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真的有鬼!
吃完面,回家的路上,唐家凌左手拎著兩盒雪花冰,右手則是被段凌桀收攏在掌心。
這個動作太不尋常,讓她心中的警鈴響到幾乎快破音,不禁要懷疑,難道她在不知不覺中顯露出什么了嗎?
剛剛在面攤,他替她點了好多甜不辣,干面也只加段家特殊醬料,不加任何麻醬;要回家時,他還要段媽特地弄一份甜不辣讓她帶回家,總覺得,他把她當成唐嘉乃看待。
“你在想什么?”耳邊低滑的嗓音教她猛地回過神。
“……我在想,你是個成功的經營者,為什么段爸段媽還在經營面攤?”她隨口扯。
“因為他們不屑當總裁的爸媽,比較喜歡當面攤老板!
“是喔。”她勾笑。
段爸和段媽都是真性情的人,不將他圈限,任其發展,所以才會造成他的個性有點太隨性,嘴巴有點太壞。
可是,五年不見,反倒是他給自己立下界限,但昨晚過后,他又像是恢復到以前壞得有點隨心所欲的時候……這算是好現象嗎?
是因為她的存在而改變了他嗎?她想著,視線偷偷飄到兩人交握的手上。
這個動作在別人眼中也許沒什么大不了,但是對他而言,這個動作卻是個儀式,他絕對不隨便做。
但是,他明明牽了蘇怡霈的手,現在又牽她……這五年來,他終究是變了嗎?
“你在緊張?”
“咦?”她猛地抬眼,對上他壞心眼的笑。
多么熟悉的笑,有點壞,有點惡劣,可是卻是她最愛的笑容。
“你的手心在冒汗!彼e起她的手,在她面前晃著。
他認識嘉乃太久太久,久到含括他所有生命,她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他都看得穿,然而眼前的唐家凌,卻出現了他無法理解的動搖。
為什么?她到底在掙扎什么?
“……天氣這么熱,你握著我的乎,當然會冒汗。”她努了努嘴,死也不說她現在很緊張,緊張得要命,緊張得像是他第一次吻她,心都快要跳出胸口那樣。
“誰要你穿那么多。”
“……”她垂眼不語。
“不熱?”
“怕穿太少,傷了你的眼!彼擦似泊健
“是怕傷到自己的眼吧。”
她抬眼瞪去。
“當一個人顧及他人眼光的時候,就是害怕人異樣的眼光,怕在別人眼中看見自己的隱藏!
唐家凌一震,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那是嘉乃說過的話!焙陧谱谱⒁曋總反應。
她扁嘴不語。她當然記得自己說過什么話,可是今非昔比,他不是她,不會懂她的恐懼。
她曾經自信積極,但那份樂觀是從他身上學習來的。他向來隨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眼光,那份灑脫,讓她好向往,卻是她怎么也學不來的。
“你身上的傷是怎么造成的?”走到家門前,開了門之后,將鑰匙交給她,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沒料到他會問,唐家凌先是愣了下,之后便很快收拾情緒,走在他面前,進了屋子,淡聲道:“火災!
“你家失火?”他跟在她身后,才發現她走路的姿勢有點怪,像是忍著痛,非得踏穩一步,才有辦法再踏出下一步。
他不禁頓住,心頭沉沉痛著。
唐家凌邊想邊用她最快的速度繞進廚房,把兩盒抹茶口味的雪花冰冰到冷凍庫里,回頭便見他來到面前。
“嗯?”他垂眼,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對啊,就是我家里頭失火,所以嘉乃的爸媽收留了我。”她的視線由上往下,最后落在自己的腳趾上。
她討厭說謊,可瞧瞧,她真會編謊,編得多像一回事,幾乎快要騙過自己。
“喔?”
他的疑問令她心跳加速,不知道他為什么對自己有了興趣,更不懂他為什么要擋在廚房入口,眼光只能不斷飄移,在瞥見先前收放在柜子后方的空酒瓶,才有了轉移他注意力的話題。
“你房間好多空酒瓶,喝太多了!
“不喝我睡不著!
“……你可以去找心理醫生!
“何必?”他哼問。
唐家凌不禁嘆氣。她當然知道心病需要心藥醫,可看看醫生,總是利多于弊啊,偏偏他是個超不合作的病人。
“可、可是喝那么多酒,對身體真的很不好。”那堆酒她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時間喝完,但是空酒瓶累積了這么多,光是用看的,她都醉翻了。
“我知道!
“你、你不可以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嘉乃的死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彼裏o力的閉了閉眼,不希望他再傷害自己。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沉不見底的黑眸微微綻放暖暖的火花。
“嗄?”唐家凌不解地看著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但他的表情太正經,逼得她很理所當然地說:“不要再喝了!
“好!
“嗄?”
“你敢要求,我就做得到!彼畛恋哪抗忾W動著異樣光芒。
心跳再度失速,唐家凌好一會說不出半個字。
她認識他太久,久到他完全滲透她的生命,久到只要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而他現在的眼神,沒有掩飾,正直勾勾地試探她,仿佛已經看穿一切。
她能做的,只有……保持緘默。
她知道,他不可能確定她到底是誰,畢竟她已經離開他太久;而她,則不能有所動作,就怕被他看穿,用贖罪的心情彌補她一輩子。
那不是她要的愛情,所以她寧可解放他,讓他自由。
突地,段凌桀勾笑,問:“我可以吃冰嗎?”
“你要不要先吃藥?”她回過神,想起他的病。
段凌桀聳了聳肩,一副要殺要剮任由她處置的模樣。
“走吧!彼麪恐蠘牵缓笏娣耐采弦惶,很自然地脫去身上的背心,露出肌肉勻稱,毫無余贅的完美體態。
唐家凌見狀,趕緊別開眼,不敢看他一如記憶中性感的軀體。
“……你干么脫衣服?”她假裝忙碌,從床頭拿出藥袋。
“很熱。”
“你可以開冷氣!
“我認為偶爾也該環保一下!
“……”鬼話!“開電風扇也很環保。”
她起身要去開電風扇,卻見他動作比她更快,一腳將電風扇踹倒在地,斷成兩截。
“你……”
“電風扇壞了,別碰,要是漏電就糟了。”
“……”現在是什么狀況?她垂眼瞪著被分尸的風扇。
“快點,不是要吃藥?”他笑瞇眼,拉著她回到床邊,順腳將床邊那張椅子踹倒,直接將她拉上床。
唐家凌呆若木雞,完全感受到他的態度明顯改變,這感覺,仿佛在對唐嘉乃耍賴。
怎么會這樣?
她不知所措,只能佯裝視而不見,繼續解藥袋,然而他的視線像是X光般,從上到下不斷掃描她,看得她心虛不已,手顫又直冒汗,而手中的藥片卻偏偏像是在跟她作對,怎么摳也摳不出來,直到一只長臂橫過,她想也不想地將藥片護在胸前。
“不準再丟藥!”她嬌斥。
“……誰說我要丟藥?”他咂著嘴,搶過藥片,倒出藥,隨即再將剩下的藥丟還給她,然后自動自發地將其他藥袋中的藥一并集中在小紙杯里頭,再然后——
“喂我!
她定定地注視著他半晌,用力穩住鼓噪的心跳,問:“你是不是把我錯當成嘉乃?”
她絕不能在這當頭功虧一簀,不能讓他看穿,不能讓他拿下半輩子當成彌補她的籌碼。
不是嗎?三個字差那么一點點就脫口說出。段凌桀微瞇起黑眸,沒放過她張牙舞爪的防備。
為什么要對他防備?難道他真的錯認了?
從空難中存活的機率微乎其微,但是太多跡象讓他愿意孤注一擲,只是與其態度強硬地逼迫她承認,也許換個方式會更好。
“……我只是代替嘉乃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你不要把她投射在我身上。”她啞聲說,鐵了心欺騙他。
段凌桀眉頭皺了下,隨即扯開閑散的笑!拔抑皇窍胍獋朋友,這也是苛求了?”
“朋友?”她疑問。
“一個可以讓我安心,讓我……可以重新來過的朋友!
“……我可以嗎?”
“當然,有你在身邊,讓我感到自在,再加上你是嘉乃的堂妹,讓我覺得格外親切!彪S口捏造的謊,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半m說已經過了五年,但……也不過才五年,有個人陪在我身邊,可以讓我慢慢調適自己!
注視著他的表情,確定他的真誠,唐家凌才拖著長長的聲音說:“你可以找蘇小姐陪你!边@是她的計劃,一旦認定,就不回頭了,然而,要替最愛的人作媒,這感覺簡直是……心如刀割。
“關她什么事?”他表面上不動聲色,腦袋已經開始思考著,她是否是因為對他有所誤解,才不愿意向他表明身份。
“她不是你的女朋友?”
“不是!弊⒁獾剿皇菨M臉不解,他不禁垂斂長睫,暗惱她的反應怎么只有如此。
他無法理解,她既然已經來到他身邊,為何不表明身份,還是說……五年的時間,在她心里已種下隔閡?
就在他垂眼的剎那,唐家凌不自覺地暗松口氣!澳阏J為,我在這里可以幫得上你的忙?”她勾起淺笑。
“嗯。”
淺噙的笑意更濃,唇勾得彎彎的。“好,那就請段先生趕緊吃藥吧!边@樣的結果正是她想要的,畢竟他那惡劣脾氣要是不改,哪個女孩能忍受得了?她這么說服自己。
“這有什么問題。”他勾笑,很干脆地吃了藥。
“好乖!彼Σ[瞇地接過小紙杯,又問:“你想不想玩線上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