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鈐——”這時,谷外傳來熟悉的鈴聲。
把臂彎里的笑笑交給莫新柳,端木凌忍不住微皺眉頭,他才剛回來,他們就來煩他,真是容不得他半點清閑。
人影一閃,他已經進了房間。出來的時候又變成了那張平凡蠟黃的“大夫”臉,肩上照例是那個藥箱。
看到端木凌又變了張臉的笑笑以為義父一回來就哄他玩,高興地拍著手,但才沒拍幾下,見他往闊葉林定去,一下子又變了臉色。
沒有忽視兒子難看的臉色,莫新柳摸摸他的頭,安慰道:“別擔心,義爹馬上就會回來的�!�
果然,一會兒端木凌就又背著藥箱回來了。
莫新柳好奇地問:“端木,今天怎么這么快?”
端木凌一下子回過神來�!扳j不是村里的人搖響的�!奔热徊皇谴謇锶�,他就沒有義務為他們看病。
“你沒給他們醫?”她以為學醫之人該是仁心仁術。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端木凌可不想聽她說教,于是勉強解釋�!笆紫龋铱刹皇莻€大夫�!�
這句話使得莫新柳更好奇,他不是大夫?瞧他平日里都與藥草為伍,居然還說自己不是大夫。
“我學醫是因為制毒必須會解毒�!彼^續說�!爸越o村里的人看病是因為我師父以前和他們定了協議,他們提供食物給我們,我們則為他們醫治一些較為嚴重的病痛。村子之外的人生病與否與我無關。”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是個游方大夫,沒想到他是個如此有“原則”的“非大夫”。
最令她吃驚的是,他的主業似乎是制毒,毒藥不是不好的東西嗎?
看她又有疑問,他不禁狠狠地瞪她。
“只要我不用它殺人,你管那么多干嘛?”
他沒有騙她,他確實從不用毒藥殺人,只是拿一些不識相的人試藥而已。
端木凌都用這么兇狠的眼神警告她了,一向不算膽大的莫新柳當然沒有勇氣再追問下去。
一時間靜默……只有笑笑好奇地來回看了看兩個大人。
直至又一陣鈴聲打破這無語的尷尬。
往闊葉林方向望了一眼,端木凌不禁有些怒意。他們是打算吵得他不得安寧嗎?
�。�
林外,一行車馬浩浩蕩蕩地在村外駐扎,村里人鮮少見到這樣的大場面,無不在一旁駐足偷看,竊竊私語。
人馬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輛典雅精致的馬車,車旁站著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一身藍色絲綢棉襖,領口一圈貂毛,華貴至極。
不過,此時這張英俊的瞼上滿是愁容,見闊葉林久久沒有動靜,他不禁作了魯莽的決定,往樹林方向前進。
一個青衣打扮的中年男子攔住他,道:“二莊主,萬萬不可進去,屬下觀察過這個樹林,怕是個陣式,若是貿然進去恐有危險�!�
“可是,我們這么空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搏一搏,說不定神醫會被我的誠意所感動�!�
年輕的莊主實在等不住了。這半年來,為了妻子的病他四處求醫,可是每個醫生看了都束手無策,事實上,他們連她究竟得了什么病也查不出來。
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得知這里有個神醫,就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來了這里。無論如何,他都不能無功而返。
“二莊主,你不可隨意冒險�!闭f話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叫髯客。“這么個窮鄉僻壤,怎么可能會有神醫?我看準是那些村民沒見過世面,夸大其辭了�!�
“孫海,你這話就不對了,就是這樣的地方才會有世外高人�!�
說話的同時,馬車的簾子掀起,一個身穿白衣的姑娘從車上下來,立定后對年輕人說:“姐夫,李默然先生說得沒錯,這林子有古怪,你可不能隨意冒險。若是姐姐的病沒醫好,你先出了甚么事情,那可怎生是好?”
“二姑娘說得好,我們還是再等等吧�!崩钅晦坜酆印!氨艺f,以靜制動�!�
“以靜制動,李先生,這句話倒說得不夠貼切,我們現在可不是對敵,而是求醫�!鄙倥室庹f了些緩和氣氛的話。
突然注意到前方的紅影,她往前一指,興奮地叫道:“姐夫,快看前面�!�
眾人順著少女的手勢看去,一個面無表情的紅衣人出現在樹林的入口,正是端木凌。
年輕人一看,喜悅之情形于色,忙快步上前。
前一次,端木凌看見他們就走,他連自我介紹的機會也沒有,所以這次他搶著說道:“神醫,在下林式柏,乃……”
“我沒有興趣聽你們自我介紹,更沒有意思替你們看病,你們走吧�!彼脑掃€沒說完,端木凌已冷冷地打斷他。
端木凌話音剛落,林式柏又迫不及待地開口�!吧襻t,求求你,為了內人的病,我們已經跑遍了大江南北……”
“你不用說了,說什么都沒用,村長沒有告訴你們我只替村里人治病嗎?”端木凌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馬車后面。
不時從車后偷偷觀望的村長不好意思地走出來,露出尷尬的笑容。
“谷主,我跟他們說了,可他們就是不信�!�
直腸子的孫海耐不住了,沖過去就對村長嚷道:“喂,剛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他還想說下去,卻被后面的李默然扯住了后領。
“算了,何必同他計較�!�
孫海顯然對李默然還是比較信服的,雖然嘴里還在嘟嘟嚷嚷地嘀咕著,但也確實不再沖動。
村長心虛地笑笑,他也沒想到谷主真的完全不給外人看病,所以才會抱苦試試的態度想從中撈點油水�,F在看谷主的態度如此堅持,他自然也不會冒著得罪谷主的危險幫他們說情。
李默然想了一會兒,問:“不知神醫為何愿意為村民治�。俊币苍S知道問題的癥結,他就有辦法說眼神醫。
“和你們無關。”端木凌覺得沒有必要回答。
不過即使他不說,也自有貪財的村民收下銀兩后告知他們一切。
聽完村民的敘述,孫海扯開大嗓門嚷道:“神醫,你要蔬菜,我們也可以提供給你。只要你能醫好少夫人,哪伯是金銀財寶,我們莊主都可以給你的�!�
“金銀財寶?你們以為我沒有嗎?”要說金銀財寶,柳谷多得是。
見端木凌不悅,李默然急忙雙手作揖�!吧襻t,我這位兄弟一向沒什么心眼,請您見諒�!�
“算了,不管你們說什么,我都不會為村子以外的人看病的,你們走吧。”
“神醫,是不是只要村里的人您都會幫他們看病呢?”二姑娘眼珠子一轉,好像有了什么主意。
不過她的那點鬼心眼也瞞不過端木凌,他嘲諷地動了一下嘴角,說道:“我可以告訴你,在這里買了村民的房子不叫成為村里人,隨便認個村里人做親戚也不叫村里人。除非……”
滿意地看到眾人的呼吸被這句話牽引,他繼續說:“病人要是嫁給村里人,那就算村里的一份子�!�
這話一說,連二姑娘都有些火大了。“你的意思豈不是要我姐姐拋棄我姐夫,另嫁他人?”
“有何不可。”冷冷清清的聲音卻說著這種驚世駭俗的言論,然后又似好意地對二姑娘說:“我可以先提醒你,即使是你嫁給村里人,也不代表我要順帶為你姐姐看病�!�
這次他的話惹怒了所有人,連林式柏都激動不已,怒道:“神醫,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怎么會為了求醫就把惜香隨便嫁了呢。”
一旁的惜香拉住他的衣袖,低聲道:“姐夫,算了,我們今天的目的是求醫�!�
對于兩人之間若有似無的親密多瞥了一眼,端木凌正想轉身離開,卻又頓住。
馬車的簾子被一雙纖白的素手掀起,一個虛弱的女音響起來。
“相公,惜香,算了吧。我這病是醫不好了,你們又何必為我勞心勞力……”話沒說完,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憐香……”
端木凌眉頭一皺,沒有等眾人反應過來就已經移到馬車邊,捏住那只掀簾的手腕,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難道是……
“你這病有多久了?”他開口求證,會是他想的那樣嗎?
“快半年了。”隨著輕柔的語調,車內傳出一陣淡淡的香味。
端木凌了然地閉閉眼,身形向樹林移動,只丟下一句:“你們還是趁早給她準備后事吧�!�
“神醫……”林式柏正想問妻子究竟得了什么病,端木凌已經消失在樹林中。
“這深山里果然不會有什么神醫,”孫海一副如他所料的樣子�!白约褐尾缓靡簿退懔耍尤灰覀儨蕚浜笫��!�
“我倒覺得這個神醫可能真有些本事,以前的大夫連夫人患了什么病也診不出來,但他似乎知道夫人所患究竟是何病�!崩钅坏馈�
“照你這話,夫人豈不是死定了。”孫海心直口快地說出來,見眾人因他的話而臉色一變,忙后悔地捂住了嘴。
靜默了一會兒,為了安撫大家,惜香說道:“大家先不要絕望,我覺得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她轉頭對著李默然溫婉地一笑�!笆菃幔钕壬�?”
她一說,眾人的目光又齊齊地望向李默然,其中莊主林式柏最為緊張。
“二姑娘果然冰雪聰明�!崩钅灰贿呎f,一邊又習慣地捋捋胡子�!八^治病必要知道病根,那位神醫若是知道夫人所患何病,也很可能可以治夫人的病。只是他不肯替夫人醫治,所以才說夫人必死無疑。”
一時間,眾人不知該喜該憂。
終于,林式柏說話了�!安蝗缥覀兿仍谶@里住下,看看能否有辦法請出神醫�!�
接著又轉頭對車內的妻子低語:“憐香,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請出神醫的�!�
回應他的是車內傳出的幾聲咳嗽。
于是,一行人開始行動了,有的準備膳食,有的向村民借房……
惟有李默然若有所思地望向樹林,那個神醫一身紅衣,以及那冷冷的氣質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不過那人長相俊美,尤其眉心有一顆紅痣,而這個神醫外表平凡……
呵,果然是他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