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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保安康(上) 第四章 對他而言特別的存在(1)
作者:綠光
  馬車在城南的大街上慢悠悠地行走著,雷持音一上馬車就興匆匆地將第一手的消息告知,然后懇切地道:「所以,爺趕緊差人去查!箍炜爝她清白,她可不想莫名其妙背上黑鍋,成了代罪羔羊。

  易承雍斂下長睫,「沒想到你口中的瑪大師竟如此年輕!

  他原以為馮大師會是個年過半百的玉匠,沒想到頂多二十多歲,而從馬車的窗子望去,能見到她笑容滿面地與之坐在亭內交談,熟絡得不像是初次見面。

  感覺上,議該只識得他的。

  以她的年紀,不該與外男如此親近,而能夠如此親近的,大抵關系匪淺,在如此情況之下,要他如何能信她所說的消息?誰知道是不是馮學剛為她說謊?

  可偏偏她一臉坦蕩,彷佛沒有一絲城府,反教他懷疑起自己這雙眼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才教他看不穿她深藏內心的心計?

  沒頭沒尾地來上這么一句,雷持音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這跟爺想追查的事有關嗎?」

  「你認識那個人!

  「咦?」

  「你說談不上認識,可你的表情卻拆穿你的謊言!顾麪钏坡唤浶牡嘏e發她的罪行,燦若星子的眸不帶溫度地瞅著她。

  雷持音張了張口,有些百口莫辯,她不是故意說謊,而是她的處境真的不容許她坦白。

  她知道他并不信任她,如果她說認識馮學剛,他事后不會去查嗎?這一查不就露餡了,因為馮學剛根本不識得換了個身子的她,這樣豈不是又會引起他的懷疑?

  然而她沒想到這男人眼睛這么利,謊言被拆穿,反倒更快引起他的猜疑……天啊,她還沒消弭他原本對她的質疑,眼前更是雪上加霜了,到底是想逼死誰?

  「爺的眼真利,可爺不覺得奇怪,為何我識得他,他卻不識得我?」半晌,她笑得苦澀的反問著。

  易承雍面無表情,從她的眉眼之間隱約能瞧見她的無奈,可他卻不懂她的無奈是為哪樁,他也不追問此事,只嚴肅地道:「雷氏,想要我信你,你就必須想辦法讓我相信,否則我救不了你。」

  「我……不管怎樣,我剛剛才得到的消息難道爺不查嗎?」如今也只能寄望于此。

  「如果查出的線索無用,咱們的契約就到此為止。」雖說頗可惜,但正值多事之秋,他不想節外生枝。

  雷持音簡直想哭了,那個棄尸的混蛋,為什么這般能躲,害她邀功不成反背上嫌疑,這還有天理嗎?

  她氣惱地掀開車簾瞧著外頭的街景,天色有些暗,可街上人潮依舊熙來攘往,尤其在轉過街角后,整條大街幾乎被擠得水泄不通,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

  什么鋪子能引來這么多人?她張望著,回想當年端玉閣才剛開張時,想下單子的世家女眷馬車可是足足排了一條街,說有多風光就有多風光,眼前這鋪子竟也不遑多讓,這鋪子不是普通的大,大約是幾家店面打成一家,但馬車都排成兩列了,還找不著地方?。

  就在她悶悶看著街景的當下,眼角余光瞥見了什么,教她不自覺地朝車陣中一輛馬車望去。

  葵花紋樣……好眼熟……對了!那是通陽礦官的馬車,也是她那晚在亂葬崗上瞧見的馬車!

  想通的當下,她見馬車上有人下來,雖說戴著帽子,但那身形和指上的玉扳指分明就指證他是那晚棄尸的人!

  「爺,棄尸那人在那里!」雷持音趕緊指著走進鋪子里的男人。

  易承雍望去,只瞧見了背影,―穿玄色衣袍的男人?」

  「對,他就是那晚出現在亂葬崗上的男人,趕緊去抓他!」她終于可以洗刷嫌疑了,老天待她終究不薄。

  「空汶,帶人去瞧瞧!挂壮杏撼谅暤。

  「是。」護衛空汶應了聲,輕吹了聲口哨,暗處出現了四個人,兩個隨他走,另兩個則守著馬車。

  「爺,您不去嗎?」雷持音急聲問。

  「在這兒候著消息就好!

  「可是……」才三個人而已,要是讓那人又跑了,她的嫌疑要到哪年哪月才洗得清?

  「我去瞧瞧!」

  說著,她已經飛快地跳下馬車。

  「你!」易承雍伸手欲阻止卻已來不及,瞧她身形矯健地在車縫里鉆著,眨眼功夫就跟著進了聞香樓,他不禁嘖了聲。

  「主子,要將雷姑娘帶回嗎?」守在馬車旁的護衛低聲問。

  待在宅子里的護衛都知道雷姑娘和主子關系匪淺,而這聞香樓可是通陽城首屈一指的青樓,雷姑娘貌美如花,要是一個不小心被當成花娘,后果可不堪設想。

  易承雍眉頭微蹙著,下了馬車,看著兩人,道:「空涪留下,你跟我走!

  「是!

  兩人舉步踏進聞香樓時,穿堂處可見不少花娘打扮得花枝招展,迎來送往,易承雍無視花娘的靠近,徑自朝大廳而去,大廳里人滿為患,賓客花娘高聲交談,教他眉頭深鎖。

  「你往那頭,一刻鐘后沒找到人便回馬車!挂壮杏褐钢硪活^下著命令。

  護衛領命而去。

  易承雍吸了口氣踏進廳里,嫌惡地避開人群,思索了下朝一旁長廊而去。

  他想,假設那人真是她目睹之人,必然知曉官兵正在尋他,自會挑選隱蔽之處躲藏,而樓上的包廂雖是隱密,但走得愈遠,碰見的人愈多,難保不會出事,所以必然會挑選較少人走動的路線。

  然而幾條長廊走完,甚至每間房前他都刻意停步留意,卻絲毫沒有她的聲響,眼看天色漸暗,他的眉頭漸攏。

  才一刻鐘,天色就暗得如黑夜,他腳步一轉決定往樓上找,走到二樓,與人錯身而過,他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看著男人扶著的姑娘。

  那姑娘像是失去了意識,就在男人騰手開門時,他瞧見了她的臉,他立即上前,在男人進房時尾隨而入。

  「你……」男人的話未說出口已經被劈昏。

  易承雍一把將雷持音拉進懷里,探了探她的鼻息,再把了把她的脈,確定她可能只是聞了迷香昏厥并無大礙,教他心頭大石落地。

  瞪著狀似沉睡的她,放心的同時,惱怒油然而生。

  憑什么他還得為她牽腸掛肚!

  可惱歸惱,他還是輕柔地將她打橫抱起,避開大廳,躍至聞香樓的園子離開。

  書房里,易承雍坐在案桌后,聽著空汶回報搜索聞香樓的結果。

  「不管怎么找,就是沒瞧見雷姑娘畫像上的男人!箍浙氚脨赖卮怪槨

  易承雍淡聲道:「房里那個男人呢?」他指的是帶雷持音進房的那個男人,畢竟她還昏    睡著,無法從她那里問出什么。

  「屬下問過了,他是聞香樓的恩客,是一家布莊的掌柜,從東側的樓梯上樓,有個男人從后頭叫住他,說是把花娘轉送給他,屬下也找到與他一起上聞香樓尋歡的友人,證實他只是個尋常的布莊掌柜!

  線索又斷了。易承雍神色不變地看向外頭的天色,心想大概只能等她醒來再問個詳實。

  「空濟呢,還沒回來?」

  「回主子的話,空濟還在驛站,差人回報說他還在等另一份消息!

  「知道了,你下去吧!

  「主子,飯點到了,是否要擺膳了?」

  房里的人還未清醒,他低聲吩咐,「晚點再說!

  「是。」

  待空汶離開,他思索了下,走回寢房,下意識地看向珠簾里,瞧雷持音似乎還沉沉睡著,不由得蹙眉想著,該不該讓大夫過府一趟?

  掀開珠簾,他踏進花罩里,瞧她的姿態就跟他擱下時一樣,連動都沒動,眉心蹙得更深。

  她到底遇上什么事?

  在他眼里,她是個極其古怪的姑娘。一個姑娘三更半夜出現在亂葬崗,必定有不能言明的隱情,然而從她身上看不出絲毫的怨慰憤恨,甚至她還大膽地與他交易定約、與他并肩坐在一塊,笑容恣意怡然。

  美其形,雅其蘊,看似嬌柔卻藏著不容質疑的堅韌。

  從沒一個人能像她這般強行走到他的身邊,他周圍的人總是戴著面具靠近他,敬他的身分、懼他的兵權,猜忌他后又想除去他,一張張的笑臉后頭滿是謀算,丑陋又猙獰。

  可她的笑靨是恁地純凈絕塵,有時又像驕陽般璀燦,千變萬化,卻是再真實不過。

  她聰穎大膽,張狂放肆,總是無所畏懼地看著他,她甚至懂他面無表情底下的心緒,看出他從未浮現過的惱怒。

  為什么?旁人不懂的,她憑什么懂?

  他垂斂長睫瞅著睡夢中彷佛還帶著笑的她,在青樓里許是沒遇上什么惡事,要不在睡夢中怎么還笑得出來?

  其實,他可以相信她的,她從來把心思攤在陽光下,只不過是因為身分疑點重重,才會教他無法釋疑。

  還有因為她像他逝去的母親。他總算明白她身上的熟悉感從何而來,是源自于她與母親性情的相似,母親是這天地間唯一能教他信任和眷戀的人。

  所以,他愿意多給她一點機會,證明自己的眼光無誤。

  睡夢中的雷持音像是感覺被人注視著,羽翼般的長睫輕眨了幾下后,徐徐張眼,尚未瞧清是誰,就被覆蓋在身上的陰影嚇得退到內墻,戒備地抬眼。

  一見是他,她緊繃的心緒才松懈,「爺,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是嫌她被嚇得還不夠,他還要插上一腳是不是?

  她的埋怨像是嬌嗔,軟綿綿的控訴酥人心脾。

  「嚇著了?」

  瞧見他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雷持音微瞇起眼,心道:敢情真是撥空來嚇她的?

  「風度翩翩的君子,夜入姑娘寢室羞也不羞?」她邊說邊不著痕跡地審視自己身上,確定衣衫還算整齊,才放下心來。

  「你夜夜窩在我的床邊都不覺得羞了,我又有什么好羞的?」他居高臨下,將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底。

  雷持音呆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知情,還將一切看在眼里。他怎么現在突然戳穿她,而不是先前就說?她一個姑娘家要將臉擱到哪去?

  瞧她從一臉傻樣變得滿臉羞窘,他不自覺地嘴角微勾,轉移了話題,「你在聞香樓被人迷昏前發生什么事?」

  雷持音頓了下,幽幽地道:「里頭人很多,一進大廳我就迷失了方向,有男人不斷地拉扯我,我閃過后往廳旁的長廊跑,正好瞧見酷似那男人的身影,我追趕過去,哪知道經過一個轉角,有人拿什么往我臉上一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說著說著,她覺得自己根本有勇無謀,更糟的是,還自打臉面,頓時頹喪地垂著臉,氣若游絲地問:「是爺帶我回來的?」

  「是,是我未經姑娘允許,唐突姑娘,還請姑娘見諒!

  乍聽之下,頗像磊落君子告罪,但仔細聽他說話的抑揚頓挫,就知道他分明是在諷剌她。

  「事急從權不怪爺,而且——」她認命地說著,在床上朝他跪拜!付嘀x爺的救命之恩!

  進入大廳時,她就知道那里是勾欄院,她卻傻傻地落入別人的圈套,傻傻被迷昏。她昏在那種地方,要是沒人搭救會發生什么事可真是不難猜,說是救命之恩也不為過。

  易承雍贊賞地微露笑意,還以為她會要強地與他爭辯,沒想到她竟是這般胸懷坦蕩且是非分明,和他所見的宮中女子全然不同。

  目光無意中落在她垂首時露出的一截玉白頸項,他不由得僵硬地轉開眼,道:「姑娘無需客氣,再者有些事還想跟你問個明白!

  雷持音抬眼,不等他問話,便道:「爺,我想起來了,那輛馬車上有葵花紋樣,那是礦官所有的,是通陽特有的紋樣!

  通陽的玉礦有八成是雷家的,打從幾十年前,雷家一直都是和礦官打交道的,只是她太久沒瞧見那徽章,那日瞧見只覺得眼熟,也忘了將這細節告知。

  「這事我會派人去查!谷粽媾c礦官有關,那就難怪老八翻遍通陽城也找不到人了,畢竟任誰都不會將那些事聯想到官員身上。

  「肯定會找著人的,城門已封,只要循著幾個地方去查,還有那位姓莊的牙人也得找!

  「你對這事倒是上心!

  「能不上心嗎?我可不想被當成同伙!

  「我把你當成同伙了?」

  雷持音丟了個眼神過去,明明白白地質問:沒有嗎?當她的眼睛是裝飾用的不成。

  「那時爺要是肯追,肯定會逮著人的。」她有些埋怨地道。

  想逮人的明明是他,可遇見了,他偏又消極被動,那當頭他要是肯帶頭,底下的護衛動作肯定更快,他會不了解這道理?

  「要我和你一樣,有勇無謀地闖進去,落得被人迷昏的下場?」

  雷持音臉頰燒燙燙的,覺得自己確實是大膽過頭,差點害了自己,可是——

  「一開始我又不知道那里是勾欄院,何況您是個男人,還能帶護衛光明正大地查,偏偏您卻不動如山,好好的時機錯過了,想再逮人就得再多費點時間了!

  易承雍神色微變,沉默了一會轉過身道:「時候不早了,該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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