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陽光暖暖,天空一片蔚藍,滿園翠綠,百花開得更是燦爛,梅城桓其實還有好多事要忙,但潘伯彥一走,他就想見傅雨柔,所以,他隨著心,一路走到祖母的院落,才步入中庭,就聽見屋子里頭傳來淳淳嬌憨的笑聲。
“曾奶奶,這桂花糕好好吃啊,您也吃一口啊!
“曾奶奶看你吃,就很開心了。”齊氏的聲音難得的含著笑意。
“祖母再這么喂食她下去,淳淳會多一個小名的!备涤耆岬穆曇舴滞鉁厝。
“什么名字呢?”淳淳嬌俏的問。
“像過去住在咱們對街的小女孩——‘阿肥’!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這個小名,曾奶奶,淳淳不吃——不對,淳淳還是吃完這一塊就好了!贝敬拘ξ恼f著。
梅城桓走進屋內,看著正坐在圓桌前的兩大一小,桌上一碟粉白糕點,淳淳正拿著帕子擦拭小手,他微微一笑,說來,傅雨柔將她教得極好,小小年紀,她就學識字、學禮儀,半點也不許她馬虎。
淳淳一看到他,嬌憨的甜喊,“父親!”然后笑意盈盈的跳下椅子,但似乎意識到不對,乖乖站著,朝他行禮。
“乖!彼呱锨,摸摸她的臉,但目光忍不住又落在她身后的傅雨柔身上,這幾日,他大都在外打轉,僅有晚上回府讓她針灸,偏偏鄧風等人還有一大堆事要報告,他跟她相處的時間也就只有扎針跟留針的時間而己,少得可憐,就連美人沐浴,也沒機會再窺視,但,若有機會,他也不會再看,那是自虐。
傅雨柔被他灼灼的眸光看得心神忐忑,不由得避開他的眼神,梅城桓這才將目光再落在小人兒身上,“很喜歡來曾奶奶這里?”見淳淳眉開眼笑的點頭,他又笑說:“是曾奶奶替你準備很多好吃的東西吧!
小淳淳圓圓的臉兒漲得紅通通的,恁地嬌憨可愛,但她的確很愛吃。
“別糗她,她很聰明,一看就是天生福氣的孩子!饼R氏原本厭世的心可是從看到這根小苗子才活過來的呢,可舍不得任何人說她一句不好的。
傅雨柔眸光微閃,但沒說什么。
“謝謝曾奶奶的贊美!贝敬具诉诉说呐艿皆棠躺磉,一手抱著曾奶奶的胳膊,臉上都是笑意。
齊氏低頭看著嬌俏可愛的小人兒,天天曾奶奶長、曾奶奶短的,讓她不疼進心坎都難,而且,這小人兒雖然活潑外向,但用餐時,只取前方菜,咀嚼無聲,姿態優雅,宛如識禮千金,吃東西倒懂得“食不語”的規矩,知道是傅雨柔教的,她還頗為訝異,這等大戶人家吃飯的規矩,以一個軍醫之女而言,懂這么多,還真讓她意外。
齊氏抬頭,看著孫子仍看著傅雨柔,雖然她早已不管府中大小事,但那并不代表她就什么都不知道,孫子的事永遠都忙不完,這也是他有妻妾三名卻仍無子嗣的主因,過去,她心死也無心多事,但現在不同了——她慈愛的看著傅雨柔,“雨柔,難得相爺此時得空,你們倆就回房說些體己話吧!
“好啊!泵烦腔傅哪抗夂,但傅雨柔輕咬下唇,她就算再笨,也知道齊氏話語的弦外之音。
但他們還沒動作,鄭芷彤帶著兩位姨娘及丫鬟們全走進來,向齊氏與相爺行禮,傅雨柔也依禮向三位姊姊行禮,淳淳也很乖巧的喊人。
“祖母,沒想到您這里成了相府里最熱鬧的地方了!编嵻仆捴袔Т,心里的不滿在這段日子更是添了萬斤油,滿腔怒火是燒也燒不完。
她雖然是正室,但要叫傅雨柔到她院子吃飯喝茶,全碰了軟釘子不說,她要進銀松齋也進不去,此外,她也發現了,銀松齋的里里外外、包括侍候的人還都是梅城桓親自挑選的,甭說丫鬟會武功外,竟還有暗衛保護,這算什么?將她們母女保護得滴水不漏,讓她這個正室情何以堪。
偏偏,這些后宅的事還不知怎么傳出去的,她這幾天為了五日后,寧國公府的賞花宴外出添購珠寶飾品、裁制新衣,聽到的都是梅城桓如何專寵傅雨柔的種種,讓她一次次氣得轉身離開。
“有什么事?”梅城桓見到她,臉色就不好。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臆間的怒火,擠出笑意,“月前,我就收到寧國公府大夫人賞花宴的請帖,當時,柔妹妹還沒進門,只是,如今,眾人都知柔妹妹的存在,這五日后的花宴,柔妹妹是不是也該去一趟?”
傅雨柔一點也不想去,那種走馬看花、硬是聊些風花雪月的宴席,她曾參加多回,無聊透了,她直覺的就搖搖頭。
但這看在鄭芷彤眼里,笑意更濃,不敢去吧?烏鴉如何能變鳳凰,一處在那些真正的貴女圈中,馬上現形,只有丟臉出糗的分兒。
“可是柔妹妹不去,又有點說不過去,”鄭芷彤變得更熱絡了些,走近傅雨柔,牽起她的手,“畢竟,外頭可盛傳,你現在是相爺專寵的美人兒,爺將你護得跟女主人一樣,你要不去,就是仗勢著爺的寵愛,瞧不起寧國公夫人啊。”
齊氏聽到這里,開口了,“寧國公夫人是個好相處的人,雨柔,你就去一趟吧,都進門一個月了,總該出去認識認識些人的!
傅雨柔不著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再看著齊氏道:“我想在家照顧淳淳,而且,我買了不少藥材在提煉藥丸,真的沒時間出門!
“我知道,你說了,相爺答應讓你開醫館的!
齊氏對這件事是有意見的,再怎么說,她也是相府的人,在外頭拋頭露面當女醫總是不妥,但她私下跟孫子聊,孫子卻說了,“她喜歡的事,孫子就會支持。”
讓她也不好再說什么。
“開醫館?”鄭芷彤還是頭一回聽說,她難以置信的脫口而出,“這象話嗎?她可是——”
她斥責的話未說完,梅城桓已走到傅雨柔身邊力挺,“爺就是想寵她,她想做什么,爺全都答應,就連祖母有些微詞,也已尊重!
傅雨柔詫異的看向他,齊氏反對?這事她并不知情,聽來是他為了自己據理力爭了。她看著他俊美的側臉,不管他是否是為了達成兩人先前談好的條件,但她不得不承認待在他身邊愈久,認識他愈多,竟愈欣賞他,難怪,百姓們對他敬崇,幼帝對他依賴,更多朝臣以他馬首是瞻……
梅城桓側看傅雨柔一眼,見她一雙明眸正閃動著贊賞看著他,對此少見、不,是根本不曾有過的眼神,梅城桓差點被狂喜的浪潮淹沒,他笑了,笑得開心,笑得得意。
他這一笑,傅雨柔才意識到自己竟怔怔的看著他久久,粉臉一紅,低頭不語,一顆心可是撲通撲通狂跳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兩人眼神的交流,齊氏微笑,淳淳不是很懂,但也低低笑著,兩個姨娘又悶又苦,鄭芷彤臉色多變,含妒帶怒,卻只能壓抑。
“既然爺跟祖母都答應了,我這當姊姊的人也不好說什么了,”鄭芷彤努力撐住臉上笑意,看著傅雨柔,“但花宴一事,我要提醒柔妹妹,這受邀的都是權貴世家的夫人、閨女,哪個不是知書達禮?到時若是丟了臉,丟的可是咱們相爺府的臉,所以,這幾日,姊姊替你惡補一些規矩,如何?”
是想名正言順的整死她吧!梅城桓冷冷睇視,說得干脆,“不必。”
“柔妹妹也這么想嗎?”鄭芷彤輕嘆一聲,“妹妹總得顧及祖母跟相爺的顏面啊!
傅雨柔沒說話,她出身世家大族,說起來,可是比鄭芷彤的出身還正統的貴族千金,該學的規矩都會,而她的父親妻妾成群,鄭芷彤在算計什么她更是清楚,遲遲沒回答,是在考慮干脆就以學不了規矩不必參加花宴,還是,就勉強走一趟花宴,讓想整自己的鄭芷彤死了心,畢竟貴族圈的邀宴五花八門,逃了這一次,下一次呢?
鄭芷彤臉色變得難看,這個傅雨柔真的太不上道了,竟然只是沉默以對!
梅城桓一看傅雨柔就知她又在神游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不意外的,她回了神,卻不解的看著兩人交握的手。
但梅城桓仍看著鄭芷彤說話,“夫人說的對,傅姨娘出去的確不能丟了相爺府的臉,明天我會吩咐管事找幾家繡坊過來替傅姨娘裁制幾套新衣裙,淳淳雖然沒有出席,但也做幾件,日后,也有機會出去亮亮相的。”
不給鄭芷彤說話的機會,他牽著傅雨柔跟淳淳向祖母行禮,先行告退。
“可我說的是規矩——”鄭芷崔氣憤的向齊氏抗議。
“我想念經了!
這是逐客令,鄭芷彤只好帶著兩名姨娘等人行禮,也退出院落,但一到庭園,她就怒不可遏的看著兩個啞巴似的小妾斥責,“你們是死人?在里面時連怎么說句話都不會?!”
丁棠跟梁芳瑜哪敢說話,連她這名正室的話都沒人聽了,她們說了也是白說,只能低頭。
鄭芷彤簡直快氣瘋了,罵了她們出出氣兒,才讓她們各自回房。
“主子,傅姨娘沒學規矩也好,屆時,在花宴出糗,老夫人跟爺也不能責隆你。”老嬤嬤出口勸慰,鄭芷彤才消了火。
至于梅城桓才牽著傅雨柔母女,想出外繞繞,順道看看開醫館的地點,鄧風就在大門臺階攔住梅城桓,兩人小聲交談一會兒,梅城桓無奈的看著傅雨柔道:“我得馬上進宮,你們自己去逛逛,我有派暗衛隨侍,安全上不必擔心!
傅雨柔還想說什么,梅城桓已經跟著鄧風坐上馬車離開。
傅雨柔見淳淳已打了個哈欠,看出她想睡了,這出去找地點,總得花些時間,便也沒出門,帶著孩子回房睡了。
一直到三更天,梅城桓才一臉疲憊的回到銀松齋。
傅雨柔體貼的沒多問,只是靜靜的為他針灸解毒,讓他小憩,再行取針后,才提到她一直想跟他提的事,“我跟淳淳的衣服都夠穿,爺不必破費的!
他睜開眼眸,微笑道:“爺有的是錢,何況,你也沒跟爺要診金,你就不必客氣了。”
她哪是客氣,“我只是爺的假妾,不想跟爺的妻妾結下太多梁子!
不想結梁子?她一聲不響的將他的心偷走,就是結下大梁子了!但他不在這話題上打轉,“我聽管事說,你跟淳淳沒出門,我看你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找開醫館地點的事就緩一緩,等這幾天,我把事情喬一喬,陪你一起找。”
她一楞,“不用了,若有多余的時間,倒是該想想不久之后,要怎么向外界解釋我們之間的真正關系?現在得多考慮祖母的心情,我沒想到她會跟淳淳相處的那么好!彼轻t者,自然看得出淳淳成了老人家的解藥。
她一定要惹他生氣就是了,有什么好想的?弄假成真,不就行了。
他悶透了,索性合眼假寐,不再跟她交談,今晚也真的累了,宮里那妖后找了兩名老臣就北方水患建水壩一事與幼帝硬纏著要國庫吐錢,爭執到后來,他差點直接揮刀殺了兩個口沫橫飛的老奸臣……想著想著,疲憊襲來,他真睡了。
竟然睡著了?
傅雨柔坐在床榻旁,看著他熟睡的俊顏,她不由得擰眉,回京月余來,除了扎針時間外,他忙得不可開交,她似乎也沒見過他好好吃上一頓飯。
一陣心疼驀地涌上,她一手撫著胸口,感覺到某種情感觸動了心口。
她臉色丕變,不會的,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對他動了心?她一定是累了,胡思亂想。
她急著想起身,但一見他疲倦的睡顏,她的動作不自覺的放慢,輕輕的起身,再輕柔的拉起被褥為他蓋上后,悄悄的走出房門,輕輕的關上門,努力的不弄出一絲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