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認真的?”凌魆揚閃爍著雙眼,臉上帶著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慵懶的問著坐在他身旁的安颯宇。
安颯宇面無表情,一句話也沒說,壓根不把眼前尊貴的六皇子當一回事。
凌魆揚也不惱,笑笑的道:“看來是真動了心了,這可怎么辦?這事遲早會傳到賢妃耳中,到時……”他的語氣里掩不住替他擔心。他最大的勁敵就是他的三皇兄,然而真正可怕的卻不是他,而是他的母妃賢妃,能在后宮一面獨大,賢妃的手段可見一斑,安颯宇是她極力拉攏的對象,若是讓她知曉有金寧這么一號人物,對他們倆而言,可不是件好事。
現在是非常時刻,而他輿安颯宇身處同一艘船,不管是誰,都不能被對手察覺到弱點。而他看得出來,金寧便是安颯宇的弱點。
安颯宇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他也想不到自己竟會對金寧動心。當時會要她假扮成他的未婚妻,除了要她抗衡藍雨芬外,還有一點,就是她是唯——個能毫發無傷進出蔭林之這些都是他當初與凌魆揚一致認同后的優點,然而現在他卻恨不得金寧只是個普通的姑娘,尤其是和尋常人一般,無法自由進出蔭林。
凌魆揚像是看出他的懊悔,嘆了口氣道:“父皇的病情加重,御醫說恐怕過不了這個寒冬!睘槿俗优,他擔憂父親的安危,可身為皇子,他卻矛盾的希望這一刻趕快到來。
對于權力的渴望,讓他血液沸騰,想到成為勝利者的那一刻,更是令他興奮得全身發熱,而他們也早為了這一刻做好了準備,若非安颯宇對那姑娘動了心……凝了安颯宇一眼,他續道:“賢妃心思狠毒,竟向父皇進言,說我手上有一株百年長春參,并告訴父皇說吃下長春參能夠延年益壽,對他的病情大有幫助,父皇得知此事大喜,當夜便宣我入宮,要我獻上那株百年長春參。”
他早聽說長春參的妙用,因此派人四處打聽找尋這曠世奇藥,想將這長春參獻給父皇,藉此奠定他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然而他卻是怎么也尋不著,派去蔭林的人,一個有去無回,而次事不知為何泄露了出去,被賢妃得知,因此向父皇透了風。
那女人真是好計謀,別說是百年長春參,就是十年長春參他都沒有,要取得一株長春參,耗費的人命可是以百計算,極少有人肯去拼命,要不他也不會整整尋了一年還沒有下賢妃這計一出,不論他有或沒有長春參,重病纏身的父皇只會認定他有,畢竟這天下之事皆瞞不過父皇,他再怎么隱瞞,曾經找尋長春參一事仍會被查出,到時他若是拿不出來,父皇會如何看待他?
不論是什么結果,他能確定那個位置,永遠不會是他的,相反的,他要是能拿出長春參,他能肯定,那位置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是生是死,就看這一局,賢妃是想藉此扳倒他!
那日安府前的一場鬧劇,便是賢妃使的計謀,可笑的是,她怎么也料不到安颯宇身旁會有這么一個女子竟是如此了解長春參,反被破了局,沒能將安颯宇拉入渾水之中。
而這也是他今日來此的目的。聽完他的話,安颯宇臉上的淡漠已快繃不住,抿著唇沒說話。
凌魆揚忍不住催促,“颯宇,事關重大,我知道你喜歡她,但當初找上她,除了幫你擺脫藍雨芬外,最重要的不就是為了讓她替我們去取長春參?再說天下女子何其多,怎么也比不上這事重……”
“別說了!”安颯宇驀地打斷他,淡漠的俊顏染上了怒氣,“天下女子再多也比不上一個金寧,我在信里也已說得很明白,我不會讓她去涉險!比羰莿e人,膽敢用這種態度對待他,凌魆揚早已發火,但眼前不是別人,是屢屢幫他創下奇功的安颯宇,也是他至交好友,因此他沒動怒,卻也沉不住氣。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有長春參,這一仗便是勝了,若無?……颯宇,父皇只給我五天的時間,到時要是拿不出長春參,先不論父皇會如何處置我,就說賢妃,她也絕不會放過你,我,你暗地助我一事,遲早也會被她知道,到時……”他說的,安颯宇當然都明白,但他沒辦法應允,更沒辦法讓金寧去替他們涉險。
見他遲遲不語,凌魆揚欲再開口,屏風后卻早他一步傳來一聲清脆的嗓音——“我去!
聞聲,安颯宇驀地抬頭,黑眸微睜,直直凝著由屏風后走出、一臉臉毅然的金寧。
“你怎么會在這里?”他幾乎是咬著牙問出這句話。
金寧強迫自己不去看他,深怕這一看,那盈滿眼眶的淚水便會落下。
稍早,她端著姜湯前來,不料沒見到安颯宇,卻見過了凌魆揚,他什么也沒說,便要她躲進屏風,且不能發出半點聲響。
她不認得凌魆揚,但他身上那尊貴的氣息卻讓她不自覺的應下,乖乖的躲在屏風后,然后聽見他們的對話。
聽完前因后果,她總算知道安颯宇為何只要她假扮他的未婚妻,原來在他心中,她不過是顆有利用價值的棋子,原來他對她的溫柔、對她的寵信、對她的保護還有那深情得似要將她融化的吻,不過就如同當初的協議,是場戲罷了。
失落、難受、苦澀……種種情緒紛至沓來,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險些將端在手上的姜湯打翻,直到聽見他那句話——天下女子再多也比不上一個金寧。
混沌的心緒頓時清明,所有的心傷也隨著這句話蕩然無存,感動之喜剎那間盈滿整個胸口,讓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的情?他甚至為了她,寧可放棄即將到手的一切,甚至極有可能被賢妃給……不!她不能讓這事發生,她是女子,不懂得皇儲之爭,但她曾聽爺爺說過,新皇登位,必會血流成河,她不能讓六皇子成為失敗者,更不能讓他牽連安颯宇,所以長春參,她非去取來不可。
將姜湯放至幾上,金寧握了握早已麻木的雙手,這才對著凌魆揚福了福身道:“六皇子,金寧愿意去取長春參。”
安颯宇再也按捺不住,寒著聲命令道:“沒有我的允許,你哪里也不準去。”
金寧早知他不會肯,她抬起頭,漾著水霧的雙眸凝著他,柔聲道:“你不肯讓我去涉險,難道我就肯看著你被牽連?六皇子說得很明白,賢妃娘娘不會放過你,到時你要我怎么辦?”
“你放心,我會給你留下一筆錢,到時你便和你爺……”安颯宇話還未說完,便讓她給捂住了嘴。
金寧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才又道:“我是你的未婚妻,或許賢妃娘娘事后得知我只是假扮可以不予追究,但你以為藍姑娘會放過我嗎?你別忘了,我不久前才把她打得跟豬頭沒兩樣!边@話讓一旁的凌魆揚險些噴笑,總算知道藍雨芬那副可怕模樣是拜誰所賜,對金寧更添加了些好感。
安颯宇的雙眉擰得死緊,拉下她柔嫩的小手,沉聲道:“這些我會處理,你不必擔心,我不會讓她傷害你。”金寧當然相信他的話,但又有誰能護得了他?
“事情沒有絕對,沒有一萬也有萬一,如今我也和你們在同一艘船上,船覆,我也覆,再說,進蔭林,對我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也只有我看過真的長春參,除了我,你們還能想到什么辦法?”這點安颯宇當然知道,但她可知道,真正可怕的不是那脆譎的蔭林、兇殘噬血的惡狼,而是人。
賢妃絕不會讓他們順利得到長春參。
“不管你怎么說,我都不會讓你去,這件事你也別管!苯饘幰娝望}不進,急得又搬出數個理由,但他仍不為所動,就在她氣得幾乎要落下淚時,眼角突然瞥見凌魆揚對她使了個眼色,并無聲的對她說了些什么。
瞇起眼,她努力讀著他的唇,好一會才明白他的意思,頓時沉默下來。安颯宇見她不說話,嘆了口氣,輕聲道:“金寧,我愛你!苯饘庲嚨靥痤^,瞠大美眸,不可置信地凝著他,像是沒料到他會在這情況下告白,正在喝茶打暗示的凌魆揚更是險些把一口茶噴了出來。
“咳!本皇子還是回避一下好了!闭f著,他便起身離開,將空間留給他們小倆口。
待凌魆揚踏出房門,安颯宇才又開口,“我父母;逝,加上那女人……”他頓了一會兒,啞著聲續道:“我打十四歲便接管家業,,路走來,一直是一個人,本打算娶個門當戶對的女子為妻,盡了傳宗接代的責任,便這么過一生,沒想到遇見了你……”總是覆著寒冰的一雙深潭,此時卻滿是柔情,深深著凝視著她。
“甜言蜜言我不會說,我只希望你能好好過日子,若是我有萬,,記得,找個好人家嫁了,別惦記我;若我們勝了,我答應你,一定娶你為妻,所以,聽話好嗎?別蹚這渾水,你的平安,就是我要你回報的恩情!
金寧聽得熱淚盈眶,緊緊的將他抱住,哽咽的道:“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過日子,但你也要答應我,不論如何都要……娶我!彼t著雙頰說,表達對他的愛意,也是向他討取必要得勝的承諾。
聞言,安颯宇神色更柔,緊繃的心總算安下,撫著她的長發,柔聲道:“我答應你!苯饘幒芟胂嘈潘睦镏,不論他用什么辦法,都無法在五天之內取得長春參,能在五天內拿到長春參的人,只有她,所以她非去不可。
“颯宇說服你了?”金寧一出房門,凌魆揚便如鬼魅般的出現在她面前,低聲問。
她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眨眨眼,低聲道:“他要送我和爺爺去江南,直到事情落幕,我答應他了!睘榱宋迦蘸竽且徽蹋诧S宇必須盡早將她安置好,決定要將他們爺孫倆送至安全的地方,她本不想答應,可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讓她毫不遲疑的允了。
她極快的把心里的想法向凌魆揚說了一遍。
凌魆揚贊許的點點頭,方才他不過是朝她打了個暗號,要她暫且安撫住安颯宇,再另尋他法,可他根本沒把握她能理解他的意思,沒想到她不僅明白,甚至連辦法都想到了,不得不讓他佩服。
“你做得很好,剩下的事,我會安排。”凌魆揚低聲說罷,不敢與她多接觸,就怕被安颯宇察覺,于是快步走進屋,繼續“說服”安颯宇。
她回過身,深深的凝望著那緊閉的門扉,好一會兒,才邁步離開。
次日,金寧坐上安颯宇替她安排的馬車,僅帶著紫茵及保鏢便往城郊方向而去。