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倒了!快倒了!
不,她不能倒,她的兒子就靠她保護了!
在粗重的喘息中,宮雪菱不斷說服自己再撐下去,然而體力卻無法像精神那樣用之不盡,手上的刀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別說施展輕功了,她的雙腳早就酸軟得每跨一步就差點跪下去。
不,她絕不能倒!
好,不倒,但刀也不能掉吧?
她錯愕的望著自己空蕩蕩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刀竟被瓦剌人給砍掉了,倉促間,她想施展步法避開瓦剌人再度砍過來的彎刀,但她忘了自己的雙腳跟手一樣疲累,一步跨出去竟然沒站穩反而朝對方的彎刀跌過去……
等一下,雖然情況不太妙,但她并不想自殺呀!
然而她拚命想拉回自己身子的企圖也僅是徒勞的嘗試,拉了半天連半根毛也拉不回來,只好眼睜睜看著自己撞向對方的彎刀,腦海里塞滿了一大堆人之初,心里只想到她的兒子會如何?
就在她絕望的肯定自己死定了那一剎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突然有只手扶了她的肩膀一下,只不過那么輕輕一下而已,她的身體便回到原位站穩了,她甚至沒使上半點勁兒。
誰?是誰的神來之手?
她疑惑地定睛一看,眼前赫然多了兩個小伙子的背影,一個使短鞭的鬼靈精,還有一個揮舞著她剛剛落地的彎刀的俊小子。
驚人的是,他們竟然一邊回過頭來跟她說話,一邊抵御人山人海的瓦刺人……
不,不是抵御,是砍殺,好像他們并沒有回過頭來,而是正眼看著前方殺敵,因此半個也不會被瓦剌人溜掉,一鞭就是八、九個人飛出去,一刀又是八、九個人一起躺到地上去,誰敢靠近過來,唯有死路一條。
「請問姑娘芳名?」
好半晌時間,宮雪菱都張著嘴回答不出話來——他們腦後也有長眼睛嗎?
「姑娘?」
「呃?!」終於回過神來了,「我姓宮,宮雪菱。」宮雪菱忙道,以為他們認出她可能是漢人——就好像她也馬上就認出他們是漢人一樣,所以特意來提供一臂之力的。
誰知那兩個小伙子一聽她報出姓名,立刻歡天喜地的齊聲歡呼。
「真的是大嫂!」
「快!快通知大家!」
大嫂?
誰?
不會是她吧?
她今年也不過才剛滿二十而已,跟他們差不多年歲,搞不好比他們還小,他們干嘛叫她大嫂?
難不成她的外表比實際年歲臭老?
宮雪菱滿腹狐疑地看著那鬼靈精鞭子凌空一甩,陡然甩出一個不知名的物體,上了天空爆開來,她才知道是炮竹之類的東西。
「累了吧?大嫂,先坐下來歇歇吧!」
鬼靈精一邊抽鞭子甩翻三個人,一邊對她嬉皮笑臉的獻殷勤;側旁的俊小子不甘示弱,也一面砍倒四個人,一面笑嘻嘻的應和鬼靈精的話。
「對啊,大嫂先休息一下,他們馬上就來了!」
宮雪菱瞇了瞇眼,再想一下,繼而轉身抱回兒子,然後聽他們的話——坐下來休息。
「你們為何叫我大嫂?是不是認錯人了?」
那兩個小伙子一邊打,一邊相對嘻嘻一笑。
「大嫂是無錫人?令尊是宮家鑣局局主?」
「咦?你們怎會知道?」
那兩個小伙子一起哈哈笑!改蔷蜎]錯了,我們沒找錯人!」
宮雪菱愈來愈疑惑,不停來回看那兩個小伙子!改銈兊降资钦l?」
「我們是……啊,來了、來了,來了三個了!」
哪三個?
宮雪菱下意識循著他們的視線望過去,只見山坡那邊果真如飛掠來三條人影,近前一看,其中一條人影竟是……
「大哥?!」她吃驚的霍地起身大叫。
「小妹?!」宮仲卿瘋了似的撲過來,狂喜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又笑又叫!笡]想到真的找到你了!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但……但你怎會知道我在這里?」宮雪菱困惑地問。
「說來話長……」宮仲卿笑著轉眸一瞥!赴。闵?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
「太好了,妹夫一定很高興!」
「先別忙著高興,」宮雪菱有點不耐煩了,「告訴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會知道我在這里?還有他們……」她轉注那兩個小伙子,還有另外兩個隨同宮仲卿趕來的人,除了三個小伙子護在他們身前之外,余下一位中年人已在瓦刺人之間大開起殺戒來了!杆麄兙烤故钦l?」
「說來話長……」
「剛剛說過了,這句詞!」宮雪菱面無表情地斜睨著他。
宮仲卿怔了怔,失笑。「好好好,我說簡單一點!嗯,是一年前吧,你被大表妹推落黃河,妹夫就一路循著黃河下游找下去,可是都找不著你,他只好去通知我們,讓整個鑣局的人一起去找,但整整找了三個月還是找不著……」
「當然找不著,我已經在關外了呀!」宮雪菱咕噥。
「那時我們并不知道呀!」宮仲卿苦笑!刚f來慚愧,找了三個月找不著你,我和爹都認為你已經……呃,總之,我們勸妹夫可以放棄了,誰知妹夫……」
「他怎樣?」宮雪菱急問。
「他頑固地堅持沒見到你的尸體,他絕不承認你已經死了,後來那位君公子見他都沒回家,便又找了來,一聽妹夫說的,半句不吭就走了!
「真無情!」宮雪菱忿忿嘟囔。
「當時我也那么認為,不過……」宮仲卿輕嘆!稿e了!」
「錯了?」誰錯了?他?或她?
「半個月後,他們家的人,除了女人之外,全都趕來了,大大小小將近二十個人,他們都要幫妹夫找人,直至找到為止……」
「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他們就找到死!」
找到……死?
宮雪菱驚訝地瞠圓了眸子。
「想不到吧?人家說七閻羅冷酷無情,其實他們才是最有情有義的人呀!」宮仲卿感嘆道!肝液偷有仲書,當下就決定也要陪他們一起繼續找下去!
何止有情有義,根本是太傻了嘛!
「但你們究竟是如何知道我在這里的?」宮雪菱按下感動的心情,又問。
「別急,再說下去就會提到了!箤m仲卿要她稍安勿躁!缚傊,我們又開始找了,妹夫堅持說你一定是被人救了,但或許是病了,也或許是腦袋糊涂了,所以才沒有回家,因此我們就擴大范圍找,找不到就更擴大范圍繼續找,真格是找得天翻地覆、地動天驚,找得整個武林都被驚動了……」
他笑了。「想想,已退出江湖的七閻羅竟又重現武林,江湖上沒有人不被嚇得心驚膽跳的,不知是何等大事逼得他們又重出江湖,這回又有誰要遭殃了……」
「只要行得正、做得直,又有什么好怕的!」宮雪菱喃喃嘀咕。
當作沒聽到,宮仲卿繼續往下說。
「後來江湖中人得知七閻羅是在找人,為了讓七閻羅盡快回到閻羅谷去退隱,大家也都幫著找。就在半個多月前,有人來通知我們,說你可能在關外,至於你為什么會跑到關外,請我們不要再追究了……」
「我是被賣到這里來的,」宮雪菱咬牙切齒地說:「而且把我賣掉的那個家伙應該也是江湖中人!」
「難怪!」宮仲卿恍然大悟!改羌一镆欢ㄊ桥铝,擔心最後終究會找到他頭上去,屆時他可就吃不完要兜著走了,所以趕緊招供出來,又擔心我們找他麻煩,才會請我們不要追究了,真是狡猾!」
總算都明白了,宮雪菱心頭有說不出的感動,沒想到她那個莊稼人夫婿不但沒有再娶另一個老婆替他生兒子,對她這個有九成九應該已淹死在黃河水中的妻子,他竟是那樣執拗,頑固地不肯放棄。
還有婆家的人,對她這個不曾見過面的媳婦也如此盡心盡力,居然說要找她找到死!
她的心酸澀,她的眼眶濕潤,好想哭!
「別哭,」宮仲卿環住她用力摟了摟!高@時候應該高興。
「人家才沒哭呢!」宮雪菱逞強地用力;販I水,再抬高下巴。「沙子跑進眼睛里了啦!」
是啊,這草原上的沙子可真多,不是嗎?
宮仲卿莞爾,「幸好妹夫家的人對這片大漠草原好像挺熟的,不然要我和爹在這里找人,恐怕還沒找到人,自己先迷路了!」他又說!覆贿^這里真的很寬闊,一個個地兒慢慢去找,可能要找上一整年也未可知,恰好這季節是蒙古人舉行奈亦日大會的時候,妹夫便提議說先到奈亦日大會找找看,說不定就找著了……」
「聰明!」宮雪菱得意的稱贊夫婿。「我們正要去奈亦日大會呢!」
「那就對啦,不過韃靼人有韃靼人的奈亦日,瓦剌人也有瓦剌人的奈亦日,大家商量一陣後,決定分成兩邊人,一邊找瓦剌人那兒,一邊找韃靼人這兒……一
「笑哥呢?」宮雪菱忙問!杆夷倪叄俊
「瓦剌人那邊!箤m仲卿歉然道。「不過我們分手沒多久,接到訊息後,他應該很快就會回頭趕來了。」
「喔……」宮雪菱很明顯的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還有……」宮仲卿的表情十分奇異!赣浀冒,妹夫總是笑吟吟的?」
「對,跟白癡一樣。」宮雪菱喃喃道!笍男禄榈谝幻嫫,他就是那樣笑嘻嘻的,除了睡覺的時候,從來沒有失去過他的『傻笑』,生氣的時候也是,殺人的時候也是,甚至那回在毒龍谷,他也是笑咪咪的罵說:『該死的二叔,里頭明明有五條大蟒蛇!』然後就昏死過去了,明明痛得要死說,他還……」
「但過去一年里,我們連一次也沒見到他的笑容過!」
宮雪菱怔了怔,「耶?」錯愕的驚呼!敢淮我矝]有?」
「一次也沒有!」宮仲卿重重地又重復了一次!杆踔翛]回去探望過芙兒,只一心一意專注在尋找你這件事上。老實說,爹很擔心,倘若一直找不著你,雖然妹夫沒有明說,但恐怕他是不會再娶了,真的會一直找你找到最後一口氣,到時候獨孤家代代單傳的擔子又該由誰擔起來?」
「他……」宮雪菱吃驚了!覆粫偃⒘藛?」
「不會了!」宮仲卿斬釘截鐵地說。
宮雪菱驚愕地與宮仲卿四目相對,好半晌後,她眼中的驚愕才逐漸被遲疑取代,然後又慢慢浮現一抹希冀。
「大哥!
「嗯?」
「你想……」
「什么?」
「笑哥他會不會……」
「如何?」
「有……有一點點愛上我了?」
宮仲卿靜了一響,忽地怪叫起來,一臉不可思議!覆桓蚁嘈,妹夫都為你做到這種地步了,你還問我這種話?」
「說不定……說不定那只是夫妻之情嘛!」宮雪菱吶吶地辯解。
「見鬼的夫妻之情!」宮仲卿似乎生氣了!阜蚱拗槭锹囵B出來的,多少時間才有多少夫妻之情,就你們兩個之間來講,光是兩年的夫妻之情還不足以使他為你做到這種程度!」
「你是說……是說他……他……」宮雪菱囁嚅著想說又說不出口,就怕失望。
「妹夫深愛你!」宮仲卿毫不猶豫地替她說出來!溉魏稳硕伎梢院芮宄乜闯鲞@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