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長發(fā)從信封流泄而下,跟著掉出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個女孩的臉部側寫,她被蒙著雙眼、搗住嘴巴,那頭長而烏黑的頭發(fā)被剪得亂七八糟,鏡頭從頸部拍去,可以瞧見她臉上甚至有巴掌印及瘀青。
照片后面寫了一串數字,一百萬美金。
梁仲熙坐在辦公桌前,自從接到這個信封后,他便不發(fā)一語,僅僅盯著那張照片及散落一桌的黑色長發(fā)。
“梁先生,我們必須報警!背种辜钡拇叽僦
他的手指停在照片上,像是憐愛般的輕撫著照片里飽受驚嚇的女孩,他無法相信前一刻還被自己圈在懷中的女人,下一刻竟然遭受到如此可怕的待遇。
“霜霜呢?有打電話回來嗎?”他的視線沒有離開照片。
“大小姐也不見蹤影,我想……應該是也被帶走了!碧刂鷾惤怂,“分開求償,這并不罕見。”
一照片只有一張,艾斯沒有那個頭腦分開求償,他性子急,要錢就是一起威脅!绷褐傥跆祝斑@表示霜霜失蹤了,我要你們動用所有的力量找到她!
對上他的眼睛,特助瞬間怔了幾秒,看見一向溫和的他突然變了個人似的,深黑色的眸子里只剩冰冷無情,還有隱隱跳動的怒火。
“警方那邊……我們必須提供線索。”他咽了口口水,壓下恐懼。
“提供出去,但是請警方保密二十四小時。”他緩緩的站了起身,“一旦這消息在媒體曝光,只是加速曉曉的危險……”
不!他應該知道,即使媒體不曝光,曉曉一樣兇多吉少!
他可以猜想得到艾斯會怎么折磨她、污辱她,他會把所有恨意與怒氣全發(fā)泄在曉曉身上,讓地代替他受苦!
他絕對不允許,如果一定要有人死,那就把他殺了,但曉曉絕不能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她應該永遠天真活潑,過著無憂無慮的每一天……
梁仲熙憤恨的將雙拳握緊。有誰敢傷害曉曉,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為了救曉曉,就算是地獄他都肯去!
抓起外套,他直直的往外頭走去。
“梁先生?您要去哪?”門外一行人緊張的攔阻。
“這里的事交給你們,我還有事要處理!彼慕淮寺暎倨沉搜壅驹谝慌,愧疚至極的保鑣們,“你們要將功贖罪,就去把霜霜安全的找回來!
艾斯能把曉曉帶到哪里?他自小到大混的地方有哪些?艾斯熟的地方,他一樣了解,就算把柏油路都掀開來,他也要找到他們!
梁仲熙拒絕了所有保鑣、司機,自己開著車,前往拆除中的老舊地區(qū)。
最壞的打算他都盤算好了,不管是誰死誰亡,唯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曉曉,他要親自保護她,將她救出來!
打開副駕駛座前的置物箱,梁仲熙再次檢查了槍,將其收進腰間,然后猛踩油門,加速往前飆去。
前方不遠處的小巷中,突然竄出一輛重型機車,他緊急踩煞車,對方也靈活的轉向,機車橫在他的車前,騎士戴著全罩式安全帽,定定的看著他。
他按了幾下喇叭,催促對方閃開。
下一秒,機車騎士突然從口袋拿出一條粉紫色的絲巾,然后松開手,讓絲巾隨風飛去。
那是他買給曉曉的東西,是今天她系在頸子上的絲巾!
在梁仲熙意識到的當下,騎士朝他點了頭,龍頭一轉向,俐落的急騁而去,他也沒時間發(fā)呆,轉動方向盤,飛快的跟了上去。
騎士左彎右拐,在巷中鉆來鉆去,若不是梁仲熙開車技術還算不錯,也很難讓車子跟著鉆進鉆出,一直到遠離熱鬧的市區(qū)時,機車才停了下來。
梁仲熙發(fā)現自己身在舊城區(qū),這里的屋子破敗,多數甚至是用木板搭建的,昔日是酒吧遍布的紅燈區(qū),今日卻是孤寂落寞的街道——這里也是新大樓的建地之一。
他從容的下了車,眼前的騎士正倚在機車邊看著他,然后一身皮衣勁裝的往其中一間破屋里走去。
梁仲熙已然豁了出去,他毫不畏懼的跟著朝里走去,穿過狹窄的走廊,走過充滿霉味的地下室,最后他聽見了不遠處出現人聲,看見騎士打開一道厚厚的鐵門,里面有著燈光搖曳。
對方比了個邀請的手勢,他無畏的一腳跨了進去。
那是個五坪大小的空間,一兩盞燈泡掛在上頭晃呀晃的,他微瞇起眼適應燈光,忽的就有個身影沖了過來。
“仲熙!”龍曉曉又哭又叫的抱住了他,“好可怕,好可怕!”
梁仲熙腦袋一片空白,感受到頸間的溫度、熟悉的聲音,還有那溫暖的身軀。
“曉曉?”
她揪住他的衣領,涕泗縱橫,看來已經哭了好久!澳禽v車突然沖過來,我好笨,我都沒有反應,就看著他們把姊姊抓走了!”她自責不已,“他們明明有猶豫的,他們不知道誰是我……就抓了姊姊!”
照片里的人……是霜霜?梁仲熙屏住氣息,完全忘記了要呼吸,他的腦子正迅速的整理情況。
那張照片只有頭部特寫,又是由后拍攝,曉曉她們姊妹原本就十分相像,一樣的發(fā)型、差不多的身形……被蒙住雙眼與嘴,他一時的確是難以分辨。
所以……曉曉在這里,曉曉平安無事的在這里!
“曉曉!彼K于反應過來,捧住她的臉,不放心的審視她全身上下,“你沒事?你真的站在我面前嗎?”
“他們抓錯人了!”擔心姊姊安危的龍曉曉依舊泣不成聲,“我有聽見他們喊我的名字,可是……”
曉曉沒事!天哪,這是他第一次想感謝上帝,他的曉曉毫發(fā)無傷,他的曉曉平安無事!
梁仲熙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了她,感動的淚水竟涌了出來,這種自地獄瞬間攀升到天堂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他差點撕裂的理智此時緩緩恢復,那原本絕望的心也因此平復下來。
“……仲熙?”厭受到淚水滴入后頸,龍曉曉怔住了,“你在哭嗎?”
“我以為你出事了!我知道艾斯絕對不可能善待你……天哪,我無法想象沒有你的日子……不,只要你因為我而受了一點傷,我死都不會原諒自己!”越說,他的淚涌得越多,“我原本想著,只要能救你出來,就算是地獄我都愿意去。”
“仲熙!”又驚又喜的龍曉曉捧住他的臉。
她第一次看見仲熙哭,他為她掉下心急如焚的淚水,為她滴落了痛苦的晶瑩……
怎么從來沒有人告訴她,有個男人為自己哭泣會是這樣美麗、這樣動人呢?
“我就在這里,一輩子都在你懷里!饼垥詴晕侨ニ臏I水。
“曉曉,曉曉!”像是依舊不敢相信現下的狀況,梁仲熙更加激列的回吻著她,吻她的額、眼、鼻、唇,生怕這一切只是幻影。
“很抱歉不得不打斷兩位!崩渚穆曇粼谝慌皂懫穑菐еc腔調的中文,“在你們相擁的同時,別忘了還有人正處于險境。”
那身影逼近,梁仲熙警戒的把龍曉曉拉到另外一邊,抬首與他面對面。
剛才那名騎士已拿下了安全帽,即使在昏暗不明的燈光下,梁仲熙還是一眼就認出,他就是照片中跟龍霜霜在一起的男人。
“你是……”他審慎的打量著他,“霜霜最近常跟你在一起!
“你是該認得我,你請的人拍了不少照片不是?”男人毫不避諱的看著梁仲熙,傲氣沖天。
梁仲熙沒答腔。這男人竟知道他派人跟監(jiān)?
“是你救了曉曉嗎?”他凝起雙眉,“非常謝謝你。”
“仲熙,他好厲害,霜霜被拉進車里,那群人還在看著我時,他就從后面沖了過來!饼垥詴在s緊補充說明,“一把就把我抓上機車載走。”
“我由衷的感謝你救了曉曉,但是霜霜……”梁仲熙面色凝重的拿出信封,交給對方。
他接過信封,看著照片,臉上神情絲毫不見波瀾,可是卻可以感受到一股怒火正在他身上狠狠竄燒著。
“你知道是誰干的,對吧?”他將信封里的長發(fā)圍出來,發(fā)絲散在指縫間。
“艾斯,應該是針對我!绷褐傥鯘M懷歉意。即使曉曉平安無事.他也不能讓霜霜出事。“我將這一區(qū)全數收購……”
“我知道,就連這里也是你們買走的!彼曋L發(fā)一絲絲的自指間溜去,“記得這一大片地的主要賣主是誰嗎?”
“愛德華?亞當!绷褐傥跚迩宄挠浀闷跫s上的名字,擁有這里大部份土地的地主。
“那你可以叫我愛德華!
梁仲熙怔住了。這個騎士正是這片土地的賣主?這么說來,也就是艾斯的頭頭,算是這一區(qū)的龍頭老大。
猜到他在想什么,愛德華主動說:“我不是老大,這里只是我的過去,我很早就交接了!彼麖椫福揪驮谂赃叺膸讉壯漢湊了過來,“護送梁先生跟曉曉安全的回去,不能有差錯,知道嗎?”
壯漢們僅用力頷首,梁仲熙卻仿佛聽見中氣十足的“是”。
“我不能就這么袖手旁觀,我要一起去!彼锨耙徊,“這件事是因我而起,就要由我親自解決。”
即使曉曉業(yè)已獲救,但他仍不能讓霜霜當自己的替死鬼。
愛德華眸子里帶了點訝異,打量著他。他知道此事是因這位梁先生而起的,可是瞧他膚色白皙、談吐優(yōu)雅,就連服裝也是頂級名牌,怎么看都是有錢人家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太少爺,沒想到居然也有這種道義在?
“這里不是你這種人該涉足的地方!睈鄣氯A意圖勸退。
“你以為艾斯單純只是因為土地收購而找我麻煩嗎?”梁仲熙的深黑瞳仁轉為陰冷,“我是在這條街上長大的!
愛德華怔然,在他眼底的黑潭里嗅到了同類的氣味,臉上旋即劃上微笑,點了點頭。
這一頷首、一微笑盡在不言中,梁仲熙手覆上藏在腰間的槍枝,準備一同前往。
“我也要去!”龍曉曉忽的抓住了他的手,“我也要去救霜霜。”
“曉曉?你不能去那種地方!”梁仲熙立刻阻止了她。好不容易才逃過虎口,她頊在還頹往虎口沖?
愛德華顯得有些不耐,他可沒興趣帶個累贅去。
“不行,我要去,姊姊是因為我才被抓走的。”她露出了執(zhí)拗的神情,扣緊他的衣袖,“她是我姊姊,我說什么都要去!”
梁仲熙瞧出她死也不愿意退讓的決心。她自小就是這樣,一旦執(zhí)意要做,就算世界末日也阻擋不了她。
唉,只怪自己寵壞了她!
“等會你待在車內,不許出來!边@是底線,他不想讓她親眼目睹那骯臟的世界。
龍曉曉用力點頭。因為有仲熙在,她什么也不怕。
“自己的女人自己保護!睈鄣氯A扔下了一句話。
“我從不假手他人。”梁仲熙挑起一抹笑,相信愛德華能心領神會。
他們交換一個眼神之后,梁仲熙與龍曉曉開著車,尾隨愛德華的車隊離開舊城區(qū),一路前往艾斯的藏匿之處,其實兩處之間的距離一點都不遠,但得要熟悉地形的人才知道路。
愛德華在離目的地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下了車,示意梁仲熙將車子熄火。
“這里還有一把槍,打開保險,遇到危險才用它!绷褐傥鯊淖坏紫履贸鲆话寻胱詣邮謽,對身邊的女人交代,“非不得已,千萬不要開槍!
“我知道!饼垥詴哉f著,手卻在發(fā)抖。
“那我走了!彼麘賾俨簧岬奈橇怂念~一下,轉身急速下車。
沒事的!不會有事的!龍曉曉將車門鎖上,緊握著手槍安撫自己緊張的情緒。她相信仲熙,他會平安無事的把姊姊給救出來的。
梁仲熙與愛德華走進一條暗巷中,某棟樓房的窗口飄著一條白色絲巾。
“那里。”愛德華指了指那扇位于二樓的窗戶,“艾斯就躲在這里!
“你有內應?”梁仲熙狐疑的看著他。唯有如此,才能精確的掌握到艾斯的蹤跡。
他點了點頭,拾了顆小石子便往二樓的窗子上扔,他們小心翼翼的逼近,找了個好地方躲藏著,讓情勢成了敵明我暗。
梁仲熙擎著槍躲在屋子對面的廊柱后頭,其余人躲在附近的空屋門后,所有人均是蓄勢待發(fā)。
沒幾秒鐘,一樓破舊的門突然開了。
門內站著一名骨瘦如柴的女人,她胡亂扎著一頭金色的長發(fā),衣衫襤褸,露出的肌膚上均有傷痕,連那應該秀麗的臉也被打得鼻青臉腫。
“她在地下室!蹦桥艘灰姷綈鄣氯A現身就迎上前去,“艾斯他們都在樓下,只叫我把風!
梁仲熙急忙湊過去。沒想到艾斯如此喪心病狂,對自己的女人如此拳打腳踢還逼她幫忙做壞事,難怪這飽受欺凌的女子會背叛他。
“被綁來的女孩子一切都好嗎?”梁仲熙急著確認這一點。
女人注意到他,愣了一下,她抹了抹染著血的嘴唇,用那青腫的眼睛打量著他。
“回答他,珍娜!睈鄣氯A低沉的喝令著。
珍娜?梁仲熙聽見這個曾經熟悉的名字,簡直不敢相信。
“熙?”珍娜艱難的用已被打得落齒的嘴,說出從小唯一會說的幾句中文,“餐廳的熙?”
“珍娜,你……”他幾乎不敢想象,這是當年那金發(fā)碧眼、一直喜歡著他、還曾塞給他一條毛毯跟一袋面包的珍娜!“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她悲從中來,淚水自眼眶中涌出。要在這條街生存,豈有那么容易?她因為長得漂亮,自從十四歲那年起,就是艾斯的禁臠了。
“要敘舊有得是時間!”愛德華冷冷的打斷他們,“珍娜我一定會保下,我們現在得先救人!
“OK!”梁仲熙壓抑住滿腔的怒火與沖動,深吸了一口氣,“事情結束我們再聊,我還有東西得還你!
那條既破又臟的毛毯,至今還伴在他身邊。
“等等!”珍娜匆的攔住了他,在他手中塞進一個東西,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他狐疑的張開雙手,看見掌心內躺著一條細細的金色鏈子,鏈墜是交纏的郁金香——是媽媽最珍愛的項鏈!
收好鏈子,新仇舊恨涌上心頭,他現在更加怒火中燒,除了過往的一切,他還要連曉曉姊妹、珍娜的份一起算!
“珍娜,拿酒下來!”才站在樓梯口,就聽見艾斯在下頭吼叫。
梁仲熙一個箭步上前,擋在愛德華面前,他將槍收在身后,隨手拿了瓶酒,率先走了下去。
愛德華沒攔他,他似乎了解這是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戰(zhàn)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