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
馬夫人耐不住久跪,站起來走走,喝個茶,卻見銀心專注的念著經,也不見疲態,模樣還虔誠得很,相當吃驚。
她看了眼屋外天色,都快中午了,便道:“好了,停下來,先用午膳吧!
銀心很快的回過神來,渾然不覺自己念了那么久,彷佛只是一眨眼的事,隨即她利落的跳了起來,不見有絲毫不適。
馬夫人見狀,難掩驚奇。
中午吃的是由老夫妻捏的飯團和清湯,比起馬府的美食天差地別,銀心念了一上午的經,自然餓壞了,吃得津津有味,見馬夫人也吃一樣的,她告訴自己得更努力。
吃飽后,銀心被叫去打掃洗地,門前的臺階得一層層洗得干干凈凈。
馬夫人以為她會抱怨,怎料她竟一口應道:“是,我會做好的!闭f完,她便去向老夫妻借灑掃的用具。
“不許去幫她,知道嗎?”馬夫人吩咐著下人道。
不管是念經還是打掃,馬夫人都是存心為難銀心,但銀心不以為苦,當成是磨練,掃完后,馬夫人讓她去煮飯,她心想著一定要讓婆婆滿意,但目前只會做簡單下酒菜的她,要她煮上一桌菜還真煮不出名堂來,她唯一有把握的只有……
在黃昏之際,廚房里傳出很香的味道。
“這香味是怎么回事啊,好香!好像是……烤魚?”
丫鬟護衛們都嗅到了,中午吃的飯團像是苦行僧在吃的,這時傳來的香氣令人食指大動,都快流口水了。
馬夫人循香來到廚房,就見銀心用樹干插著魚身的在火堆上烤著,她驟然倒抽了口氣。
銀心看到婆婆來了,抹抹汗,招呼道:“娘,這烤魚很好吃的,快來吃吧。”
“你、你這是在做什么?!”馬夫人指著她的手都在顫抖了。
“烤魚。 便y心笑咪咪的回道。
“魚從哪里來的?”
“捉來的!
“捉……魚?”
銀心心情愉悅的點點頭道:“我跳入溪里捉的,里頭的魚都好肥美!
馬夫人不敢置信,往后一癱,幸好身后的丫鬟及時扶住她!澳恪⒛、你竟然捉魚……天啊,堂堂馬家媳婦竟然做出這種事,而且你是來念佛的,怎么能殺生,真是胡鬧!我真是快氣死了,你給我好好待在佛堂反省你的罪過!”
銀心苦惱的看著烤魚,她明明是想努力修練,想讓婆婆喜歡她的,沒想到才第一天就犯錯了,這下該怎么辦呢?
隔天早上,馬夫人起身后,感覺痛了一晚的胃還在疼,明明是她刻意要折磨銀心,怎么反倒變成她被折騰?
喚來丫鬟為她梳洗后,她道:“去看看她還在不在佛堂。”
很快地,丫鬟匆匆跑了回來。“夫人,大少奶奶不在佛堂!”
馬夫人聞言,微微勾起嘲諷的笑!肮话静蛔×。”該不會是受不了苦偷懶了,還是偷跑下山了?這樣最好……
“對了,大少奶奶她……留有紙條!毖诀呗徊竭f出紙條。
“怎么不早說!”馬夫人馬上接過,可是她愈看,眉頭蹙得愈緊。
娘,我會好好反省,我會證明我想當好馬家長媳的決心,好好鍛煉心志的。
“她這是在搞什么鬼?”馬夫人完全看不懂她究竟想表達什么。
突地,一名護衛跑進屋里,驚慌的道:“夫人,大少奶奶她、她……”
“她做了什么事?”馬夫人心一凜,有股很不好的預感。
“她、她在前面瀑布下……”
馬夫人沒有聽完,馬上要護衛帶路,她要親自走一趟,看看她又干了什么好事。
當一伙人匆匆忙忙的趕到時,都被眼前這幅景象驚得目瞪口呆了。
銀心為了證明她會好好反省,為了證明她的心志,盤腿坐在瀑布下,雙手合十,閉上眼,受著水流的沖刷。
在漫長的修練歲月里,她時常這么磨練自己,她相信這次她一定能成功的。
“我的老天爺……”
老天,她居然、居然……馬夫人腿一軟,再次往后一癱,都快暈了。
馬文才頎長的身影一踏出院落,劉芳瑜便帶著丫鬟迎面而來,她一身粉嫩桃色衣裳,臉上脂粉涂得特別重,可見精心打扮過。
“文才表哥,現在要出發了嗎?”她羞怯里帶有期待道。
他客套一笑!氨砻茫艺梢胰巳ジ阏f一聲,雖然我已經答應你了,但我臨時得和太子殿下會面,我看你找文絹和文銹去廟會好了,你們都是姑娘家,比較有話可聊,我再派幾個護衛保護你們!
她難掩錯愕,又有些氣憤。
昨天晚膳時,她刻意提及今天中午想去廟會,姑丈幫了她,說今天是書院的休沐日,要文才表哥陪她去,他也答應了,怎么可以突然跟她說不能陪她去了。
“既然是要見太子殿下,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劉芳瑜勉強擠出微笑,又問道:“那芳瑜昨晚煮的宵夜,表哥覺得好吃嗎?”她殷殷盼著他的回答。
馬文才一臉歉然的道:“昨晚腸胃不適,表妹煮的人參雞湯我給長春吃了!
他問向長春,“長春,好吃嗎?”
長春也跟他一搭一唱的,“當然好吃了,表小姐的手藝真好,長春真有福氣。”
劉芳瑜的臉色微微一變,瞪向長春,長春往后一退,心里驚駭著一個大家閨秀瞪人竟會那么可怕。
可是一眨眼間,她臉上的怒氣又不見了,朝馬文才盈盈一笑!澳堑缺砀缁貋,我們來練字,我還有很多不懂的想跟表哥請教。”
“等我爹娘都在的時候吧!毖韵轮,便是他不宜與她獨處。
昨天娘親一帶銀心上山,她就找盡機會接近他,還刻意在他爹面前提起廟會一事,讓他只能點頭,晚上又做了宵夜,現在又跟他約練字,他給了她這么多軟釘子,她應該聽明白了。
“那、那……”劉芳瑜真不知該說什么了,姑娘家的臉皮薄,被他一次次拒絕,她哪承受得住。
馬文才正想說不宜讓太子久候,得先走了,就見大弟從另一端走來,他黑眸一閃,朝大弟招呼喊道:“文生,你中午陪表妹去廟會吧!”
劉芳瑜臉色難看,她并不喜歡馬文生,老是在她身邊打轉,煩都煩死了,他竟將她推給他。
馬文生倒是很樂意,快步走來,朝劉芳瑜殷勤的道:“表妹,我陪你去廟會吧,我知道哪些攤子有賣好吃、好玩的!
“可是我……”她一臉為難,她并不想和馬文生一塊去,怎料一個沒注意,馬文才已經和長春越過她走到前頭去了。
馬文生見她懊惱的盯著大哥的背影,像恨不得拋下矜持追去,臉上忍不住流露出一絲嫉妒不甘。
大哥是天之驕子,總是那么優秀完美,無可挑剔,是眾人注視的對象,每個人都喜歡他,受他吸引,連他喜歡的姑娘也……他連忙甩甩頭,嫉妒他最敬愛的兄長的念頭是不能有的,接著他又討好的朝劉芳瑜道:“大哥他很忙的,跟我一道去吧,我會找文良、文絹和文誘一起去,不會讓你無聊的。”
長春偷偷朝后方瞥去一眼,見劉芳瑜沒追上來,松了口氣,忍不住批評道:“表小姐真纏人,明明知道大少爺已經有大少奶奶了,還不知羞恥想介入,真看不出她外表那么溫柔,卻那么厚臉皮!
馬文才沒有說話,他想起了銀心,她昨天才離開,他就這般想念她了,這漫長的七天,他不知道怎么熬過,也擔心她被娘親刁難,吃了苦。
然而,他怎么也沒料到,當天傍晚,她們婆媳倆就打道回府了。
“夫君,我好想你!”才離家一天,銀心就覺得度日如年,見到馬文才,她難掩激動欣喜的馬上投入他懷里。
馬文才的心都因此融化了,他愛憐的摸摸她的頭,直到看到娘親下了馬車,冷冷盯著銀心的后腦杓,像是想巴她的頭,他才把黏在身上的她輕輕拉開,小聲叮嚀道:“站好,娘在看了!
銀心心一驚,趕緊直挺挺的站好,深怕自己又犯了錯。
馬文才迎向娘親帶著怒意的臉,問道:“娘,怎么提早回來了?”
馬夫人平常再生氣,也只是板著冷臉,冷得讓人直打哆嗦,絕不會像這般咬牙切齒,頭頂好似都快噴出火來了。
“你自己去問她,你這個好媳婦真是太厲害了,我甘拜下風!”說完,她又狠狠瞪了銀心一眼,轉身走人。
一干丫鬟忙著將帶去的物品搬著走,跟在她后頭。
馬文才望向銀心,好笑的問道:“你做了什么事,讓娘甘拜下風?”
“這個嘛……”銀心一臉心虛,把所有事都說了出來。
“你去溪里捉魚烤魚,還在瀑布底下修練?”馬文才難掩錯愕的低呼。
長春和芬芳更是直接傻了,果然,無論任何人,對大少奶奶只有甘拜下風的分。
“我只是想反省……”銀心一臉無辜的道。
馬文才的心情很復雜,原本還怕她被娘欺負,從昨天送她出門后就為她擔心到現在,沒想到他真是想太多了,哪有她被欺負的分,不被她氣死就很好了。
娘親想必受到不小的驚嚇吧,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寶貝啊!
想到這里,馬文才再也憋不住的大笑道:“哈哈,居然連娘也拿你無可奈何,厲害!”
他這一笑,長春和芬芳更是驚嚇,大少爺是被大少奶奶嚇瘋了嗎,怎么會這么瘋狂的大笑?
銀心看他取笑她,又氣又惱的捶著他的胸膛!胺蚓阍趺茨苄,娘還在生我的氣呢,我希望能讓娘更喜歡我,而不是討厭我,你說我該怎么辦啊?”
他覺得她真是可愛得不得了,她愈煩惱,就代表她把他看得愈重,愈愛他,真讓他想一口吞下她啊。
馬文才像是感受到什么怨妒的視線,抬起頭往前看,就見劉芳瑜不知站在那兒看了他們多久。
他那深邃銳利的眸光,讓劉芳瑜覺得好似被他看穿了內心的秘密,尷尬的對他胡亂點了頭,便狼狽的領著丫鬟匆匆離去。
馬文才見她跑了,眸光瞬間變得溫柔,好言好語的安撫銀心道:“沒事的,晚點我再帶你去向娘道歉。”
銀心正要回答,肚子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低鳴,羞得她趕緊用雙手捂住肚子。
他打趣道:“餓了?你不是烤了魚吃嗎?”
說到這個,她哭訴道:“那些魚烤了又不能吃,我后來被你娘下令得待在佛堂里念經,念了一夜后,一早又去瀑布修練,你娘氣到把我叫上來,又要我繼續去念經,我早上只吃了一顆饅頭,都快餓死了……”
馬文才又心疼又覺得好笑,摸摸她的頭安慰道:“好,我馬上要廚房送好吃的來!
長春和芬芳見大少爺和大少奶奶感情恩愛,不禁相視一笑。
這時,走在前頭的劉芳瑜聽到他們的對話聲,又悄悄回頭看,看到兩人相依偎的身影,美眸里流露著嫉妒。
她好怨,為什么他能對那個女人真情流露的大笑,還百般呵護,卻無法施舍一點溫柔給她?
馬夫人坐在床上,讓丫鬟服侍更衣,這一路趕回來,異常疲累,加上暈車,她吩咐下去她要早點歇息,不用晚膳了。
劉芳瑜沒通報一聲便闖入內室,朝馬夫人憤慨的拉高聲嗓道:“姑母,你不是說要在山上住上七天嗎,怎么才一天就回來了?”
馬夫人原本要躺下了,見她不得體的擅自闖入,還這般咄咄逼人,臉色一凜,冷冷的反問:“你這是在向我興師問罪嗎?”
劉芳瑜嚇了一跳,這才意識到自己太心急了,趕緊收斂態度。“不,芳瑜不是這意思,我只是以為我有更多時間可以和表哥相處,所以有點失望……”
馬夫人聽她這么說,也能理解,也不再責怪,還關心的問道:“你這兩天做了什么?”
劉芳瑜一一說了,雖覺得難堪,卻也不得不承認,“表哥總是拒絕我!
“看樣子,他是想讓你知難而退!瘪R夫人沉吟道。
劉芳瑜急切的問道:“姑母,難道沒有法子讓表哥喜歡我嗎?”
馬夫人端詳著她心急的臉,語重心長的道:“文才并沒有那么聽我的話,不是我要他娶你他就會娶你,你得讓他喜歡你才有用!
這句話讓劉芳瑜深受打擊。自她住進馬家以來,文才表哥待她說好聽一點是客氣,說難聽一點根本就是疏離,但他對銀心卻滿是疼寵,還會跟她說說笑笑,讓她放肆的捶著胸,兩人待遇是天差地別,她對他而言,真那么沒有魅力嗎?
馬夫人看她臉色極差,嘆了口氣道:“要得到一個人的心,并不是三天兩天的事,急不得的,你先出去吧。”
劉芳瑜哪能不急,慌亂的又道:“可是姑母,再這樣下去,表哥只會被那丫頭迷得團團轉,我更得不到他的心……”
馬夫人不悅的蹙著眉,口氣也嚴厲了幾分,“芳瑜,你平常不是很善解人意的嗎,現在怎么變成這樣?你沒看出我身子不適,還抱怨個不停,你這么沉不住氣,我怎么放心把長媳的位置交給你?”
被罵了,劉芳瑜頓時臉色刷白,垂下了頭。
“算了,你出去吧。”馬夫人懶得再對她說什么了,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要她出去。
劉芳瑜一直都是受到姑母疼愛的,第一次見到姑母對她心生不耐,她心情沉重的踏了出房間,愈來愈感到不安。
怎么辦,連姑母都不幫她了,沒有人站在她這邊了。
要她放棄?不,她從去年一見到文才表哥就喜歡上他,她想嫁給他。
她得好好想個法子才行,現在,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得到表哥的心了,該怎么做才好?
對了,只要讓銀心做出讓文才表哥討厭的事,銀心就會被休趕出門,屆時,表哥自然會看到她的好,喜歡上她了……
劉芳瑜冒出邪惡的念頭,美麗的臉蛋都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