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直海突然淺淺地嘆了一口氣,他怎么會對元芮蓮這么有耐心?為什么元芮蓮傻得把祖傳香鋪一肩扛的這件事會讓他如此心疼?就像那天她在停車場為關天馳掉的眼淚一樣,讓他每次回想起來,心都忍不住揪緊……
「喂!小蓮花!瓜蛑焙3雎晢舅。
「干么?」元芮蓮依然回答得心不甘情不愿,不知道為什么,她居然覺得鼻頭很酸。
難道她這么多年來做的事情都是錯的嗎?她只是想讓媽媽留下來的香鋪能夠好好地經營下去,讓弟弟一家人衣食無虞,讓老是喝得醉醺醺的爸爸在想念媽媽時,還能摸一摸母親總是坐著盤點香品的那張椅子……她這么努力……卻是讓弟弟不圖振作的原因嗎……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失敗……
向直海突然伸出手,輕輕地撫了撫元芮蓮臉頰。
「小蓮花,你回來臺灣時才二十歲,你年紀輕輕的就能扛下香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媽一定也很為你感到驕傲。你就給你弟一個機會,逼著他獨立去打理香鋪看看,也給自己一個機會,試試看,拚一下自己的事業,不要再去負擔別人的人生,拿出你跟我說你不想當關天馳小老婆時的那種魄力,去為自己爭取一下,嗯?你不是很狠的嗎?才幾歲,就敢跑出來幫我打架了,那種大無畏的勇氣怎么不見了?」向直海淺淺嘆息,口吻中有著無可錯認的溫柔。
那天,被元芮蓮甩了耳光之后,他反覆思忖了很久,最后才決定這么做。他像經紀自己旗下的藝人一樣,努力為她鋪路,給她一個能成就自己的機會。
他與元芮蓮之間沒有經紀約,更沒有利益交換,但他卻做這些事情做得如此心甘情愿。
他無法拋下她,因為他能明白她背負著家族事業的辛苦,她能明白她想犧牲自己,好讓家人得到幸福的心情。他想,元芮蓮能影響到他心緒的部分比他想像中的多更多,也許,他的心,早已悄悄為她失陷,為他們之間的相似,也為他在她眼中看見的那份,和他一樣的孤單……
直到聽見小時候的往事笑了,元芮蓮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哭了。
她一個人默默強撐著這幾年的辛苦,為什么一個才見過沒幾次面的向直海居然能明白?他老是說一些討人厭的話,卻能直接觸到她心中最柔軟的那個角落,逼出她的眼淚?她真的好累,她早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何而努力?
多年戀情告吹,祖傳事業一蹶不振,就連追尋夢想都裹足不前,她的人生的確是跌入谷底,就因為她是如此身陷絕境,才吸引了向直海相中她想開的茶館嗎?
他說,他喜歡跟走投無路的人做生意……而她正是那個走投無路的失敗者。
元芮蓮的心頭依然亂紛紛的,低著頭,眼淚一直不停地掉下來,才抬手想抹去淚水,卻被一個極輕柔的力道摟進一副熱得發燙的懷抱里。
元芮蓮隱約覺得就這么任向直海抱著不好,但他的懷抱好溫暖,在這么脆弱的時刻里,她只想依賴,一下就好,再放縱一下下,就讓她再哭一會兒。
她想喘一口氣,卸下那個背了多年的沉重包袱,她還暫時不想離開這副居然能明白她的溫暖胸膛……于是元芮蓮將自己的臉徹底埋入向直海身上的好聞氣息里。
向直海一下又一下地輕撫著元芮蓮因哭泣而顫抖著的背心,他真的很喜歡她,這么逞強,卻又這么脆弱……他想,他從在停車場和元芮蓮相遇時就想要她了。
或許因為她和他很像、或許是因為她曾出現在他的童年里、或許是因為她總是哭得如此壓抑、也或許是因為她的吻讓他念念不忘,甚至,還有可能是因為她一邊生著他的氣,卻又一邊為他縫好了香包的神態太動人?
他不想深究確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他想,他從住進了元芮蓮對門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要讓她住進心里,他并不想抗拒。
「喂!小蓮花。」向直海輕撫著懷中元芮蓮的發,喚道。
「嗯?」
「想好了嗎?一起做生意!乖偕陨越o她一點壓力,她會答應的。
元芮蓮沉默了會兒,猶豫了片刻,而后在向直海懷中緩緩點頭。
就這么試試看,踏出第一步,也許沒有她想像中那么難?也許,向直海是個值得信賴的工作伙伴……也許,老天爺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她今早才跟元芮興胡亂撂過一番狠話,話才說出口不到幾小時,向直海就端著機會來找她了……
就試試看吧!如果這么放手一搏能夠讓弟弟學著獨立,自己也得到幸福的話,她相信在天上的母親一定也會祝福她的。
元芮蓮仰起頭來望著向直海,突然覺得向直海這人好像沒那么討厭了……
「答應了?一起做生意?」向直海抹了抹她的淚,指腹上溫柔的力道,暖和地像是想擦去她這幾年來的委屈似地。
「嗯,一起做生意!雇蛑焙5难郏巧彶唤薜酶鼌柡α。
向直海老是說話惹她生氣,卻從她的車子管到她想開的下午茶館,一眼就看穿她強撐著的不安……眼前這個她原本討厭得要命的人,其實對她很好;而她原本以為的那些對的事對的人,卻幾乎都是錯的。
就像她原本以為那個愛了很多年的關天馳對她很好,到了最后他卻傷她最深;她以為幫元芮興把香鋪打理好是在幫他的忙,結果她的自以為是卻剝奪了弟弟學習成長的機會。
她一直在做錯事,一直在看錯人,她的眼淚無法控制地一直掉下來。
「怪了,小蓮花,你平常兇巴巴的,怎么老是這么愛哭?我老是遇見你哭……」向直海又將元芮蓮摟進懷里,從她頭頂傳來的嗓音里有股疼寵的笑意。
「那是你說話太討厭,老是讓我哭……」上次是被他氣哭的。
「少來,你前男友那筆別算到我頭上。」低沉的笑聲從向直海的胸膛震動出來,緊貼在元芮蓮的耳邊,蕩漾到她心湖,懸著一股暖意。
元芮蓮跟著笑了。
「喂!小蓮花!
「什么事?」元芮蓮在向直海懷中仰起臉看他。
「有件事我得說在前頭,上次是最后一次了,我不想再看見你為了別的男人掉眼淚,我不想,也不準,你記住了!箵碇巧彽母杏X是如此美好,一股急涌而上的占有欲措手不及地盤據在向直海心頭,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話已經先說出口。
他想起他們初次在臺北相遇的那個夜里,元芮蓮身上有著同樣的,令他著迷的香味,她唇瓣的觸感、柔軟的香氣,而她臉上掛著兩行令他心疼的淚水,她為別的男人掉眼淚……
「什么?」元芮蓮愣了愣,眨了眨還帶著蒙朧霧氣的眼,疑惑地詢問向直海。她似乎聽見了一句十分男人的宣告?是她聽錯了嗎?
「你已經聽見了,小蓮花。」向直海微微一笑,大掌撫了撫元芮蓮臉頰,她臉上迷惘的表情太誘人,讓他忍不住俯身相就。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元芮蓮唇畔。
元芮蓮還沒能反應,向直海便侵入她齒關,加重了力道,在她唇內進掠輾轉,突然,方寸之間全是他好聞的男人氣息,她的全世界都盈滿了他的味道。
他的舌、他的吻、他強壯的臂膀、搔在她頸畔的發、交換角度之間輕掃過她臉頰的眼睫翩翩,鋪天蓋地而來,纏成一個甜膩的繭,讓她困溺其間,只想沉淪,忘了抗拒……
向直海怎么能嘗起來味道這么好?她從第一次跟他雙唇相接時,就充分領教到了接吻的美好……她的心,正在為一個她原以為很討厭的男人急遽跳動……情不自禁回應起他的唇舌,吮住他的,也交出自己,與他熱烈交纏。
「厚!姊,原來你是要嫁給向先生噢,你早說嘛!」
元芮蓮在一秒鐘之內飛快跳離了向直海懷抱!這聲音是……元芮興?不是吧?她的霉運還沒走透嗎?
元芮興笑嘻嘻地走到元芮蓮跟向直海身邊,用一副「做得好!」的口吻拍了拍向直海肩頭說道:「難怪今天早上我姊跑來跟我說一堆有的沒有的,把我跟阿爸緊張得要死,阿爸還一直說他顧店就好,叫我跟出來看,我看了老半天到現在才看懂,原來姊就是要嫁給向先生你噢?啊向先生,你安啦!我會想辦法把香鋪顧好,你們要開什么店就開什么店,要什么時候結婚就什么時候結婚,不過,如果有小孩的話要趕快辦一辦生一生,記得先跟我阿爸提親就好,免煩惱啦!」
向直海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元芮蓮,眼神似笑非笑地挑高了一道眉毛。
噢,原來小蓮花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今早已經跟元芮興發難過了,既然如此,那就打蛇隨棍上吧!有平白的熱鬧不湊,他就不叫向直海了。
欸?等等,不對!向直海臉上這種表情元芮蓮認得,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她一定得先解釋清楚才行。
「喂!元芮興,你少在這邊胡說八道了,什么小孩?我又沒有懷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子,我跟向直海——」元芮蓮急著澄清,她剛剛跟向直海的那個吻只是一時擦槍走火,扯到終身大事就太夸張了。
「好了,小蓮花,別害羞了,妻舅都已經知道了,你就別再瞞了。阿興,我跟你講,你姊還沒懷孕啦,不過我會努力做人的,我們最晚年底就要結婚跟開店了,你最好趕快跟你姊把香鋪交接一下,還有,爸爸喜歡喝什么酒跟我說一下,我等等帶兩瓶過去!
向直海勾了元芮興的肩,一副跟他稱兄道弟的模樣就往外走。
可惡!什么努力做人?什么結婚?!向直海!你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
元芮蓮在他們身后急急跺腳,糟糕,這下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