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蕭陵好幾日沒有回輔國公府了,說他有意避開母親也是事實,母親突然發現兩個孩子的存在,有開心,有興奮,恨不得立馬將兩個孩子帶回輔國公府,這種心情他可以理解,可是他不同意,母子勢必起爭執,不如讓她冷靜個幾日,再來好好溝通。
躲了幾日,楚蕭陵一回府當然就遭到攔截,然后進了玉和院。
“為何不告訴娘,你有兩個孩子?”鄭玉安的心情還是很激動,盼了這么多年,她一想到一次兩個,其中一個還跟兒子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她都想哭了,心情怎么可能平靜得下來?
“兒子擔心娘太激動了,沒等兒子安排好了就沖上門,嚇壞他們!背捔暌荒槨肮蝗绱恕薄
頓了一下,鄭玉安怯怯的道:“我嚇壞他們了嗎?”
“娘都要搶人了,他們能不嚇壞了嗎?”楚蕭陵的口氣帶著抱怨,還好菀兒在娘動手搶人之前趕回來,要不,他想安撫兩個孩子恐怕不容易。
“……娘也不想搶人啊,可是那個女人不愿意將孩子交給娘,娘還能如何?只能威脅她,教她乖乖將孩子交出來。他們是輔國公府的子嗣,娘怎么可能讓他們流落在外?”
鄭玉安一開始挺心虛的,越說越理直氣壯,把他們楚家的孩子帶回來本來就是天經地義。
“無論娘有何想法,菀兒千辛萬苦生下他們,這些年他們母子三人相依為命,再辛苦再艱難,總是有彼此相伴,如今我好不容易將他們帶回京城,娘一聲招呼也沒有打就出現,還說要帶走他們,他們甚至不認識娘,換成是娘,娘愿意嗎?”
鄭玉安張開口又閉上,那日確實沖動了一點。
“娘莫要再提起帶走他們這種話,他們是我的孩子,但他們也是菀兒的孩子,甚至在孩子的心目中,娘親比我這個爹爹還要重要,過去他們沒有爹爹也活得很好,聰明又懂事,未來他們可以多了爹爹,但他們不能失去娘親!
“……那個女人偷偷將孩子藏起來,怎么可以怪我們?”鄭玉安努力想維持氣勢,但是因為心虛,氣勢不知不覺就弱下來。
“是我們將菀兒逼走的,不怪我們,怪誰?”
瞪著他半晌,鄭玉安惱怒的道:“你就是胳臂往外彎!”
“她是我的妻子,我兩個孩子的母親!毖韵轮猓毂巯蚱拮訌澓苷0。
“你們已經和離了。”
楚蕭陵神情轉為嚴肅,“娘,我再重申一次,我的妻子只會是陸清菀,不會有其他人,娘不能接受,那就只能面對我孤獨一生的事實!
鄭玉安知道繼續揪著這件事也不會有結果,只好抓著另外一件事,“你還是先將兩個孩子帶回輔國公府!
“兒子剛剛已經跟娘說過了,兩個孩子不會離開娘親的身邊!
“他們是輔國公府的子嗣。”
“他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外面,待我和菀兒成親,他們就會回輔國公府。”
鄭玉安忍無可忍的跳起來,激動的指著楚蕭陵,“你……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娘,您冷靜一點!背捔曜哌^去,安撫的按著鄭玉安的肩膀,讓她坐下來。
“我都要成笑話了,如何冷靜下來?”
“兒子以為比起面子,娘更在意兒子是否有妻子有兒女,兒子是否幸?鞓。”楚蕭陵說得無比哀怨,其實他一直相信娘會讓步,因為娘最在意的還是他這個兒子,只是一輩子有數十年,若不想讓菀兒進門之后受委屈,娘對菀兒的態度至為重要。
鄭玉安聞言一噎,比起面子,兒子當然更重要,可是……
“若是娘真的拉不下臉面,兒子可以請皇上賜婚!
鄭玉安惡狠狠的一瞪,“你這不是讓皇上打娘的臉嗎?”
楚蕭陵覺得很困惑,“我這不是讓那些喜歡閑言閑語的人都閉上嘴巴嗎?試問,誰敢對皇上的賜婚多說一句?”
最有意見的是你娘好嗎?鄭玉安忍不住揉著太陽穴,頭好痛,終于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去去去,別在這兒煩我!
“是,兒子就不打擾娘了!背捔旯Ь吹男卸Y離開。
見到兒子瀟灑的走人,鄭玉安差一點尖叫,這真的是她兒子嗎?天仙美女站在他面前眼睛眨一下都不會,如今竟然為了那個女人忤逆她……難道真的要讓那個女人重新進門?
不行,五年前那件事沒弄清楚,她說什么也不能容許那個女人重新進門,這不只是面子問題,還得爭個是非對錯!
隔日一早,輔國公府的消息就悄悄遞進晉安侯府,王馥柔氣得直接摔了茶盞。
“這個女人瘋了嗎?”王馥柔一直覺得鄭玉安的戰斗力很強,輔國公府的后院向來熱鬧非凡,但是鄭玉安很有手段,壓制得她們一個個乖巧聽話,京城沒有哪家姨娘小妾如此安分,可說是京城一大奇事,如今她不但沒在陸清菀手上討到好處,反而態度出現松動,這像話嗎?
“沒想到那兩個孩子是輔國公世子的孩子!苯瓔邒哂X得四小姐太幸運了,明明路走絕了,所有的人都認定她會死在北燕州,萬萬沒想到不但短短幾年就回來,還帶著一對可以讓她重回輔國公府的龍風胎。
鄭玉安早盼晚盼就是盼著楚蕭陵趕緊有子嗣,陸清菀因此重回輔國公府還真有可能,不過……
王馥柔不懷好意的挑了挑眉,“你說,兩個孩子真的是輔國公世子的孩子嗎?不是她撿來的,或者跟別的男人偷生的?”
略微一頓,江嬤嬤小心翼翼的道:“聽說孩子跟輔國公世子長得很像,要不,輔國公夫人怎么可能一眼就認定他們是楚家的孩子?”
王馥柔又想摔茶盞了,可惜丫鬟還沒有重新上茶。陸清菀離開輔國公府才發現有孕,這事確實很好作文章誕毀,可是今日并非陸清菀帶孩子回來逼輔國公府認下,而且孩子像極了父親,也難怪鄭玉安這么挑剔的人一下子就認了。
“鄭玉安真的會讓步嗎?”
“輔國公世子的態度很強硬,輔國公夫人想要孫兒孫女,最后只怕會妥協!逼叫亩摚o國公夫人比她家夫人頭腦還清楚,輔國公喜歡紅袖添香,輔國公夫人也不跟他吵,直接對付那些姨娘小妾,只要安分守己,她們就能過好日子;自家侯爺不好色,唯一喜歡的就是蘭姨娘,夫人為了跟蘭姨娘分庭抗禮,主動給侯爺塞女人,一個接著一個,結果蘭姨娘死了還霸占住侯爺的心,侯爺甚至越來越不喜歡進沉香院。
“鄭玉安也太沒出息了!”王馥柔惱怒的道。
“輔國公世子二十五了!
王馥柔不是不能理解鄭玉安的心情,只是意難平,“兩個孩子要回來就好了,輔國公世子為何要重新迎娶她?那個丫頭就是個懦弱可欺的,輔國公世子難道不怕后院被她搞得一團亂?”
江嬤嬤回想上次在錦織坊外頭見到的陸清菀,忍不住道:“老奴覺得四小姐變了。”
沒錯,那丫頭還威脅她……王馥柔難以接受的道:“你是說,輔國公世子是不是為了兩個孩子,而是看上她?”
“輔國公世子若只要孩子,還會爭不過四小姐嗎?”
沉默下來,王馥柔知道自個兒不能再對鄭玉安抱期待了,而且一旦陸清菀回到輔國公府,她要動陸清菀就很難了,如今已經不同于五年前,輔國公世子有了先前的經歷,只怕會將陸清菀身邊圍得跟鐵墻似的,她想安插一只貓進去都不可能。“夫人!
深深吸了一口氣,王馥柔終于下定決心,“看樣子,若想除掉那個丫頭,我還是要靠大哥!
“國公爺不是不愿意幫忙嗎?”王馥柔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大哥何時拗得過我?”
“可是……”
“放心,我一定會說服大哥!辈贿^她也知道,這次可不能大張旗鼓,鬧出寧河村那樣的大事,只能借幾個人一用。
江嬤嬤一點都不抱期待,齊國公成為文官,正是因為老齊國公看他性子懦弱,知道他不是上戰場的料,當文官不會有多大的成就,但至少能保命。
陸清菀早有預感,輔國公夫人不是那種輕易罷手的人,而且當她明白來硬的毫無用處,她會懂得轉彎,換言之,這不是一個無腦的女人,至少在她眼中,輔國公夫人比晉安侯夫人更懂謀略。
總之,她不敢小瞧她,因此見輔國公夫人動不動就上門叨擾,她只是看著,并未放在心上,該做什么做什么,反正別打孩子的主意就好了,當然,楚家母子在這兒遇上了,要爭吵還是坐下來說話,她完全視而不見。
“娘,您怎么又來了?”楚蕭陵最近總會生出一種錯覺,這兒是輔國公府的玉和院,而不是菀兒置辦的兩進院子。
鄭玉安沒好氣的瞪了兒子一眼,“你能來,我為何不能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放心,娘不會搶人了!彼雀鷮O兒孫女培養感情,這一招很有用,兩個孩子已經會喚她祖母了。
“娘也搶不走。”他在這兒又加了兩個人,不過是躲在暗處沒有讓菀兒知道,菀兒不喜歡一堆人晃過來晃過去,她閑著無聊就作畫練字,或者陪兩個孩子讀書。
鄭玉安又來氣了,怒目一瞪,“是是是,你厲害,我沒本事從這兒搶人。”
楚蕭陵摸摸鼻子,趕緊讓人搬來茶具,親手為母親煮茶。
“真是難得,好多年沒喝兒子煮的茶了!编嵱癜膊⒉幌矚g喝茶,但是她喜歡喝兒子煮的茶,因為這段時間兒子會陪在她身邊。
“這些年兒子一直在西北!
鄭玉安突然想起一事,“對啊,你一直在西北,陸清菀去了北燕州,兩地相距遙遠,你們如何遇上?”
“我有事去了北燕州!
鄭玉安很了解兒子,若不是出于皇命,兒子不會無緣無故去北燕州,這事她不好多問,半晌,她只能似近喃喃自語的道:“難道是命中注定嗎?”
楚蕭陵明白母親的意思,見她似乎不再對陸清菀非?咕埽滩蛔枺骸澳餅楹尾幌矚g菀兒?就因為她是庶女?”
“對,我就是討厭庶女!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這又不是她的錯,娘因此否定她,這對她會不會太不公道了?晉安侯夫人更是奇怪,甚至將手伸進輔國公府算計菀兒,完全不顧念菀兒是陸家的孩子,莞兒的名聲受損,難道陸家就不會受到牽連嗎?可是她一心只想滿足自個兒的私欲,完全看不見陸家還有好幾個沒成親的。”
鄭玉安看了兒子一眼,然后靜靜喝著茶,待楚蕭陵以為母親什么都不會說,她緩緩道來,“我最討厭王馥柔了,她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又囂張又自私,還好老齊國公死得早,要不她更無法無天了!
頓了一下,楚蕭陵點頭附和,“晉安侯夫人確實不是什么好人。”
既然打開話匣子了,鄭玉安當然不再為某人掩飾,“她對晉安侯一見鐘情,明知道晉安侯有個青梅竹馬的心上人,她還是纏著要嫁給他,晉安侯不喜歡她,她就設計壞人家心上人的名聲,逼人家只能另嫁他人,這還不夠,她還算計晉安侯,爬上人家的床,真是一個心腸惡毒又下賤的女人!”
楚肅陵倒是很意外,“這應該是很隱密的事,娘怎么知道?”
“她算計的是我最好的朋友。”鄭玉安只要想到流放西城的好友,當時還懷著身孕,如今只怕早就化成一杯黃土。
“她是……”
“她是華陽書院山長的女兒,鎮北將軍的嫡長媳!
楚蕭陵明白了,娘的憤怒不單因為晉安侯夫人的歹毒,更是因為痛失摯友。
“兒子可以體會娘的心情,但這是你們上一代的恩怨,不該牽扯到下一代!
“你娘是個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什么上一代下一代我可不管,我就是瞧不上王馥柔,她養大的孩子不會是個好的!编嵱癜埠芾碇睔鈮眩粘龅亩拣B不好了,何況是一個庶出的,王馥柔只會刻意養歪,不會用心教導,事實也證明如此,一個膽怯沒出息的庶女,如何配得上她的兒子?
“娘,她又不是從小養在晉安侯夫人身邊。”
“王馥柔是她名義上的母親,她不可能不受到影響!
“娘,這是偏見!
哼了一聲,鄭玉安堂而皇之的道:“偏見又如何?反正我就是討厭王馥柔,連帶著不甚歡陸清宛,你能如何?”
“我還能如何?”楚蕭陵故作無奈的嘆了聲氣,“我就等到娘發現莞兒的好,看見莞兒的出色,沒關系,反正孩子都生了,何時成親也無妨!
鄭玉安怒瞪著他,明明很生氣,卻又罵不出來。
“娘,兒子真的不急,比起輔國公府,兒子更喜歡這兒,住得舒適,夜里還有兒子的童言童語相伴!彪m然這兒沒有他的房間,但是他一耍賴,兒子就會收留他,菀兒惱他也沒用,他又不是睡她的床。
鄭玉安嫉妒了,“你有本事將兒子女兒拐回家!
“我更想將媳婦兒拐回家!
鄭玉安不想說話了,喝茶。
“娘,兒子有個問題,既然您那么討厭晉安侯夫人,為何要同意兩家的親事?”
“這要問你爹,也不知道他怎么搞出一個救命之恩,背著我定下這門親事,我不肯松口,他就請你祖母出面,我就……”鄭玉安做出一個慫了的樣子。
她最怕大長公主了,這個婆婆看似很好,從不拿婆婆的身分要求她,但卻百般嫌棄她,從里到外,無一優點,每一處都不合她的意,可想而知,面對她的時候,她壓力多大啊。
“什么救命之恩?”關于救命之恩,楚蕭陵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放在心上,因為娶妻生子對他來說是一種責任,反正爹娘不可能拿他的親事開玩笑,是什么原因真的不必太在意。
“關于救命之恩,我也好奇,可是大概見不得人,你爹堅持不說!编嵱癜膊辉鴳岩蛇@個救命之恩是假的,這個夫君有許多不好,但是待她很坦誠。
楚蕭陵若有所思的挑起眉,這有什么不能說的嗎?
“你不是認定她嗎?我看就是沒有救命之恩,你也不在意。”
楚蕭陵點頭同意,不過他還是想知道,只要有可能跟菀兒扯上關系,他都要掌握,以便他更能仔細的保護菀兒。
鄭玉安覺得跟兒子說話很嘔,說來說去總是繞到陸清菀身上,不說了,回家。
見到母親突然起身走人,楚蕭陵怔了下,然后笑了,任性的娘親,不過什么都擺在明面上也不錯。
雖然是祖母一手帶大的,但楚蕭陵跟父親的感情還是不錯,即使他不喜歡父親在女色上面的不知節制。
父親是個孝順的孩子,可惜風花雪月很擅長,拳腳功夫完全不行,無法繼承祖父的衣缽,所以他一出生,祖父就讓祖母將他帶在身邊,無論文還是武,他受到的教導都是最嚴格的,因為他必須早早代替父親撐起輔國公府。
父親很心疼他,經常買一些小玩意兒給他,不值錢,但也展現出父親對孩子的愛,使得父親在他心中有了跟母親一樣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