘姐妹’。我不怪她想嫁給他,最讓我受不了的是,白天,她還殷勤地叫著我小姐,晚上卻和我的丈夫嘲笑我木訥,不識情趣。面對兩種背叛,我的心真的很痛,但我也沒選擇你的那條路!
莫新柳頓了頓!澳悴挛液髞碓趺醋龅?”
“怎么做?”被莫新柳的敘述吸引,林夫人直直地問。
“當晚,我就離開了那個地方,還……”她嘴角一揚,意氣風發地說:“還留下了一封休書!
“休書?”林夫人被她的話給震住了!翱梢詥?”她無意識地問自己。
“為什么不能?男人可以為莫須有的理由休女人,女人為什么不可以因為男人不好而休了男人!蹦铝醽砹髓黝伒脑。
她這話一出,躲在布簾后的人終于按捺不住了。
“憐香,你不是要聽這個女人的話休了我吧?”
首先沖進來的是林式柏,然後還有二姑娘惜香,最后是……!是一身紅衣的端木凌。
莫新柳嚇壞了,她不好意思地垂下頭,端木不是睡了嗎?還有,林式柏和二姑娘不是出屋了,怎么會躲在通往外間的布簾后?他們是不是什么都聽到了?
想到這,她又偷偷地看向端木凌,認識這么久,她也沒有告訴過他她過去的事,沒想到會在今天這樣的情形下說出來。
“不用看我了,我們該聽的都聽到了!敝滥铝氲氖鞘裁,端木凌淡淡地開口。
林式柏和二姑娘也點點頭,他們一出房子,就碰上了隨莫新柳而來的端木凌。端木凌點住他們的穴道后,帶他們偷偷潛進屋子。于是,他們便在布簾后聽到了一切。
“你怎么這么傻呢?”一想到妻子居然服毒,林式柏就心痛不已。
“傻?是啊,我以前太傻了,所以現在我決定……”林夫人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姐,別意氣用事!”惜香心疼地看著姐姐,原本捂著姐姐的手移到她臉上,溫柔地撫摸著!敖憬,你心里有這么多的委屈,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告訴你又有什么用?”
“怎么沒用,其實有些事情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樣。我對姐夫只有親情沒有愛情,他對我也是一樣。對我們兩個來說最重要的人是你,因為孩子的問題,所以姐夫答應娶我。因為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所以我答應跟他。因為是你提出的,所以我們都答應。你明白嗎?”
惜香緊緊地抱住了她最親的人,希望把她的心意明確地傳達給她。
聽了妹妹的話,尚在遲疑的林夫人終于也在丈夫的點頭確認下,緊緊地抱住了妹妹。
原來一切那么簡單而已。
“你們還有什么話可以待會兒說!鄙凤L景的端木凌冷冷地開口!艾F在要不要我解毒?”
三人忙不迭地點頭。
端木凌身形一閃,飄到莫新柳面前!斑不把藥拿出來。”敢到他的藥房偷藥,膽子真是愈來愈大了。
不敢看端木凌的眼睛,莫新柳從懷中掏出玉瓶交到他手中。端木凌隨手一拋,把玉瓶丟給林式柏,簡單地交代:“一日三次,一次一粒,連服十天。”
頓了頓,他接著說:“林夫人,服毒本就是傷身的事,毒潛伏在體內半年,早傷了你的五臟六腑,以后要好好調養,否則身體更差。另外,以后你的味覺會比常人遲鈍!
補充完畢,立即閃人。
見端木凌走了,莫新柳忙向三人辭別,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