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鋪子不能開了,也沒什么好忙的,陸盛杏想起福兒剛剛說的話,心有些不安,于是叫過焦姨娘、申姨娘以及舜英舜華,四人往玉佛山上的昭然寺去了。
早秋的昭然寺已經有些楓葉轉色,善男信女也比平常多得多。
古寺,名香,鐘聲環繞,讓焦躁的心情沉淀許多。焦姨娘跟申姨娘難得出來走走,都很高興。
陸盛杏跑在蒲團上,拿著簽桶念念有詞,接著搖出一支簽,三十二號。
起身將簽放回了簽桶,她走到放簽詩的柜子前,打開三十二號的格子,不拿最上面那張,而是從中抽了一張,深吸一口氣,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是兇吉簽。
一時不信,她把格子中的簽詩整疊取出,翻了一翻,果然又是唯一的一張。看似否極泰來,但命運好像會重來……
“施主,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陸盛杏轉頭一看,是當年替她解簽的老和尚,連忙雙手合十,“大師,身體可好?”
“安好,安好!崩虾蜕惺趾吞@,“施主呢?”
陸盛杏默默把剛剛抽到的兇吉簽遞了過去。
“當年我告訴施主,若有天命,不得對人言,不知道施主可有遵守?”
“有的!辈恢罏槭裁矗傆X得老和尚知道她是重生之人,昭然寺可是古寺,聽說歷代住持都能聽得神諭。
“師父,若我避難,會不會改了他人之運?”
“雙命簽就是改命簽,施主人生早已大不相同了!
陸盛杏默然,的確是——她趕走了李娟娥,所以母親沒死,自己的日子也過得好好的。
但她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命運讓她重生,不就是為了讓她彌補過去的悔恨嗎,李娟娥若不是想害人,也不會自害了。
說到底,重生至今,她沒打過壞主意,但如果有人想欺負她,門兒都沒有。
“施主既然能得雙命簽,那就好好生活,從前之事,記得切勿對人說,否則將遭禍。”
“小女子知道了。”
回到家里,陸盛杏便往母親房中去,讓婢子嬤嬤都下去。
李氏以為女兒要說什么要緊事,卻沒想到她就是倒床撒嬌,像小時候那樣要她給自己摸頭。
李氏好氣又好笑,但還是伸手輕撫著她的頭,“都要成親了,還這么孩子氣。
“就是要成親了,才要抓緊時間呢。
靠在母親身上,聞著母親特有的香味,陸盛杏覺得很安心,也很高興。
前生這時候,母親被下放到莊子,袓母也病倒了,整個家由李娟娥跟趙氏作主,烏煙瘴氣的,李娟娥甚至設計她和老于在外頭過夜,逼得她必須嫁給老于……
“欸,怎么啦?”
聽到母親溫柔的嗓音,陸盛杏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重生以來,除了第一次出嫁前,再難也沒哭過的自己,卻在這時候哭出來。
“母親,若叔娘這兩日約你出門,你別跟她出去!
“別淘氣!睋崦畠旱念^發,李氏微笑,“無論如何她都是我的弟妹,我這當大嫂的就當她不懂事,讓著她就是了!
陸盛杏卻不能言明,只能道:“女兒就是怕她吃定母親,硬要說上盛菊為妾的事清!
“放心吧,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
“我這不是怕她撒潑嗎,萬一她約母親上香,卻在寺廟門口當著眾人的面下跪求,母親要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說穿了,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母親到時接受了,女兒不甘愿,若不接受,又變成狠心的大嫂,何必去落人口實?母親不知道那日她們來渥丹院都說了些什么,說女兒不會琴棋書畫,沒資格嫁入福泰郡主府。”
李氏失笑,“你叔娘也是糊涂,當年老太太說因為你年長所以選你,她居然就信了,要跟高門結親自然以優秀來選擇,都是嫡女,若盛菊優秀,自然會推她出門子,可是老太太就是不喜她小家子氣,端不上臺面,這才選你,又想給二房留個面子,故說了是年齡之故。”
“別說,叔娘還真的相信我就是因為年長才能入門!
“好,為娘懂你的意思,最近不跟你叔娘出門,這樣可以了?”
“喂,母親就裝病吧,早上也別去祖母那里了,我去跟祖母說!
李氏見女兒這樣緊張,有點好笑,但想起女兒都是為了不想看到自己被趙氏為難,又感到窩心,“好,都依你!
跟李氏撒嬌了陣子,剛好天色漸晚,陸盛杏便直接在春和院吃了晚飯。
等回到渥丹院后,她把寧嬤嬤叫過來吩咐一番。
寧嬤嬤不愧在后宅四十余年,一點驚訝的神色都沒有,只點點頭,拿起銀子這就出門了。
過幾日,趙氏果然借口要給孩子們求姻緣,稟明老太太后,全家女眷都要前往姻緣廟結紅線。
李氏推說身體不舒服,于是大隊人馬由趙氏帶隊,盛杏盛菊一車,盛梅盛桃一車,趙氏自己一車,姨娘們兩車,下人們一車,姻緣廟遠,單程要一個多時辰,趙氏還一車一車看過,吩咐丫頭放好茶點這才放下帳子。
“二太太,二老爺的車子已經回來了,要不要讓哪位二房小姐過去,這樣寬敞點。”
陸盛菊本就愛擺譜,聽見有空車便拉開車簾,“我去爹爹的車上好了,這輛就留給大姊姊!
下人們連忙拿過梯子,讓陸盛菊換車子。車子開始往前行,陸盛杏的馬車落在隊伍最后一輛。
只不過這次和前世不一樣,她不會再掉隊。
福兒跟她說,蘇榭一直派著人盯著李娟娥,發現她最近跟二房的人頻頻接觸,讓她防著點。
于是她馬上想起來了……沒錯,一定是那樣。
當年跟她同車的明明還有陸盛菊,趙氏卻在最后一刻讓陸盛菊過去幫她松肩膀,于是自己就被老于載去荒郊野外。
她真是想不通,為什么會有李娟娥這種人,明明自己做錯事情,卻還是不甘愿,因為自己的計謀沒成,就覺得是別人害的,一定要替自己討公道,她看過判書,李娟娥居然供稱自己詐孕是被逼的,誰讓陸大禮一直不給名分,她不得已只好如此,要怪也得怪陸大禮。
趙氏也夠狠毒了,想著若是老于載著她在外頭過了一夜,蘇榭肯定不會要,陸盛菊就能以嫡女身分嫁入福泰郡主府,卻不去想,這次跟上回不同,上回只要陸家女,哪個陸家女都行,但這次人家要的是她陸盛杏,即便她無法過門,也輪不到陸盛菊,可也許對趙氏來說,只要她不能過門就是公道了吧。
陸盛杏閉目養神,偶爾看看布簾子外面,她已經進入隊伍中,現在最后一輛是趙氏的車子。
又過了約莫半刻鐘,車子停了下來,車夫喊道:“到了!
很快的寧嬤嬤跟舜華過來,掀開繡簾,放下梯子,大房跟二房幾個姨娘也都已經下車,小姐們也是,獨不見趙氏的車子。
陸盛杏看著來時路,“叔娘怎么如此慢?”
寧嬤嬤低頭說道:“也許車夫是新手,比較慢,又或許掉隊后就迷路了!
“迷路啊……”
“若是迷路恐怕要等上一陣子,小姐可要先進寺廟去?”
“先等等吧,也許過陣子就出現了!
“也是。”寧嬤嬤低頭,但她內心知道,趙氏今天是不會出現了。
也不知道小姐是怎么知道趙氏想搞鬼,小姐只吩咐了一件事情,把她這輛車的車夫跟趙氏的換。
這很容易,跟車夫頭塞點銀子就好,車夫頭心想也不過兩車車夫交換,沒什么,樂得拿那十兩銀子。
老于當然不會知道他的乘客已經從大小姐變成二太太,他只知道中間要脫隊,然后越遠越好,等其它人發現不對勁,就割斷繡繩讓馬跑走,這樣他們就會被困在荒山野嶺。
二太太答應他,只要他這樣做,就能娶到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年輕貌美,嫁妝又多,以后日子就好過了。
于是當陸家一行人到了姻緣廟時,趙氏已經被老于載到偏僻之了,寺廟本就太遠,趙氏也不疑有他,在車中養神,想著大小姐若是出事,要怎么跟老太太提讓盛菊頂上,想起自己的女兒就要嫁入郡王府,不禁十分得意。
另一邊,陸家人發現不對了,二太太就算落后,那也落后太久。
二房的一個嬤嬤叫過一個車夫,“你往回找找。”
陸盛菊奇怪地道:“母親這也太久了!
汪姨娘跟呂姨娘也有些不安,這一隊女眷中,寧嬤嬤不只資格最老,還是陸大禮的奶娘,說來地位不同,便請問她,“寧嬤嬤,你看這可怎么辦?”
寧嬤嬤正想開口,卻被陸盛菊打斷,“汪姨娘,呂姨娘,我母親的事情你們問大姊姊也就算了,怎么問起一個下人?”
寧嬤嬤本就不想說,聽到如此,便微笑道:“正如二小姐說的,老奴什么也不知道,加之這車房一向是二太太在管理,恐怕還是要等二太太來了,才能告訴大家發生了什么事?”
又過了半個時辰,趙氏還沒出現。
陸盛菊跟陸盛桃開始慌了,“大姊姊,這可怎么辦?”
“再等等!
再等等又是半個時辰,陸盛杏才道:“汪姨娘跟秦嬤嬤、許嬤嬤留在這里等,其它人先回去!
陸盛菊雖然不安,但也沒辦法,都已經快到用晚膳時分了,再不回去天色要黑,山路難行,會危險。
一群人打道回府,把這件事兒向陸老太太稟告,她馬上派了人出去找,并讓大伙兒回到各自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