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銀心一手提著油燈,一手拿著字條,獨自來到中庭的花園,左顧右盼著,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靜不下來的她,看到有鳥兒在飛,便追著鳥兒跑,而后鳥兒飛上枝椏,她便站在樹下,抬頭望著。
有四個女人悄悄出現,三人躲在草叢里,其中最年長、身材最高大的婦人,手里拿了條帕了,想從背后偷襲她。
就在這時,一名護衛突然現身,擒住婦人的手,將她壓制在地上。
其它幾名護衛則趕出躲在草叢里的女人們,她們被圍住,臉上都有著驚慌害怕,跪在地上不敢動彈。
馬文才從另一端草叢后方緩緩步出,見這些女人一臉驚恐,他輕柔一笑。“很吃驚我怎么在府里嗎?你們小姐打的主意,我早就知道了,她好大的膽子,竟想陷害我的妻子!”
她們是劉芳瑜的嬤嬤和丫鬟,受到劉芳瑜的囑咐想迷昏銀心,將銀心關在某個地方,制造出她與男人私通的假象,好讓馬文才在盛怒下休了她。
不過他可不是會被劉芳瑜操縱的人,他對她早有防備,在銀心和馬夫人從山上回來的那一天,他便察覺到她的嫉妒與憤恨,知道她不是個單純的女人,她和他一樣都城府極深,于是他便讓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果不其然,得知她讓高嬤嬤去買迷藥,打算趁他不在家時陷害銀心,他便謊稱今天要到友人家過夜,讓她們做出行動,當場逮到人。
丫鬟們一個個抖得說不出話來,她們都是聽命行事而已。
高嬤嬤忠心耿耿,還想護著主子,“不,小姐并不知道,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與小姐無關!
“無關嗎?”馬文才抽走銀心手里的字條,這擺明是劉芳瑜的筆跡,恐怕是高嬤嬤她們都不識字,她只好自己寫了,反倒成了鐵打的證據。
“真看不出來芳瑜表妹長得那么美,字寫得好,又會彈琴,竟是這樣的小人!”銀心難掩氣憤,想到一開始聽他說劉芳瑜有可能會陷害她時,她還不太相信,直到看到字條,又知曉她們想用帕子迷暈她,她才知道人心有多可怕。
高嬤嬤想為小姐辯解,卻也知道再怎么說都是多余,只好趕緊求饒,“大少爺,請饒恕小姐,小姐只是一時胡涂……”
“饒。俊瘪R文才的眼眸閃爍著邪氣!叭羰俏覜]察覺到她的計謀,我的妻子豈不是真被她害了?放心,我會讓你家小姐老老實實的磕頭認罪!
當劉芳瑜惺忪的睜開眼,發現自己置身在一間昏暗的柴房里時,嚇得花容失色。
她怎么會在這種地方?
接著她感覺到后頸隱隱泛疼,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棍,遂而想起她原本待在房間里,等著高嬤嬤的好消息時,怎料有人闖了進來,她還沒來得及看到對方的臉,便感覺到后頸一疼,之后她就失去意識了……她驚悚的弄清楚了一件事,她是被捉來這里的!
這時,劉芳瑜聽到一陣呼吸聲傳來,她往發聲處看去,乍見有個男人躺在一旁呼呼大睡,當她透過墻上的微弱燭光,看清楚那人的長相時,狠狠倒抽了口氣。
那不是長春嗎?怎么會……
按照計劃,應該是銀心和長春被迷昏,關在這間柴房里,她會讓下人剝去他們的衣物,制造兩人暗通款曲的假象,她想,只要馬文才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小廝共度一夜,肯定會無法忍受的把銀心給休了,怎料情況卻完全超乎她的掌控,讓她一陣恐慌。
劉芳瑜覺得詭異,彷佛落入了什么圈套里,她趕緊站起身,想趁著還沒人發現之前盡快離開。
她正要奪門而出,柴房的木門卻突然被打開來,接著她就見馬文才大步踏了進來,她心一慌,腳步有些踉蹌的退了幾步。
馬文才先是露出吃驚的表情,接著朝她一笑!斑@么晚了,表妹待在柴房里做什么呢?”他望向她后方,驚呼出聲,“這不是長春嗎?我一直在找他呢,他怎么會和你在柴房里……”他表情古怪的挑高眉!澳悄愫烷L春……”
“不,不是這樣的,我沒有跟他做什么!”劉芳瑜不想被他誤解,拚命解釋道:“文才表哥,我是被陷害的……”
“被誰陷害?”他又問,上揚的笑弧多了分詭異。
見狀,她頓時心里發毛,若她能冷靜下來,便會發現半夜他一個人找小廝,還找上柴房,本就是一件很古怪的事,可是如今她心思混亂,壓根無法思考,咽了咽口水,干脆發狠的道:“是……是銀心,她想陷害我,想趕走我……”
馬文才冷嗤一聲,“她不是被你陷害嗎?”
劉芳瑜心一顫,但表面上她仍假裝驚愕,急急否認道:“不,我哪有害她,文才表哥,我沒有!”
他越過她,上前把長春叫醒,“醒醒。”
“大少爺,我怎么會在這里?”長春被吵醒,原本還迷迷糊糊,接著看到自己置身在柴房里,大少爺和表小姐又都在場,他很快的想起表小姐想陷害他和大少奶奶,所以大少爺將計就計讓他真的被高嬤嬤迷暈,扛來柴房,此刻他得配合的作戲,好讓大少爺逼供表小姐,令表小姐磕頭認罪的這場戲演下去。
“你和表妹兩人孤男寡女的待在柴房里!瘪R文才回道。
“什么,我和表小姐……”長春故作震驚的捂住嘴。
馬文才朝劉芳瑜嘆息的道:“沒辦法了,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傳出去你的名節就毀了,我只好將你許配給長春了!
“我不要!”劉芳瑜驚嚇的大喊。
他一臉無奈!安蝗辉撛趺崔k呢?”
“表哥不要說出去就好了……”她苦苦哀求道。
他嘆息!斑@怎么行呢,你是我的表妹,怎能受這種委屈?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稟告爹娘,務必讓長春負起責任。”
劉芳瑜心都慌了,嫌棄人的嘴臉表露無遺,“我不要!我才不要嫁給一個奴才!”
長春暗自心想,幸好他早就知道大少爺這是在演戲,要不然他可能會和表小姐一樣驚慌,誰想要娶一個這么壞心又勢利的女人。
馬文才的黑眸閃著危險的光芒!澳悄憔团涞蒙祥L春嗎?你想陷害銀心,想迷昏她和長春,制造他們共度一夜的假象,好讓銀心被休,表妹,你真是蛇蝎心腸!”
她沒想到他什么都知道了,心口一窒,但要是承認她就完了,于是她嘴硬的道:“文才表哥,你弄錯了,我怎么會對表嫂做出這種事來。”
“你的人都認了,帶進來吧。”他的表情倏地一冷,朝門外喊道。
劉芳瑜驚懼的朝門口看去,就見高嬤嬤、丫鬟們被馬文才的護衛們押了進來,當下雙腿發軟,差點跌坐在地。
高嬤嬤愧疚的道:“小姐,對不起,我失敗了,被大少爺捉個正著,大少爺都知道了……”
丫鬟們也都垂著頭,一副做錯事的心虛模樣。
這些沒用的東西,居然敢背叛她!劉芳瑜緊咬著下唇,還是抵死不認,“文才表哥,我沒有要她們這么做,是她們自己……”
馬文才從袖中拿出一張字條,湊到她眼前!澳憧纯催@張字條,這是你的字吧?”
她自然認得自己的字,那是她寫給銀心的,上頭寫著有重要的事要對她說,要她一個人到花園來。
事已至此,她知道無力再挽回,癱軟無力的跪了下來。
“這字條證明這一切是你主使的,你還想矢口否認嗎?”馬文才居高臨下睨著她,字字如寒冷的冰雹打在她身上。
劉芳瑜凄涼又埋怨的回視著他,不平的道:“對,都是我一手策劃的,因為你從不看我一眼,心里只有那個女人,明明她只是個低賤的丫頭,只是個代嫁丫鬟,她憑什么能得到你?”
他低頭朝她銜起諷笑,重重鄙夷一哼。“那你又是什么東西?你又有多高貴?惡毒的想陷害她人,在我眼里,你只是惡心的蟲子!
看到他對她滿眼鄙夷厭惡,她內心的某一處崩潰了,用雙手緊揪著他袍子的下擺!安唬牟疟砀,我不是蟲子,不要這么看我……”
砰!
所有人的注意力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吸引過去,錯愕的目光一同落在那個摔進來的人身上。
銀心抬起頭,尷尬的道:“呃……那個門我沒捉好,不小心……”
馬文才無奈的搖了搖頭,她偷看的功力還真差,他想上前去扶起她,但劉芳瑜仍揪著他的袍子不放,嫌惡的一抬腳甩開她的手,他將銀心扶起來后,朝她背后喊道:“爹、娘,你們也進來吧!
劉芳瑜見到銀心偷聽已經夠震驚了,得知居然連長輩都來了,頓時面如土色。
她終于知道了一件事,她會待在這間柴房里,是馬文才搞的鬼,是他讓人打暈她,將她帶來的。
看到馬首輔和馬夫人踏入柴房,站在面前,她更是驚怕得不得了!肮谜、姑母,我……”
馬首輔剛剛在外頭把她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面色鐵青,一字不吭的狠瞪著劉芳瑜。
馬夫人的臉色更為凝重,慍怒的道:“芳瑜,我一直向你姑丈夸贊你是個好姑娘,才說服你姑丈接你過來住,也打算讓你嫁給文才,沒想到你居然做出這種事,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劉芳瑜爬到馬夫人面前,哭喊道:“姑母,我無計可施了,不得已才會……”
“就算無計可施,也不能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害人,文才說你想害銀心,原本我還打死不相信,沒想到會聽到你親口承認……”馬夫人難以置信的搖搖頭,天啊,她居然會將這種懷有歹心的女人接來家里住,想讓她當媳婦,她真識人不清。
“我只是、只是……太喜歡表哥了!眲⒎艰こ槌橐目拗街R夫人的裙擺,抬起淚眼!肮媚,請原諒我……”
馬夫人對她已經沒有任何疼惜了,往后退了一步,扯開她的手!澳忝魈煲辉缇突厝グ桑也粫堰@件事告訴你爹娘,但你爹娘若問你怎么回來了,我希望你能誠實的向他們坦白一切,好好認錯!
“不,我不要走……”劉芳瑜望向馬文才,就算知道是他陷害了她,就算他嫌棄她像惡心的蟲子,她對他仍存有依戀。
“你還有臉留下來,難道真要將你送官你才知錯嗎?”馬夫人撂下狠話。
劉芳瑜難堪的捂著臉,起身跑出了柴房,任由淚水從指縫間滲出來。
高嬤嬤和丫鬟們深怕她會做傻事,急忙追了上去。
馬首輔和馬夫人望向兒子,銀心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緊張的拉了拉馬文才的袖子。
馬文才摸摸她的頭要她安心,轉身定定的看著父母。“爹、娘,有話不妨直說吧。”
馬首輔率先數落道:“你真是太悠閑了,才會去為難一個女人,再怎么說,她都是劉將軍的閨女,讓人那么難堪,以后我們兩家要怎么來往?”
馬夫人也不滿的道:“文才,你真是太不擇手段了,你明明可以避免芳瑜做出這種事來,為何要把這事情鬧得那么大?”
馬文才知道劉芳瑜今天會動手后,便說服爹娘在門外偷聽,他們本是不肯,是聽到高嬤嬤親口承認劉芳瑜計劃陷害銀心一事,才會姑且一聽。
他們是對劉芳瑜感到失望透頂,但也覺得兒子手段太狠絕、太不留情面了。
“爹、娘,如果沒讓你們親眼見到,你們會相信她想陷害銀心,有著蛇蝎心腸嗎?恐怕還會受到她的煽動,懷疑起銀心吧,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我已看在爹娘的分上輕饒她了,嚇嚇她罷了,我要真的狠,早就找個長工把這件事弄假成真,讓她當長工的妻子,嘗嘗欲哭無淚、求助無門的滋味,免得她自視甚高,真以為她是天仙下凡!瘪R文才輕柔一笑,用著無害的語氣說著可怕的話。
馬首輔夫婦聞言心一凜,確實,兒子若沒這么做,他們也不會看穿劉芳瑜的真面目,兒子這一番話,讓他們看出他把銀心看得有多重要,無論是誰,敢傷害她,他都會毀之殆盡。
然而馬文才的冷戾手段,在銀心聽來都充滿呵護之情,今日他為保護她所做的事,都讓她感動不已,她情不自禁的捉住他的袖子。
馬文才見狀,牽起她的手,兩人眼里的濃情密意化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